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雁时]悖逆》宣苏

1、第 1 章

　　远坂时臣和间桐雁夜这两个人，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完全不能相容的两个个体吧。

　　即使被夺走心目中视为唯一的光的少女时，间桐雁夜也没有像此时一样对远坂时臣抱有如此深刻的怨恨，然而对于远坂时臣来讲，即使是间桐雁夜这样的怨恨，也一定只觉得不屑一顾吧。

　　像远坂时臣这样对身为魔术师而感到深刻的自豪的人，对于间桐雁夜的想法，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确切的说，远坂时臣就是那种好像魔术师典范一样的正统魔术师，那种排斥魔术、憎恶魔术的念头，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是对魔术的亵渎吧。

　　其实体化的例子，就是间桐雁夜。

　　同为御三家的继承人，远坂时臣很早就认识了间桐家的下一代，然而却始终不能友好的相处。远坂时臣和间桐雁夜从根源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对于魔术的相悖的观念使得两人始终有些格格不入，只能把关系维持在认识但完全不熟悉的程度而已。

　　懦夫，这是肩负着远坂家重担而不得不为之挣扎奋斗的远坂时臣对总是逃避现实的间桐雁夜的唯一评价。而在雁夜的心里，远坂时臣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趣的被魔术所役使的奴隶而已。

　　葵嫁入远坂家也许可以算是二人关系的第一个转折点，只不过并非转向美好的方向而已。

　　对于间桐雁夜这样始终身处在间桐家这种无人能够救赎的地狱的人来说，葵简直是唯一的光，然而这束光并不属于他。虽然擅自的在少女的身上加上了自己的期望，但是并不真的负有这样的责任的少女并没有回应间桐雁夜的期待，而是选择了嫁给间桐雁夜最排斥的，魔术师中的魔术师，远坂时臣。

　　这是名为葵的少女以自身的意志所做出的选择，她想要冠上远坂的姓氏，成为远坂时臣的妻子。对此，雁夜也只能看着少女幸福的笑脸，在问上一句“这样真的好吗？”之后黯然离去。

　　而现在雁夜对这样的行为十分后悔，而在看到从虫仓里出来的樱的时候，这份悔意几乎立刻转化成了巨大的怨恨，不仅是对远坂时臣的，也是对冠有间桐这个姓氏的自己的。明明、明明就知道魔术是怎样的东西不是吗？生来就拥有间桐这个姓氏的自己，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魔术只会给人带来不幸而已。

　　所以，这一次，间桐雁夜决定回到那肮脏得令人作呕的间桐家，去承受本来就该自己领受的痛苦，让命运回归它原本的轨迹。至少、至少要把樱从间桐家的泥潭中来出来，那是葵的孩子，她是无辜的。

　　抱持着这样的信念，间桐雁夜即使被植入刻印虫，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也仍然坚持了下来，直到终于拥有了成为圣杯战争中的御主的资质，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在间桐雁夜的心里，这是完全值得的。甚至对于心头始终积压着愧疚感的的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希望或者救赎也说不定。

　　然而自以为是的做出了杀死其他所有参战之人并夺取圣杯这种决定的间桐雁夜，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和私心所蒙蔽，并没有想到这会使他所珍爱仰慕的远坂葵处于何等两难的境地。

　　不，这也许并不是间桐雁夜的错，也不是不了解实情便抱着极大希望将女儿送入间桐家的远坂时臣的错，当然也不是远坂葵的错。每一个人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以自己的观念为基础，凭自身意志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和决定而已，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只能认为是命运的玩弄吧。

　　间桐雁夜回归，将以间桐家御主的身份参与此次圣杯战争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传达给了远坂时臣，然而这样的情报就连使这位远坂家当主惊讶的力量都没有。正与弟子商议对策的远坂时臣也只是冷淡的扫过一眼便不再放在心上了，以间桐雁夜的资质，无论召唤出多么强大的从者，也不足为惧。

　　不过，既然是间桐雁夜的话，远坂时臣并不介意亲手为他送葬。

　　完成修行之后忍受着刻印虫在体内游走的痛苦召唤出了berserker，间桐雁夜的外貌已经被彻底的摧毁了。他的头发褪去了颜色，左侧脸部已经完全僵硬麻痹，眼睛也丧失了视力，变成了浑浊的白色，手臂和腿也受到了影响，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只能给人破烂不堪的感觉。

　　事实上，间桐雁夜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可以倒数的阶段，所剩不多。

　　如今的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同化成了虫一样，只能躲在阴暗之处。这幅样子，已经不能去见葵了吧，间桐雁夜这样想着。

　　在还很幼小的时候，间桐雁夜曾经是对远坂时臣抱有敬畏和羡慕之心的，远坂时臣表现出的远超其年龄的成熟优雅无不映衬着间桐雁夜自身的平庸，那是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感觉。

　　当这样的远坂时臣出现在他和葵的面前并对葵表示了追求时，间桐雁夜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嫉妒和绝望的声音。

　　出于这样有些自卑的心理，即使不肯承认，间桐雁夜其实已经意识到葵选择远坂时臣是必然的事情了。以间桐为姓氏的自己是无法给葵带来幸福的，但如果是远坂时臣的话，说不定是可以做到的，即使他是个魔术师。看着葵幸福的笑容，间桐雁夜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吞噬人心的怨恨，包含着间桐雁夜的憎恶、仇恨、悔悟、绝望，交织成近乎实体化的诅咒。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救赎，却又无法得到任何救赎的虫使，即使决定了一定要取得圣杯，也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抱有必胜的信心，他只是拼死也要达成这个目的而已。

　　掌控着狂战士这样强力的从者，间桐雁夜一直在忍耐和等待着，他想要亲眼见到远坂时臣被他杀死。

　　时机来的如此恰如其分。

　　未远川的战斗牵扯到了仍存活着的所有的英灵，而在御主这一方，间桐雁夜也终于再一次亲眼见到了远坂时臣。

　　见到优雅的从天而降的远坂时臣时，间桐雁夜的心里只剩下了“杀死他”这个念头，几乎要压过他的理智。然而在间桐雁夜的心里，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样想着，唤回了理智的间桐雁夜才可以张口质问远坂时臣，为什么要把樱托付给间桐脏砚。

　　既然决定了直面间桐雁夜，尽管并不理解为何面前之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远坂时臣仍然好好的做出了回答。

　　间桐雁夜得到的答案几乎足以动摇他仇恨的基点。然而间桐雁夜是永远无法理解远坂时臣这样的正统魔术师的想法的，而他也并不想去理解，短暂的空白在远坂时臣的解说中迅速退去，在他的心中迸发的，是更超以往的憎恨和愤怒。

　　正统魔术师与离经叛道者的隔阂完全不是语言可以弥合一二的，如今的选择，也只有战斗而已了。

　　怒火掌控着间桐雁夜的身体，拼命的压榨体内的刻印虫，驭使着大量的虫类向远坂时臣袭去。而作为被攻击一方的远坂时臣却对这样令间桐雁夜拼了命的程度的攻击并不以为意，作为自幼便艰苦修行的正统魔术师，他的级别远远高出间桐雁夜，不仅可以进行有效的防御，进行反击也是绰绰有余。

　　而另一方，将间桐雁夜视为离经叛道的懦夫、魔道的耻辱、使魔道名门间桐家蒙羞的罪人的远坂时臣，也已下定决心杀死这卑劣之人。

　　双方力量差距悬殊的战斗，就这样在未远川附近的高层别墅里进行着。

　　失败的一方毫无疑问是间桐雁夜，与将这场战斗视为闹剧的远坂时臣相比，他得到的，是惨不忍睹的下场。间桐雁夜徒劳的进攻甚至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远坂时臣的怜悯。如果此时间桐雁夜还保持着清醒，这样的怜悯一定可以使他发狂吧。

　　战斗以间桐雁夜在烈火的包裹中哀号着坠楼为结局，远坂时臣整理了在战斗中略有些凌乱的衣服，在他看来，间桐雁夜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他并没有确认间桐雁夜的尸体，只是为此叹息着。

　　远坂时臣无法理解间桐雁夜参与圣杯战争的理由。既然已经逃离了间桐家，又为何不逃避到底，以他那样的资质，本就毫无获胜的可能，即使勉强着成为了七御主之一，下场也只有这样悲惨的死去而已。

　　远坂时臣并不是个无情之人，对于这场战斗他完全没有任何成就感，甚至只觉得不快，进而有些烦心。间桐雁夜多少也是他自幼便认识的人，间桐家这一辈的两个儿子里只有雁夜有成为魔术师的可能，幼小的远坂时臣或许也曾经有过对间桐雁夜成为魔术师的期待，但是如今也只剩下叹惋之情了。

　　此生远坂时臣确实再未见过间桐雁夜，然而间桐雁夜也并未在此时死去，幕后颠覆一切的黑手，是名为言峰绮礼之人。

　　间桐雁夜再一次见到远坂时臣是在教堂里，即使只是背影，但是无论是肩膀的宽度，还是打理得很好的卷发的光泽，还有可以窥见的耳朵的形状，都让间桐雁夜绝不会错认为他人。只是此时的远坂时臣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在他滚落在间桐雁夜臂弯的那一瞬间，间桐雁夜心头巨大的空虚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此刻能想到的，甚至与这激烈残酷的圣杯战争毫无关系。远坂时臣、远坂时臣、远坂时臣，充斥在间桐雁夜脑海中的，只有远坂时臣而已。那些过去的，温柔的残酷的，真实的虚伪的，冷静的冲动的，懦弱的勇敢的，幸福的痛苦的，所有关于远坂时臣回忆纷至沓来，让间桐雁夜混乱得无可言喻。

　　尽管一直以杀死远坂时臣为目标，可间桐雁夜从未真的想过远坂时臣死后的事情。

　　远坂葵的到来无疑使间桐雁夜沸腾的情绪更加激烈，来自心爱的女子的泪水、憎恶和杀意彻底击溃了间桐雁夜，远坂葵彻底的否定了间桐雁夜存在和为之奋斗的根本，除了发狂，间桐雁夜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的选择。

　　然而亲手伤害了远坂葵这个事实简直是对间桐雁夜致命的一击，一向懦弱的他本能的选择了逃跑，崩溃而绝望的，本能性的逃跑了。

　　间桐雁夜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个笑话，是神或者命运恶意的玩弄。

　　如今支撑着间桐雁夜继续活下去的，已经只剩下救出樱的执念了，所以他必须取得圣杯，他已经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余裕了。为此他不惜与言峰绮礼合作，成为受对方支配的棋子来行动。

　　这期间，他曾经数次徘徊在远坂邸之外不会被察觉的地方。

　　远坂时臣已死，远坂葵并非魔术师，继承人远坂凛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远坂家已不是众多御主虎视眈眈之处，远坂凛便带着母亲回到了远坂的本家。远坂时臣的尸体也暂时停放在这里，被魔术严密的保护着，待圣杯战争结束后再举行葬礼。

　　为何徘徊在这里，间桐雁夜自己也说不清，明明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葵或者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来到这里。或许是奢望着什么，又或许只是想传达某种心意，但他始终没有接近的勇气。

　　他只能这样走下去，直到迎来属于间桐雁夜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