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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   金蔷薇堡,凡是年纪大些的人都对它有种特殊的情愫,它是东运河边上的老城区内一座有近千年历史的古城堡,早在撒罗伽还未斥巨资为他的妻子希洛狄皇后建造了后来的光明神殿以及石玲兰宫以前,这里曾作为奥尔都第一座侍奉女神的神殿,而被这位皇后居住了很久。
      人们常说上了年纪的建筑里是有幽灵存在的,它们同房子相依相附,在时间里永远不会腐朽。赛伊常常觉得自己能在这栋城堡里见到那些幽灵,它们无声无息地存在着,有时候从眼前一晃而过,依稀会觉得那是童年时的某个早晨,闻着阳光里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沉默的大厅里飘着蜜糕的甜香。
      幽灵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在这地方留有三分之一童年回忆的感觉。
      因而再次踏进这座城堡,一度无法前行,他在密室长长的通道内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对着通道尽头那张破裂的镜子将假发摘了下来,擦掉了脸上的伪装。因为接下去的那点路,他已经不需要再用到这些。
      但是没想到一个突发的小小变故,把他原先的安排给打乱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希洛狄的房间里见到薇拉。
      那个不可思议地拥有着千年一出的龙骨,却毫无驾驭龙骨能力的小丫头薇拉,那天她突然从马戏团逃走,没有说任何原因,跑得像只受惊的兔子。直到再次见面,她竟然在金蔷薇堡内。
      有意思。
      自碰上她开始,似乎就麻烦不断,她引来了帝国军的注意,又同时受着圣殿骑士的追捕,有意思的是每次以为她已经死了,偏偏又会见到活得很顽强的她在他眼前九死一生。
      而那些圣殿骑士,算起来,差不多已经有将两百多年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出现过了,自最后的元素师被他们捕杀之后,他们已经同那个几乎同神一样强大的种族一起被历史所湮没,此时突然又再次出现,必然是感应到了薇拉体内元素的力量,如此,这丫头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根源,因为她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以追捕元素师及其血统继承人的圣殿骑士,必然会前仆后继地追踪到哪里,直到她死亡。
      但现在最大麻烦的是,她正同罗德里安在一起。

      “殿下是特意来探望老臣的么。”沿着城堡外的墙壁一路攀爬到顶楼,刚跳进窗户,便见到一抹血红色的身影伫立在对面的走廊尽头。
      似乎已等了很久,这同他原先所计划的,又出了点偏差。
      但没关系。他今晚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见他,早一些晚一些,是自己等他抑或是他等自己,都不要紧。只要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同他谈一谈,应该已经足够了。
      于是赛伊朝那人走了过去。
      墙壁上的火光映着那人的脸,苍白,如同骷髅。事实上那几乎就是个骷髅了,在十五年前那场火灾发生之后,奥尔都十一军团的团长西尔,就成了眼下这副怪物般的面容。
      “我还以为此生你不会回奥尔都了。”快到西尔身边时赛伊停下了脚步,解下身上厚重的斗篷丢到一边,对他道。
      “咔咔……”西尔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奇特的笑声:“我也以为您此生都不会回到奥尔都了,殿下。”
      赛伊笑了笑。
      “知道我今晚会在这里的人不多,我们来猜猜那个人是谁好么。”半晌见赛伊没有吭声,西尔又道,声音沙沙的,因为他的喉咙亦毁于那场火灾。
      这话令赛伊抬头看了看他那双雾蒙蒙黑洞般的眼睛,然后轻轻摇了下头:“不如我们先来猜一下,一年前的今天将我父王毒死在他房间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好么。”
      “呵,殿下什么记性。您的父王撒罗伽,那天晚上分明就是在宴会后被人刺杀的,您当时不正好在场经历了那一切么。怎么突然说,他是被毒死的呢?”
      “因为他是撒罗伽。如他这样的人,若非身上中毒,谁能轻易将他刺死。而他死的那刻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身边,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赛伊的话令西尔沉默了下来。

      西尔曾是赛伊的剑术老师,那是很多年以前,当时赛伊还住在金蔷薇城堡内,每天除了几名侍卫,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一个人。
      西尔对他很严厉,近乎苛刻。或许正因为这样,赛伊反而同他极其亲近,因为除了他之外没人会打骂他,也没人同他说话。唯有西尔才令他感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当然,还有那时的罗德里安。
      他记得那时候的罗德里安同现在完全两样。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正如现在的西尔,正如现在的他自己。谁都无法料到多少年以后的自己和别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因为谁都无法预料多年以后究竟身边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把我叫去了你那儿,说是要单独告诉我一件事。”长久的静默之后,赛伊再度开口。
      西尔听着,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是我去了之后你只是同我一起喝酒,然后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我记得那天你本该带着你的军队前往瑞德迦高地,同那里的温斯特将军交接。”
      “殿下记性不错。”
      “后来我喝醉了,你扶着我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有趣的是,就是那么一小会儿,似乎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我父王的房间里。他死了,倒在血泊中,背上插着一把剑。”
      “那把剑是您的随身之物。”西尔补充道。
      赛伊不由呵呵一声冷笑:“是的,我的随身之物,在到了你那儿之后,我记得很清楚我将它卸下来交给了你的奴仆。”
      “这要怎么说呢,殿下,毕竟没人能证明这一点。”
      “是的,没人能证明这一点,因为那个奴仆据我所知在我被捕的当天,他就坠楼身亡了。”
      嘴角轻轻扬了扬,西尔低叹了一口气:“很可惜,是么。如果您说的那个人真能证明您的清白,那么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你还活着。”
      西尔似乎怔了怔。“殿下这样说,是觉得我也是证明您清白的一个证据么。”
      “我想说是。但如果你真的是,那么此时,在这里的便是赛伊昂斯,而不是赛伊了。”
      西尔笑了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殿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你。”
      “因为我等了一年,只想能在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从你嘴里亲耳听听一个事实。”
      “是么。那么殿下想听到的事实是什么?”
      “杀我父王的人,是不是我的哥哥罗德里安。”
      西尔沉默了下。目光转向窗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淡淡应了声:“是。”
      这回答令赛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片刻后深吸了口气,他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从不过问帝王的想法和决定,而他是奥尔都真正的帝王和领袖。”
      “这并不是杀我父王的借口!”一声怒喝,手往前一扬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蓦地出现在他手里。
      这似乎令西尔有些意外,他看着这把在夜色里通体流动着一层雷电般光华的剑,轻轻叹了一声:“精灵王之剑,我还以为它的存在只是个传说……”
      赛伊冷笑:“我也曾以为骑士的忠诚是比他们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闻言西尔目光微微一闪,慢慢朝前走了一步,他解开自己血红色的长袍,露出里头同样形如枯骨的身躯:“我已经以自己的生命向先王宣誓了我的忠诚了,殿下。”
      袍子下的身体令赛伊一阵沉默,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场火,几乎吞没了正个金蔷薇堡的火。
      “所以,殿下,现在请允许我以之后神所赐予的另一条命,向现在的王宣誓效忠。而,我知道您一向崇敬先王,即便他似乎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过自己的儿子。他是您的英雄,不是么。所以,我们其实只是各为其主。”
      “是么。”听他将话说完,赛伊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剑身上突然闪出一层暗蓝色的光,他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是么,各为其主。”
      “所以其实您不应该千方百计地回到这里,殿下。既然我们所张贴的如此之高的悬赏都无法找到您,您就应该继续那样好好地生存下去,而不是在现今,突然地如同一个死去的幽灵般,回到这座已经死了很久的,坟墓般的地方。”
      “呵,说得好,西尔。但现在要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
      “是的,殿下。您实在不该来到这个对您来说……是个死地的地方。”

      ××××××
      饭厅过于奢华的话,未必会令人感到胃口大增,有时候反而会令人感到毫无食欲。坐在金蔷薇堡偌大的餐厅内,看着长长的餐桌上那一叠叠用银光闪闪的餐具所盛放着的精致食物,薇拉就有如此的感觉。
      她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将自己的胃给压紧了,特别是在面对着桌子的那头希萨那张美丽而安静的脸的时候。
      脑子里反复都是刚才赛伊说的那些话,甚至连新换上的裙子也没能阻止她这样纷杂的思路,因为如果他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属实,那么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罗德王。
      想到这里手不由得微微一抖,手里的叉珰的声落在盘子里,异常突兀地令这寂静的环境中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希萨闻声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怎么了?”
      薇拉索性将刀也一并放入盘中,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阿呜呢?你刚才不是说……要带它一起来的么?”
      “你的龙么?”微微一笑,他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你等会儿会见到它。”
      “哦……”虽是应了声,但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因为如阿呜这样鼓噪的一种小动物,平时到了吃饭时通常都是吵闹不休的,此时偌大的空间里连刀叉声都这样刺耳,却听不到它一点声音,如果不是离的很远,那它这会儿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件衣服你穿着很美。”一阵寂静过后,希萨靠在椅背上望着薇拉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裙,似是由衷赞赏般道。
      薇拉的脸禁不住又红了红。
      被这样的男人称赞总免不了心慌意乱,有些高兴,但更多的仍是种不安,为那种巨大如深渊般的未知而不安。
      “想听个故事么?”这时听见他又道。
      未免有些好奇,因而暂且放下了脑中不停纠结着的念想,薇拉很快地点了下头:“想。”
      希萨笑了笑,他笑得时候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尤其好看,静而剔透,仿佛一汪碧蓝柔和的水。他用那双眼睛望着薇拉,看得她不由得脸再次一红,一颗脑袋几乎又垂到了胸前。
      胸前晃着她那枚骨坠,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她低头的刹那它周身忽而微微一亮。
      这令薇拉吃了一惊,下意识抬起头,随即见到希萨也正望着她胸前的坠子,嘴角扬起的笑似是若有所思,随即拈起边上的酒杯慢慢啜了一口,他道:
      “几千万年前,据说这片大陆还未被分裂成六个板块,那个时候是龙族最兴盛的时期。整个世界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龙,并被龙神所统治。而它们所谓的龙神,是一头不知从哪一年时出现,历经无论多少年都没见它苍老并死去的一头龙,我们将它称之为始祖龙,因为在种种有关于它和它所统治的龙族传说中记载,这头龙之王它是长生不死的。”
      “长生不死?”薇拉怔怔道:“那不真的是神了么……”
      希萨微笑,继续道:“但所谓长生不死,并非是说它真的永远不死。它会死。每隔千年,它就会死一次,但每次所谓的死,是同凤凰涅槃一样,在遭遇了如同死一般的过程之后,重新回到幼龙的状态继续成长,继续生活。”
      “啊……这样神奇?那它岂非现在都还活着?”
      “人们把它这样一种奇特的死而复生持续永生的方式,称之为化生。而每一次化身之后,这头龙便会留下一根遗骸——龙骨。”
      龙骨这两个字一出口,薇拉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登觉手又开始发冷了起来,她不安地捏住了胸前的骨坠,抬头惴惴望向那似乎没有意识到她这份不安的男人。
      “龙骨世界上只有一根,每次龙神化身后出现,又在找到了守护者之后再次归于重生幼龙的躯体。那名守护者是自远古时期便同那龙王订下了契约,世代守护龙神,并被龙神所守护的人。后来我们把这样一个人称之为驭龙者。驭龙者拥有近似于神的力量,千万年来同龙族共生共存,以此来守护自己一族人长年平静安逸的生活。只是由于他这一族的人力量过于强大,最终导致了世界的失衡,于是被神派遣了一直专为抹去这支种族的存在而诞生的军队,来到这个世界进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种族清洗。”
      “……那龙神没有保护他们吗?”听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薇拉握着骨坠的手指由最初的冰冷变得微微发烫。她觉得这故事听着让她口干舌燥,很难受,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龙神在化身的初期是力量最弱的,驭龙者也是,神便是利用了这一点,令那个种族几近灭亡。”
      “几近灭亡……这么说……他们还没有完全被灭亡么……”
      “是的。由于本身具有类似于神的力量,在同那支神所派遣来的军队进行了最后一场恶战之后,驭龙者同自己的族人一起,用他们最大的力量,将自己剩余的血脉封印了起来,锁在唯有龙骨才能探寻并将之打开的地方,以此令这支神秘而强大的种族最后的后裔,在以后那支军团对其漫长的搜索和追捕中成功地隐匿了过去。”
      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薇拉握紧了的拳头略略松了松。
      “此后,那支军队,那头龙神,以及那根能探索到驭龙者种族藏身所在地的龙骨都消失了,以致现在对世人而言,那些东西只是传说中的故事而已。”
      “难道不就是故事么?”薇拉轻轻咕哝了一句。
      “当然不是故事,”希萨再次微笑了起来,站起身,慢慢踱向薇拉身边:“传说往往都有其最真实存在的一面。况且,如今龙神与龙骨都已一并现世,若再等驭龙者从她长久的沉睡中醒来,那支传说中的种族,不是终有一天,要拨云见日地在这片今已全然不同与往昔的世界中……醒来了么。”
      话音未落,突然间咯嘎一声尖叫自薇拉的脚下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令薇拉登时大吃一惊:“阿……阿呜?!!”
      随即霍地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在餐厅里一圈扫视,却并没有见到阿呜的一点踪迹。只听到它尖锐的叫声在自己脚下某个地方嘎嘎地闷响着,薇拉不由脸色骤变,怒冲冲奔向希萨身边:“阿呜呢?!你对阿呜做了什么??!!”
      嘭!没等她把话问完,突然一道金属的栅栏从天而降,笔直挡在她同希萨之间,与此同时,就在她刚才所坐着的地方,地板轰的声移了开来,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笼子从地板下缓缓升起,密集的栅栏中隐见阿呜惊慌失措的小小身影在那里头颤抖着,嘴里呱呱地尖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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