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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   在到奥尔都之前虽然对它的国力早有所闻,但当希露亚站在它如同山峦般庞大巍峨的城墙下时,那种窒息般的感觉仍如同潮水般朝她压了过来。
      这样的国力圣帝维亚是根本无法与之比拟的,与其说那是城墙,毋宁说是一大片连绵起伏铁铸的堡垒,可见奥尔都这些年征战所得的财物和征税都用在了什么上面。
      好一阵子她才缓过劲,在西尔的示意下策马朝那道由整整七座巨门组成的城门内走了进去,皇城内早已派人在那儿守候着迎接,但迎接的队伍里没见到奥尔都王罗德里安▪奥伦哈赛的身影,这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王一如既往将她摆放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带着这样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希露亚用力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手指,在两旁宫廷侍卫沉默的注视下下了马,然后将手交到了西尔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掌内。
      “祭司大人会在光明大殿迎接您,殿下,”一路走,西尔一边用他沙哑的嗓音对希露亚慢慢道:“在王回来前宫里的一切都是由她来监管,希望您能给予她应有的敬意。”
      “我会的。”
      西尔口中的祭司大人,想必就是最近各大陆间都会经常提起的那名奥尔都谜一样的女祭司,据说她的权利不亚于罗德里安,也有一说是因为她有知晓过去和未来的能力,所以她如同神一样被这个国家的人所崇敬着。
      说起具有知晓过去和未来能力的人,这令希露亚想起父王曾经提到过的一个种族,他们存在于圣战发生之前,并因其强大的语言能力而繁荣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场令奥尔都这个帝国就此崛起的大战结束后,这个预言一族就突然从维恩帝的版图上消失了,也不知道那群可怕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同当年的凰族伊萨一样,消失得极其突然,连一名后裔都没有留下。
      思忖间,感到西尔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希露亚不禁垂下头,小心翼翼避开了这个人那双黑洞般冰冷而莫测的视线。手指逐渐恢复知觉后她能感觉到他手掌里冷如寒冰般的温度,有那么片刻她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离出来,但这种时候她绝对不可以这样做,如此,这句话一路上她不知已对自己说了多少遍,但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他手心里微微发抖。
      自从在来到这里的那条路上突兀发生了那件袭击事件后,她对此人的感觉已经不是单纯用恐惧所能形容。
      她清楚记得她在当时突如其来的箭雨中是怎样惊骇地目睹他从那些密集的武器间穿了过去,仿佛一条滑行的蛇,然后钻进了那辆挡在路中间的马车里,带着微笑的表情,用他的手将车内那个女人的头从她脖子上扯了下来。
      轻易得仿佛将葡萄从它的藤蔓上扯离。
      而随着那女人尸体的倒落,希露亚看到女人怀里那个被毯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她怀中摔了下来,一直滚落到车外,露出了他的脸,舌头长长地从发黑的嘴唇里吐出,铁青色的皮肤上布满尸斑,两只眼球已经糜烂得几乎看不清样子。

      “在想什么,殿下?”沉思间突兀听见西尔在问自己。希露亚的手不由自主抖了抖,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已被他带进一间无比宽敞的大厅里。
      大厅奢华得令人炫目,科索拉火山晶岩铺设的地板,墙壁和弓顶上大蓝海坶珍珠所拼缀而成的灯在火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温柔而奇特的光泽,于此相映的是大厅中央那排光可鉴人的会议桌,它同两边的椅子是用数百年才成材的珍贵金丝红木所制成,一克等同于同重量的黄金。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匆匆应了声,希露亚为终于能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出来而微微舒了口气。
      “累了就早点儿休息。”这时大厅前方突兀响起的话音令希露亚吃了一惊。
      抬头便望见在那排长长的方桌最前端,有一道身影在那里坐着,硕大的椅背令人几乎无法察觉她纤细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裙,同椅背丝绒靠垫的色彩几乎混合成一体。
      “娜塔丽雅大人。”然后听见西尔恭敬道。
      希露亚感觉呼吸窒了窒。原来这就是娜塔丽雅,奥尔都光之神殿的大祭司,此时就在眼前,却令人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因为她真美,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妖娆之美,希露亚从未见过一个人能美成这样,而奇怪的是,当人美到了某种界限之后,她给人的感觉并非赏心悦目的愉悦,而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得令人窒息,即使她不言不语,并且带着丝柔和的微笑。
      而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回应西尔,她直接将她那双幽黑的眸子望向了希露亚,放下手中茶杯,朝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他们说你是圣帝维亚的明珠,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希露亚殿下,你的确美得如同圣帝维亚的银月河。”
      “大人过奖。”希露亚垂下眼帘,以避开那女人艳丽下的锋芒。
      “但这样美丽的公主却被用那样粗鲁的方式接进奥尔都,西尔,你太不周到。”话音转低,而一旁那名如鬼魅般的男人听见娜塔丽雅这句话出口,立刻单膝归了下来,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枯骨般的手腕上闪电般一滑。
      片刻一丝淡粉色的血从他薄得几乎看不清的血管内流了出来,见状希露亚暗暗吃惊,因为她从没见过有人的血液是这种颜色,它令希露亚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陛下被要事缠身,此刻不在宫里,他让我替他转达他的歉意。”这时娜塔丽雅的目光已重新转到了希露亚的身上,仿佛完全未将那男人的举动放在眼里。
      “没有关系,是我没有按照预期的时间准时到达奥尔都。”
      希露亚的回答令她笑了笑:“说到这个,听说殿下在来的路上遭到狼人的袭击了,是么。”
      “是的,它们袭击了我的车队。”
      “西尔说了。我很惊讶,因为那些东西早就几百年前就已经灭绝了不是么。”
      “听说是一支异变后的种群。”
      “异变?”似乎希露亚的话令人感到好笑,娜塔丽雅笑了起来,站起身慢慢走到希露亚身边,拈起她头发颇感兴趣地看了看:“自从提亚母树出现问题以后,各地奇怪的流言倒是真不少,有人甚至说,提亚母树要倒了,这,你也信么?”
      娜塔丽雅的举动近乎无理,但希露亚并没有将不悦表示出来,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不,提亚母树的根基连着大地,它怎么可能倾塌。”
      “这就对了。”
      “但狼人我同西尔大人都是亲眼见过的,它们的确和书里记载的那些已经灭绝的狼人不太一样。”
      “谁都难说几百年前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是么。”
      “这倒也是。”
      娜塔丽雅再次微微一笑,轻拍了下手,边上偏门立即被打开,两名侍女从外头走了进来。“快天亮了,殿下请跟随她们去寝宫休息吧。”
      这句话令希露亚如释重负。
      一路的颠簸和寒冷已经令她身体的负荷达到了极限,此时借着室内的暖意和对未知的不安令她在这女人面前撑到了现在,若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思维去不说一些不太妥当的话来。当下点了点头,在西尔同那女人安静的目光下,她跟随在那两名侍女身后朝外走去。
      直到门在她身后合上,娜塔丽雅转过身,朝那名骷髅般的男人看了一眼:“这一路的严寒并没有令我们娇嫩的水之公主太过困扰,她很坚强不是么。”
      西尔沉默。
      “说说那些狼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们是一群丧魂者,从周边找到的那些被害尸体来看,显然是靠吸食人的魂魄为生。”
      娜塔丽雅微微蹙了下眉:“同我在幻境里看到的情形一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臣以为,可能是提亚母树最近所发生的变故,让七封印的结界松动了。”
      “你是说,那些东西的出现同大荒时期被封印的七大凶神有关?”
      “这不太好说,因为龙骨并未现世,按理说结界不可能出现问题。”
      这句话令娜塔丽雅目光骤地一凝,此时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听见有侍卫大声道:“祭司大人,西城门急报!”

      ××××××
      一路颠簸,薇拉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给吐了出来,她脸色苍白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紧抱着惴惴不安的阿呜,以此让自己好受一些。而肩上的伤一直在恶化,她看到自己腿上也出现了那种黑色网络状的东西,没有了希萨的极乐草,疼痛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不断地变换着各种姿势试图让自己不去想这种感觉,但越来越难以做到。不由自主抹了把眼泪,这动作让坐在对面的黑精灵看见了,他默不作声望着她,似乎在通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观察着她。
      真见鬼,薇拉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似人又非人的东西,他同人类是如此的相似,却似乎并不具备多少人的情感,也没有语言,因为除了他的歌声,一路上薇拉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赛伊面前。
      赛伊就是那个流浪汉。
      这名字像个有钱的阔少爷,不过他的衣服也确实挺值钱的。
      在‘愚者走廊’外的雪原里见到这只黑精灵时,阿呜又同市场里一样紧张得像是身体随时都会裂开,但这次黑精灵没有攻击过来,他只是以一种充满戒备又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阿呜,然后慢慢走到赛伊身边,用他鸟一样奇特而美丽的声音叫他:赛伊。
      也许这是那精灵唯一会说的人话,因为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开过口。
      只是薇拉不明白,他同阿呜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以致两者一见面彼此就会处在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中。她对阿呜的身世的确一点都不了解,在捡到她的时候,她以为它只是头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的幼龙,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它的体形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见阿呜的实际年龄肯定不如薇拉所认为的那样笑。只可惜无论阿呜还是黑精灵,两者都不会说话,所以,也许这个谜团会一辈子都得不到解答。
      琢磨间,感觉车内的空气闷得令她有些窒息,于是振作了点精神,她抱着阿呜挪到了车门口,掀开帘子用力吸了两口气。

      正在驱车的赛伊闻声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很快就要起风暴,你最好还是进去。”
      她抬头看看天,果然间到黑压压的天空上隐约浮着很厚一层锅灰色浓云,同她在木屋时见到的那场大风暴来临前的云有些相似。不禁有些不安,她惴惴地问:“风暴,是和昨晚的那场一样么?”
      “不会,那样一场的风暴一次已经难得,眼下这个不过是同往常季候一样的过境风而已。”
      “听上去你对这个地方很了解似的。你是当地人么?”
      这问题不知怎的令赛伊沉默了下来,他朝‘骏’背上抽了一鞭,然后掏出怀里的酒壶,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两口。
      酒一入喉眼里已有了几分醉意,看来这人虽然嗜酒,其实酒量并不太好的样子,而就在薇拉这样目不转睛观望着他的时候,他突兀将酒壶放到薇拉身边,朝她看了一眼:“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没见过喝醉酒的人么。”
      “我养父。但他只在他不痛快的时候喝酒。”
      这回答令赛伊淡淡一笑:“酒是个好东西,无论痛快或者不痛快,它总能陪伴着你,亦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轻易背弃你。”
      “是么?”
      “但它也是我所见过的最糟糕的东西。”
      “为什么?”
      “因为当你越是希望借着它去忘记一些东西的时候,它越是会提醒你它们的存在,如同现实之于镜子。”
      “那它能让我忘记身上的疼吗?”不由将那只满是伤痕的壶提了起来,薇拉拧开盖子小心地凑近了闻了闻。
      随即被一股浓烈的辛辣给呛到,她皱眉将盖子重新拧上。“我以为它味道会很好。”然后她轻轻嘀咕了句。这话令那男人噗的声笑出来,一时叫薇拉呆了呆:“你笑什么?我倒是从没见过你这样笑过。”
      男人敛了笑,将酒壶收了起来:“你像只野兽,薇拉。”
      薇拉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野兽总是凭着本能生存以及说话。”
      “……是吗?”赛伊的话并没令薇拉听懂,所以她本能地点了点头。
      “所以在遇到哪支帝国军队时,你本能地就从那房子里逃出去了,是么?”
      这话令薇拉怔了怔。半晌回过神,她看向赛伊:“这么说,你也见到他们了。”
      “是的。”
      “所以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在躲那些人。”
      赛伊没有回答,只是又朝奔驰中的‘骏’背上用力抽了一下。
      “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也不是顶讨厌了。”朝赛伊边上挪了挪,薇拉道:“那些人确实是叫人害怕的。”
      目光微闪,正要低头对她说些什么,突然目光骤地一边,赛伊一把将缰绳扯住。迫使那些急奔着的‘骏’惊叫着迅速停了下来,毫无防备间薇拉险些一头朝车下滚了过去。

      “怎么了??”惊慌失措间被赛伊单手扯了上来,薇拉还没坐稳立刻追问。
      赛伊沉默着朝前方看了看。
      循着他目光,薇拉也朝那里望了过去,随即她惊呆了,因为她看到眼前那一片银白色的荒原上赫然是一片刚刚停息下杀戮的战场。
      不,或者说,屠宰场,也许更合适一些。

      从原地不安嘶鸣着的‘骏’的脚下,到正前方那条通往奥尔都的大路前一辆没有牲口的马车前,整片雪地上覆盖着密密麻麻一层闪着寒光的箭。
      但箭并未戳中任何一个人,因为倒在地上那一大片尸体均是被刀剑类的武器所砍死的,大片的血将地面染成了黑红色,腥臭冲天而起,被寒风卷着直撞入薇拉的鼻中。
      仔细看那些尸体都是寻常平民的装束,他们配备着军队的武器,从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来看都是极好的兵刃,但那些兵刃他们至死都没有发挥上用处,因为刃还没见血,他们就被对手看去了头颅或者半边身体,可见他们遇到了极其强大的对手,强大到在那些对手前,他们如同蝼蚁般不堪一击。
      就在薇拉发着呆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赛伊一抽鞭子,驱着马车慢慢朝前走去。
      随着车灯光线的移动,她看到前方有个巨大的坑洞,应该是某种陷阱,里头尖锐树干斜刺出来,上面顶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的盔甲一眼便能让人看出,那些都是奥尔都的士兵。
      “看来是想在这个要道口伏击某支必然要从这里经过的奥尔都军队。失败得并不奇怪,他们想得太天真。”驱车绕过那个陷阱后,赛伊淡淡道。而从他神情看来,似乎对此类事情已经见惯不怪。
      “这些人都是后来被他们要伏击的奥尔都军队杀的?”
      “也许吧,他们低估了对手的力量,所以……”
      话还未说完,突然见薇拉指着地上脸色微微变了变:“这……这个人……”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和之前那些被杀的显然不同,他死于勒杀,甚至脖子上还套着已经勒紧皮肤里去的麻绳。
      而这具尸体薇拉是相当眼熟的。
      对于一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人,很难不印象深刻,因为这具面目扭曲,两眼已经出现腐烂状态的男尸,他就是奥尔杜新年盛会那天晚上,在广场上被当众吊死的塞坦尼亚国第二王子,修鲁斯。
      “嘎!”与此同时一直蜷缩在薇拉怀里的阿呜突然发出阵尖叫,挣扎着从她怀中扑腾而起,没等薇拉来得及阻拦,它抖开翅膀用力飞到半空,朝着前方笼罩在夜色里那一团密集的树林一头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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