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少年》平野牧云

34、萌动的心（二）

　　夜风、花无影、江月、上官依依四人休息得半日，体力稍稍恢复，情知此地不可久留，霸天虽然被击退，必然不会甘心，于是便要分别，动身离去。
　　“夜风，你当真不和我一起走吗？”花无影心有不甘道。
　　“我走到哪里，麻烦就会跟到哪里！还是一个人比较好一些。”夜风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江湖险恶，有江姑娘和你作伴，相信一定省了不少麻烦。”夜风看了看江月，直到江月身手甚是老练利索，笑道。
　　“还好，不过你带着上官大小姐，不要怕受累啊！”花无影看了看上官依依，故意叹息道。
　　“死影子，你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说本大小姐碍事吗？”上官依依不服气道。
　　“怎么敢？我只是叮嘱夜风好好照顾你了！”花无影笑道，一脸的言不由衷。
　　“你知不知道，只要本大小姐伸伸手指，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做本大小姐的随从？”上官依依道。
　　“我知道知道，拜托你赶紧走吧！”花无影尽量做出十分相信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只得催促上官依依赶紧离去。
　　上官依依冲着花无影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又一把将花无影推开。
　　花无影不防，脚上一痛，差点被推倒。
　　夜风淡淡一笑，侧过头看了一眼花无影，江月，目光投向了前方。
　　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平林中，只留下昨夜残留的痕迹。

　　平林漠漠，寒山如织。
　　夜色渐下，寒山、平林渐渐化作青色的影子，融入到夜色中。
　　梁逸望着远方的夜色，一阵风吹过，轻轻咳了两声，陷入了沉思。
　　根据探马的回报，那小子劫持了大小姐往这一带移动，看这里残存的痕迹，分明经历过一场剧烈的厮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应该还好吧？想到大小姐，梁逸文秀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暖意，又笼过一层担忧。
　　梁逸蹲下，检视了一下周围的痕迹，站起身来，缓缓道：“走吧，大家加紧些！”
　　说罢，带一干玄衣卫追了下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深沉，凉风渐起。
　　上官依依走在夜风后面，感觉有些乏力，轻轻地喘息起来。
　　夜风走在前面，微微动了下头，竟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道：“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我们是要去哪里？”上官依依突然问夜风道。
　　“去哪里？”夜风微微呆了一下，喃喃道：“是呀，天大地大，又该去哪里呢？”
　　“能从玄狱中逃出来，已属万幸，玄武阁的追杀，我还能去哪里？”夜风略微茫然道。
　　“你——你真的是从玄狱中逃出来的么？”上官依依惊声问道，脸色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只是暗色中夜风也没有注意。
　　“你害怕了么？”夜风觉得上官依依的声音有些颤抖，冷冷道，“等到了前面有人烟的安全之地，你我就此分手吧，免得牵连你！”
　　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
　　“咳——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依依轻轻咳了两声，幽幽道，“夜大哥，我长这么大，这几天却是最开心的日子。”
　　“你等一下，我去找些干柴。”夜风微微一怔，心下一荡，看了上官依依一眼，侧过头，声音似乎不带任何感情道。
　　上官依依一怔，含糊的嗯了一声。
　　“夜大哥，我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我都不会在意的。现在是，将来也是，你记清楚了。”上官依依犹豫了一下道。
　　夜风一顿，随即转身走开，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上官依依看着夜风远去的身影，心下不知怎的，竟是一阵生平未有的惆怅。

　　一堆篝火亮了起来，两人分坐两旁，默默地看着篝火。
　　篝火在风中微微扭动，火焰猎猎作响，偶尔一个火星啪的一声蹦了出来，四下一片沉寂。
　　上官依依的咳声渐渐平息下去了，夜风的脸色在篝火下时明时暗。
　　“沙沙沙”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打破了夜风的沉思。
　　“什么人？！”夜风侧耳倾听，霍地站了起来，凝神戒备，大声道。
　　上官依依神色一惊，脸色有些苍白，向夜风看了看。
　　上次霸天的出现，足以让她胆战心惊，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人来。
　　夜风微微侧过头，见上官依依正望着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
　　夜风心下一动，忙扭过头，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自己也说不清楚，隐隐约约只知道要保护她。
　　为什么会这样？夜风想到这里，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一人从林中缓缓走了出来，在风中摇摇晃晃，似乎被风一吹就倒，但瞬间就到了篝火旁，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速至极，真是极高明的轻功身法。
　　“三师兄？”上官依依惊异道。来人身形瘦削，面容清秀，书卷气甚浓，一身淡青色长袍，系着披风，分外儒雅，腰间悬着一把金刀，甚是精致，正是玄武阁的梁逸。
　　“大小姐，你没事吧？”梁逸看了一眼上官依依，关切道，接着便把目光盯向了夜风。
　　“你——你是玄武阁的大小姐？”夜风盯着上官依依，脸色更加苍白，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知道玄武阁一定做过很多令你伤心的事，你对玄武阁的一定有许多怨恨，但我只希望——”上官依依忙着解释道。
　　“你不要说了！”夜风扭过头去，尽量不看上官依依道。
　　“三师兄，你千万别过来！我——我很好！”上官依依大声道，见梁逸目不转睛地盯着夜风，温和的眼中寒光一现。
　　“你们——你们——”上官依依见梁逸和夜风四目相对，眼中充满了杀意，登时周围一派肃杀的气息，竟不知该说什么。
　　篝火的火焰匍匐下来，为之一暗，上官依依不由得心下一阵紧张，竟是不希望他们相互厮杀。
　　“你就是从玄狱中逃出来的夜风？”梁逸淡淡道。
　　“何须明知故问！”夜风冷冷道。
　　“好——好——好极了！”梁逸淡淡一笑，轻轻连说三个好字。
　　只见梁逸轻轻用袖子掩了掩嘴，便到了夜风身前，跟着袖子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把尺多长的金刀，刹那间，回梦刀划出一道道淡淡的刀光，甚是柔和，刀光纵横交错，构成一张空蒙轻盈的网，梦一般扑向夜风——正是梁逸的回梦八刀。

　　“回梦刀！”上官依依微微惊叫了一声。
　　金刀一尺多长，上宽下窄，色泽金黄，华丽而不刺眼，正是七大利刃中的回梦刀，而刀法如此轻盈柔和，如梦一般，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夜风乍见刀光泛起，再看已经贴到了自己身前，忙身形一偏，刀光贴着夜风发际划了过去，一缕长发被削了下来。
　　梁逸就在夜风闪避的同时，身形一晃，就到了上官依依身前，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把抓住上官依依的手。
　　上官依依的手竟然微微缩了一下，显然想躲开。
　　“唐突了，大小姐！”梁逸以为上官依依出于女孩的羞怯，忙道，但见上官依依回望了夜风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神情。
　　梁逸心下一动，来不及多想，拉起上官依依飞身跳开，就往林中奔去。
　　夜风危急中闪身避过梁逸的回梦八刀，见梁逸拉着上官依依往林中奔去，上官依依回首一望，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忧虑，几分不舍，还有几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夜风，你记清楚我说的话。我——不会在意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上官依依回首，大声道。
　　夜风一怔，却只见林中寒光一闪，两把腰刀，从前方向夜风激射而来。
　　夜风仿佛受了刺激似的，大吼一声，运劲右拳，登时右拳上寒气四溢，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夜风一拳打出，将划向自己的腰刀击飞。
　　虽然有一层薄冰防护，夜风的手背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腰刀受此一击，又斜斜飞了出去。
　　夜风飞身向上官依依追去，蓦地，从林中蹿出两个身影，拦住自己，半空中伸掌向夜风盖去。
　　夜风伸手隔开前面击来的两掌，不防后面悄无声息地也盖过来两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夜风本来感觉非常敏锐，但见上官依依被梁逸带走，情急之下，分寸竟有些乱了，完全没感觉到背后袭来的两掌。
　　四条人影一袭之后，身形向后一翻，分前后左右站定，将夜风围在中间。

　　夜风中了两掌，固然是因为心乱之下，缺少防范，同时也是那四名玄衣卫对时机和分寸把握的极为到位。
　　出手迅捷，配合娴熟，天衣无缝，对敌人漏洞的敏锐把握，可见这四名玄衣卫绝对是玄武阁中品阶极高的卫士了！
　　“三师兄，快叫他们住手呀！”上官依依回头见夜风中了两掌，摔在地上，叫道。
　　“大小姐！你——没事吧？”梁逸脸色一沉，盯着上官依依，惊声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提醒！”上官依依狠狠白了梁逸一眼，一把摔开梁逸的手，往倒在地上的夜风跑去。
　　“大小姐！不要任性！”梁逸一愣，忙一把拉住上官依依，沉声道，不顾上官依依的挣扎，拉着她往林中走去。

　　夜风爬在地上，微微抬起头，见上官依依被梁逸拉着，背影渐渐消失在林中。
　　“咳——”夜风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长发和衣衫在风中狂乱的拂动着。
　　夜风紧紧攥攥了拳头，周身立时寒气流转激荡，嘴角竟显出了一丝笑意，给人一种无奈至极的悲凉，狂放。
　　夜风爬起来，嘴角微微翘起，悲凉中似乎带着非常的不屑。
　　那四名玄衣卫又非常默契地挥掌攻了上来。
　　夜风似乎根本没有看几人的动作，大吼一声，身形一旋，一股强劲气流在周身形成了一个漩涡，那堆篝火被卷了起来。夜风双臂一张，那些个燃着的柴火带着劲风四散射开，几个玄衣卫刚跃起来，就只见漫天的木屑火星，干柴烈火夹杂在一股阴寒至极劲风中打了过来，躲闪不及，就摔了出去，或是被阴寒的劲气扫中，或是被火焰烧到。
　　夜风一击之下，摆脱了四人的包围，拔腿向梁逸和上官依依追去。

　　一想起上官依依的表现，梁逸感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有些棘手。
　　“一定要先把大小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回头再收拾掉那小子！”梁逸拉着上官依依边走边暗道。
　　上官依依被梁逸拉着往前奔去，没走多久，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夜风从两人头顶翻过，挡在他们前面的路。
　　本来梁逸的轻功修为很高，但手里拉着上官依依，而且挣扎不已，这样速度降下来不少。

　　上官依依见是夜风赶来，眼睛一亮，口气中竟略带惊喜。
　　“你——没事吧？”跟着上官依依神色一黯，犹豫道。
　　“放开她！”夜风没有答上官依依的话，盯着梁逸道。
　　梁逸冷一声，扭过头，看了上官依依一眼，突然伸手点中她腰间穴道。
　　“你干什么！”上官依依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叫道。
　　“得罪了，大小姐！”梁逸长袖一卷，将上官依依轻轻放置旁边的一棵树下，然后全神地盯向夜风。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能够逃出玄狱，并且这么短时间，摆脱自己带来的四名品阶较高的玄衣卫包围，功夫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也许这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劲敌。
　　梁逸身为玄武阁上官牧的弟子，武学修为自然了得。夜风也隐隐感觉到此人虽然看上去甚是秀气，但一出手，无论是速度或是招式，均有惊人之处。
　　风渐渐大了起来，从两人之间划过。
　　木叶被卷了起来，夜风和梁逸一任衣角翻飞着，毫不在意，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
　　周围变得肃杀起来，这种肃杀之气渐渐弥漫开来。
　　“你们——不要打呀！”上官依依斜倚在一边的树干上，动弹不得，只能摇着头大叫道，情急之下，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梁逸虽然一直称自己为大小姐，但也是自己的三师兄，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上官依依自然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而自己仅仅是不希望梁逸受伤吗？对于夜风，为什么自己也不愿看见他受到任何伤害呢？
　　难道——难道——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如此的关切，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上官依依猛地想到这里心头扑扑只跳。
　　可是——可是——
　　夜凉如水，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