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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39 ...

  •   周末,莫瑞尔骑马来到郊区的一个简陋的小村庄里,再次见到那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太太。长久没有人拜访的老太太看到莫瑞尔忙把他拉进房间,弓着背给莫瑞尔倒茶,莫瑞尔连忙扶着她坐下,自己将两个人的茶倒好,并将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
      莫瑞尔之所以找她,是因为这位婆婆是华洛斯身边的贴身侍女,服侍了他近10年。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华洛斯与彼勒之间的事情了。

      就像前段时间一样,莫瑞尔坐在窗边喝茶,而老太太边透过老花眼镜做针线活,边慢慢地讲着那些被尘封在过去的事情。

      此时此刻,伯爵府中,工作累了的彼勒竟就靠着牛皮椅子,睡着了。
      果然,明明这么多年都在避开那些回忆。而这几天,那些幸福,亦或是忧伤的画面却像雨水一般落入心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似乎要被点燃一样。

      明明过了这么多年,那些点点滴滴却依旧清晰恍若昨日刚刚发生。

      ***

      彼勒的原意,是不洁、无用的意思。

      这个名字,就像是百年来缠绕在赛华特家族的染血荆棘一般,在他出身的那一刻开始,就狠狠地纠缠在他的身上,无法摆脱。
      他是伊恩公爵一生唯一的错误。
      那就是他竟然一时鬼迷心窍,与自己亲身母亲发生关系,生下了这个怪物。

      那位可怜的女人,因为受不了周围的谴责而患上了抑郁症,在彼勒4岁的时候,就割腕自杀了。
      当然,野心勃勃的伊恩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污点就误了他的前程呢?为了逃离父亲的追杀,他去参加征战,也就在这三年内,赛华特家族发生巨大变动。父亲突然死去,老三失踪,小儿子痴呆,而从外面征战回来的老大伊恩带回来了一个异族公主结婚,闪电般地继承了公爵的席位,扩张了大片领土,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和蹊跷。
      不过,他虽然残酷,但也是个明君。几年以后,赛华特家族在他的带领下走向了极盛。他除了正牌妻子外,拥有众多情妇,众多子女。他早已把那个不洁的孩子忘掉了。

      明明彼勒也算是众多少爷之一,但很明显,他就被当成小姐少爷们的仆人,从8岁起,就为他们砖茶送水,吃的东西不如他们养的狗,睡的地方不如他们的马。

      不过他并不在意。
      就像母亲死去的时候一样。
      彼勒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睁大着眼睛躺在母亲的怀里,一夜未眠。
      直到彼勒的衣服被母亲的鲜血染了个透,直到母亲的躯壳早已没有任何温度,直到平时一样叫母亲起床的时候,母亲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看到母亲的仆人惊恐地尖叫着,彼勒似乎才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母亲永远地睡过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离开他了。
      他明白代表着什么。
      他明白有的人天生就有被爱的权利,而有的人,永远也不能被爱。

      彼勒从垃圾堆里捡来了木剑,却被一群孩子扔进了河水中;帮大自己5岁的小姐倒茶,却被骂“脏”,接着滚烫的茶水就泼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衣服被他们乱涂乱画,他金色的头发被他们用剪刀剪掉好大一截……

      9岁之前,他没有还手过。
      因为他听妈妈的话。
      妈妈曾经叮嘱他天天一定要吃一种药丸,叮嘱他千万不要在发怒,她说那样会害了彼勒。

      只是,那段时间彼勒的药丸被那些混小子扔进了河里。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渐渐长大了,自尊心比以前还要强得多。

      在几个仆人的餐桌上吃饭,却被一群人谴责“脏了食物”。本来他并不想理会那些人的,因为那些仆人就是生活太空虚才会无聊到随时欺负弱小者,这么多年已经被他们骂了很多次了,不值得生气。
      不过,有时候,多年的怒火积累在一起是会爆发的。那些人越说越过分,竟然开始谩骂他已经死去多年的母亲……他们根本不知道真相,不知道他的母亲根本就不是自愿的,却骂他是妓`女,母狗……彼勒虽然还小,但是他也知道那些词到底有多坏。他铭记着母亲的话,开始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大步往外走,可后面的那群人不断跟着!调笑声此起彼伏。
      彼勒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门口,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请你们对死去的人尊重点。”
      “尊重?那个老妖怪值得我们尊重?!啊哈哈哈……”

      “啪——”
      一连片尖锐的碎裂声,桌上所有的餐盘竟然在刹那间全部凭空碎裂!
      年仅9岁的彼勒面无表情,声音清晰可闻:“如果你们想像盘子那样,请继续。”

      彼勒这样做的确是太冲动了。
      他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
      世人总是这样,他们惧怕不了解的东西。
      那些异常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要不就是神明,要不就是魔鬼。
      当然,彼勒很快就被冠上了“魔鬼”称号,他们当然要想尽办法除掉这个家伙!

      一群厌恶彼勒已久的人竟然想到了如此恶毒的方法。
      他们派人抓了很多很多蛇,放进了彼勒狭窄的房间。

      夜晚,冰凉的黑蛇顺着凌乱的地板朝小床爬去……
      站在门口稍微有点良心的仆人都胆战心惊的。
      毕竟,群蛇之中,只是一个才9岁的男孩啊。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不洁之物”,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恶魔的话,他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虽然脾气过于阴冷了点……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点?

      只是,他们也都是不敢违抗的。
      这件事虽然在执行的都是下等人,支持的却是大夫人。
      的确,不早日除掉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带来毁灭之灾。

      不过,第二天清晨,当仆人们身穿防蛇咬的厚牛皮衣服走进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床上的孩子还在熟睡中,头枕着一条最粗的蛇。他的身边,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蛇。发觉到了动静,蛇群迅速惊醒地昂起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就像一堵蛇墙一般挡在孩子的面前,阻止着仆人们的靠近。

      仆人们惊吓的叫声惊醒了蛇堆里的孩子,他揉揉眼,撑起身子。
      然后,下床,朝跌倒在地上的仆人们走过去。
      一群蛇温顺地跟随着他。
      房间里没有窗户,刚才仆人手中的蜡烛因为掉在地上而熄灭了。房间里一片粘稠的漆黑。可是现在,仆人们却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因为黑色之中,两只大大的紫色眼睛正逐渐朝仆人们靠近。
      他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蛇的眼睛!

      只是彼勒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蹲下来,歪头笑道:“谢谢你们给我的礼物。”

      当然,府中的人不惜动用兵力将所有的蛇都被抓走了。
      他们甚至请了巫师来抓捕这个孩子。
      伊恩,甚至整个家族的成员都来了。

      这几天里,彼勒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
      巫师对他做的第一件事,放血。
      他的理论是,彼勒身上的血液都是肮脏的恶魔之血,需要放掉。如果放掉以后孩子还能活下来,那他就得到了救赎,只需要将其关进地牢中囚禁一生就行了。

      手脚全部都被捆绑,一旦反抗落下来的就是可怕的鞭子。
      侍女们提着一桶一桶鲜血走到池塘,一边谈笑,一边将鲜红的血液倒进去。

      滚滚鲜红在碧蓝的睡莲池中渲染。
      金色的睡莲真是一种残忍的花,鲜血越浓,它盛开得越娇艳。
      这个睡莲池就像一幅即兴的水墨画,自然,美妙,惊心动魄。

      那个放血的仪式,异常热闹。
      年龄小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因为这件事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多好玩啊。于是他们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好不快活;事不关己的家庭主妇们闲聊着家常,期待着这个仪式再久点,说不定晚饭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呢。

      人群中,15岁的华洛斯实在好奇那个“恶魔男孩”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顺着睡莲池,朝医疗房间走过去。巫师的怪模怪样的吟唱从房间里传来……
      等了半小时的样子,仪式终于结束了。
      侍女们,巫师们离开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像死一般寂静。
      华洛斯迫不及待拉开纱帘,走进房间。血腥味扑鼻。

      惨白床单上,躺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男孩。
      布满冷汗的脸,竟然比床单还要苍白。

      可是,华洛斯的瞳孔却渐渐放大了。
      他简直不知道“恶魔”与这样的男孩有什么联系?!

      男孩一头凌乱的及肩金发,如蝶翼一般的金色睫毛安静地垂着,那轮廓比他见过的任何小姐,任何公子的都要精致不知多少倍!
      这样美丽的男孩,应该是备受宠爱的孩子啊,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他不知道。
      美丽对于这个男孩来说,只是一项更多的罪名而已。

      …………

      不过,当然,彼勒没有死。
      他得到了大家的宽恕。
      幸运地被永远囚禁在地堡中,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彼勒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就好了。

      而彼勒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再也无法忍受低声下气地当耻辱的仆人,无法忍受冷漠到极致的社会……地堡多好啊,不再有人打搅他,还有蟾蜍、小老鼠、蛇陪着他,有书本与他对话,运气好的话,在地堡最高层,他可以看到些微跳跃的月光。多好啊。
      再加上,在这里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虽然不能够外出,但是饮食保证,甚至比他之前吃的还要好些,他每个月甚至可以定期去图书馆看书。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不知道,之所以他待遇会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华洛斯的原因。
      华洛斯自从那天看到奄奄一息的彼勒以后,回到家怎么也忘不了他。
      尤其是在听说男孩竟然奇迹般地复活以后,他竟然开心得睡不着觉。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对才见过一次面的男孩那么上心!
      其实,对他来说,原因非常简单。他想要看到那个男孩的眸子……

      大家都说,那个男孩拥有紫色的眼睛……
      紫色,是怎样的紫色呢?
      深紫?浅紫?紫红?是荒原里欧石楠的暗紫,还是如同大片薰衣草一般的艳紫……
      他不仅想要看到他眼睛的颜色,还想要画出那种颜色……

      这样想着,他竟然不顾父亲的禁令,带着名叫洛特的白狼,穿着及地披风走下了地堡。

      空灵的水声滴答滴答地滚落下来,滑溜溜的蛇“嘶嘶”地滑过脚边,蜡烛的光芒明明灭灭。就连洛特都时不时炸毛,胆小地跟在华洛斯背后。

      还好有嗅觉灵敏的洛特,他顺利地找到了彼勒。
      他穿着灰色的,空空荡荡的衣服,坐在地堡里唯一可以透过月光的地方看书。

      明明都走到彼勒面前了,华洛斯却突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更忘记了自己要对这个小男孩说些什么……
      直到男孩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彼勒吓到了!彼勒脸色苍白,就像一个受惊的野兽防备地缩在角落里,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冰冷地说:“别过来!”
      华洛斯连忙将腰间的匕首扔了过去,道:“看,我把匕首也丢给你了……我没办法伤害你的……而你却可以用它来防御!”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洛斯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提着东西。
      “洛特,给他。”他轻声说。
      接着,白狼听话地将两大袋东西衔到彼勒面前。
      华洛斯解释道:“我给你送吃的……你才失去了很多血液,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
      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嘴角却扬起来:“这回是想毒死我吗?”
      “怎么会?!”

      华洛斯皱眉,大步朝彼勒走过去。
      彼勒以为华洛斯要攻击自己了,脑海中已经想好了攻击对方和瞬间逃离的步骤。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仅仅是在地堡呆的两个月,就已经有两个仆人企图杀掉他了。
      走到临近一米的地方,华洛斯弯腰。
      刚刚他丢的匕首恰巧在这个地方!

      彼勒心中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竟然一下子就将华洛斯按倒在地上,当华洛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彼勒就已经坐在他的身上,右手的尖石头刚好抵在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黑暗中,他两眼冰冷的紫色缭绕,他笑道:“就算要刺杀我,也请选个身手好点的吧。”
      华洛斯也没空欣赏美景了,此刻他脸都绿了:“喂!你冷静点!!”
      他不断晃动自己手上的不明物体,郁闷道:“你这小屁孩也太嚣张了吧……你觉得我可以用香肠刺杀你吗?!”
      “……”
      华洛斯说着,大大地咬了一口香肠,吞下,道:“你看看,我自己都敢吃,你说可能下了毒的吗?”
      彼勒挑眉:“我怎么知道剩下的没有下毒?”
      华洛斯抚额:“那这样吧。我把剩下的每个食物都咬一口,你自己鉴定到底有没有毒?……我说,你那石头抵得我有点疼,拿开好不?”
      彼勒的石头稍稍挪开了一点,他扔低着头认真思考。
      “莫非,不是在食品本身上下毒,而是在杯子边缘……或者,对食物下毒的部位不同?”
      “……”

      于是,那天夜里,9岁的彼勒坐在小椅子上,惬意地撑着下颌看着华洛斯一个一个地啃着那些食物。而15岁的华洛斯呢,竟然真的把所有的食物都测试了一遍,最后,摸着鼓鼓的肚子,就在地堡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变成了晨光。
      男孩早已消失无踪。
      不过华洛斯的身上,竟然披着一条满是补丁的毛毯。
      他忍不住狠狠地嗅了一下,一点异味也没有。
      而毛毯上,竟带着淡淡的,奇妙的香味……

      华洛斯感到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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