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紫禁城》C宇

47、第四十七章

　　三年以来，各个党派均各自修行。太子`党声势渐弱，而十四阿哥的确有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出征讨伐捷报频传，不仅皇上喜形于色，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众多的八爷党、十四爷党自然更是欢欣鼓舞，可说是皆大欢喜。而不愿让我多忧的四四每次见到我，虽嘴上不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的煎熬与不安。尤其是康熙五十九年，皇上本意将四四和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这三位亲王的长子，赐封为继承亲王爵位的世子，但四四的长子弘时，却实在不讨皇上喜欢，而只有他未被赐封，这让四四更为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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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六十年（1721年）十月，十四阿哥奉皇命回京面圣。载誉而归的十四阿哥如当年出征之时一般，得到了各阿哥和文武百官的夹道欢迎。所有人看到的是一片欢腾的景象，而了解历史的我，却实在无法欣喜！因为这一切都如泡沫般虚幻，明年皇上就即将驾崩！

　　我明知十四阿哥这段时日均在宫中与皇上商讨西北战事，但我不是不想去见，而是怕见。我怕我见到他之后，会不忍心、会心软、会想方设法的求皇上，或是说服他，让他恳请皇上将其留在京城。但不管会不会成功，我又怕会伤了四四。我总是这么的矛盾！
　　“韩尔佳雨馨！”
　　我正坐在榻上拍按着发胀疼痛的后脑勺，一声厉喝让我的太阳穴又抽动了一下。我赶紧开门望去，一个有如雄狮般气魄、肤色黝黑的男子立于我的院中，十四阿哥！他真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肤质白净、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了，而真正变成了一个经历过磨练的大将军！而与三年前依然没有变化的，是他对我灿烂的笑容和手中的酒坛与酒碗。
　　我擦了擦眼泪，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了他，“你”我刚要说话，他便双手执物的将我搂到了怀中。我无声落泪，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真不知该不该恼你！当年我授封大喜之时，你不来贺；出征之时，你也只远远看着我流泪，一句过来交待的话都没有。如今这三年过去，我满载盛誉而归，你又不闻不问。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实在是不想来！”他虽埋怨着，但我听得出这是对我的在意。
　　我哼哼笑了两声，离开了他的怀中，“可你还是不请自来了！”
　　“因为想和你喝酒！十哥硬吵着要来，好不容易才让八哥把他弄走！” 他说着走到石桌前将手中的酒坛和碗放下，坐了下来。
　　我婉然一笑，时间仿佛不曾流逝，同样的月份和天气、同样的地点，好像还是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我也坐下，毫不犹豫的便与十四阿哥痛饮了一碗。放下碗后，他问着我这三年来的生活，我问着他在西北的神勇。他虽嘴上说得轻巧，但看着他饱经风霜的面容，和他手上的老茧与手背上长长的刀疤，我知道这三年来他所有的成就和荣耀都是他用命换来的！
　　说着，他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来，放到我手中，“这是青海的昆仑玉，特意带回给你的。传说这玉来自西王母瑶池附近，当地老百姓都说它有消灾免祸的神力，所以你一定要好生带着！”他郑重其事的警告着我。
　　我一看，这白玉晶莹圆润、纯洁无暇，还雕刻着一只猪，“为什么是小猪啊？”
　　“这老百姓不都说猪有福气吗？整日只管吃喝拉撒睡，我希望你也能养得和它一样又白又胖，一天少操些那没必要的心。这几年来，你真的变了太多！”他心疼的埋怨着我。
　　我笑领着他的一片心意，心中虽满是感谢，但只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他笑着自行的喝了一碗酒，“雨馨，等我完结这西北战事凯旋归来后，我会向皇阿玛请求赐婚，将你许配给我！”
　　“你说什么傻话？！”我顿时心中一惊！吓得站了起来。
　　“你那么激动干嘛！坐下来！” 惊恐的我，硬被他拉来坐下。“你别误会！一路以来我虽喜欢你，但一直都是哥们儿的那种喜欢和欣赏！当年八哥执意要休了你，到如今他仍没有打算收回成命。这次一回来我就问我八哥，他现在对你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我八哥说，你与他之间虽已不再为夫妻，但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远远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意之情足以说道的，所以他必须让你走！可时至今日，皇阿玛却始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我知道他是怕你没了依靠。但皇阿玛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事态如此，到时他逼不了八哥回心转意，想通之后，说不定又会将你旨婚。但如果到时再发生诸如当年将你赐与太子之类的决定，那你该怎么办？你有几个脑袋、几条命可以丢？！所以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强求你什么！我保证你在我将军府生活自由、出入自主！”
　　我尽没想到十四阿哥尽会对我说出此番义气话来，让我即感动又难受。
　　“十四爷，为什么你和八爷都那么傻？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值不值得我们自个心里明白，你”
　　“十四爷！”说话间，院外十四阿哥带来的公公低头进来传话，“刚才乾清宫的黄福公公来请，说是万岁爷有事商议！”
　　十四阿哥向他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又对我说道，“这次这酒没喝痛快，咱们择日再重新喝过！我先走了。”说完他便对我笑笑离去。
　　看着十四阿哥离去的背影，我拿起酒坛把空碗满上，将酒一干而净。我紧闭双眼、双手紧握，心里、脑海里，不停的想着几位爷对我的好，想着八爷、十爷和十四爷的笑脸，却又不停地想象着日后他们被禁锢的惨景。
　　我紧咬双唇，眼睛一睁，飞速的向院外冲去，泪水随风飞逝，‘就求十四爷留下吧，就让他日后登基为帝吧！只求他到时能让我与四四在一起，哪怕被流放、被禁锢，我都心甘情愿和四四一起捱！至少他日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受苦受累！ ’
　　“雨馨福晋！”我正向前追赶着十四阿哥，可是却被弘历身边的公公一脸急切的前来叫住，他立刻跪于我面前，“雨馨福晋，弘历主子发高烧了，全身上下都烧得滚烫，嘴里不停的唸着王爷和你，可是王爷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进不了宫，请您快去看看弘历主子吧！”
　　听了公公的话，我一下子蹲了下去，掩面痛哭，‘弘历！十三爷！！~~~~’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十四阿哥为皇上贺寿之后，再次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征程。在大家欢呼雀跃的送行之时，我却懦弱的躲在院中独自狂饮！不知已多少酒精下肚，趴在桌上泪流满面的我，被人轻轻扶起，我抬起昏沉的脑袋和沉重的眼皮，看到是四四。他心疼的看着这般烂醉的我，我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摇着他、乞求他，日后他若是登基，一定要宽待所有的人！而烂醉如泥的我，却根本不记得他当时到底有没有答应！
　　虽然我已记不清康熙到底是在何月何日去世，但眼见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我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开始进入倒记时。然而他仍然被储位之事烦扰于心，多年以来，虽幽禁于咸安宫但仍不罢休的太子以矾水作书，嘱大臣举己为大将军、让大学士密疏复储等诸多举动。而八爷党也不甘示弱，不时举发太子`党行径，并向皇上疏请建储。两大派均暗自涌动，皇上不断治罪于各臣，自己更是伤心伤神。
　　至于四四有无在其中做过任何周旋，我不得而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近年来替父祭陵；再一次为皇上策办了“千叟宴”；不时和皇上与弘历一起在他的圆明园吟诗作对、饮酒赏花；被皇上派往各地视察工作。在我们每一个人看来，四四似乎与这场争储之战，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个毫无居心，任凭着皇上差遣的好皇子！

　　然而康熙末年大小官员结党营私，关系盘根错节导致贪污舞弊成风。困扰皇上的不止是众儿子对于皇位的争夺，还有大清朝早已空虚的国库难题。
　　“今日朕召见你们，是为了国库之事。” 东暖阁内皇上坐在御案前有些沉重的对下面颔首而立的马齐、萧永藻、白潢、嵩祝、王掞、王顼龄六位大学士说道。
　　“朕记得康熙四十八年户部存银有5000多万两，可现在却只有了700多万两，这亏空的严重性已经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近十几年来，朕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众皇子争夺储位之事上，而疏忽了吏治的整治。如今朕想动，可又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朕希望你们能推选一个皇子出来为朕全权处理此事！”
　　六位大学士听闻后，均低头侧望，看向了地位最高的马齐，但马齐却没有任何的反映，顿时屋子里鸦雀无声。这差事大家虽说都知道有些吃力不讨好，但这肯定代表着皇上对担任此职之皇子的绝对信任。
　　“启禀皇上，” 八爷党的萧永藻率先站了出来，“臣以为八贝勒自身为人清廉，做事也细心、稳妥，所以臣推荐由八贝勒来负责。” 萧永藻毫无悬念的推选了八阿哥。
　　“回皇上，臣则持反对意见。” 白潢出言拱手道，“八贝勒为人一向太过谦和，可能处理起此类事务时，会过于心慈手软而达不到效果。而雍亲王素来刚正不阿，当年处理山东官员贪污受贿一案更是雷厉风行，众人有目共睹！所以臣以为雍亲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白潢倒是一直都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马齐，你有何看法？” 皇上问道。
　　“回皇上，臣认为整治吏治、追讨国库亏空之事虽不可操之过急，但确实需要一位具有铁血手段的皇子来负责。雍亲王做事刚毅果断、铁面无私，所以臣也认为此重任交由雍亲王更为合适。”
　　当初这位八爷党的领军人物马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一废太子之时，曾因力举八阿哥而得了教训，如今也有了他自己的权衡利弊？还是因为他真正为这大清和皇上考虑，这次居然意外的选荐了四四，让其他五位大臣有些一愣。皇上继而又询问了嵩祝、王掞、王顼龄三位的意思，大家见连马齐都如此，再通过察看皇上的反映，便都一致推荐了四四。
　　在会见了这六位大臣以后，翌日皇上便立刻召见四四进宫，授命其为钦差大臣，全力负责追讨国库亏空一事。

　　而自从弘历入宫以来，我每隔一段时间的下午四点就会去他住所的习惯，多年来如一日，和他的感情也愈加深厚。这日正在和弘历闲聊，没成想四四居然也会到来。弘历也有近两个多月没见到四四了，一下便扑向了四四，两父子紧紧相拥。这突如其来“一家团聚”的场面，让我倍感温馨。我们三人坐在院中，四四细细品茶，我则在一旁为弘历扇扇，看着他认真的作画。
　　“弘历，阿玛这次来，是要告诉你，阿玛将奉皇爷爷之命，于后日起程前往江苏彻查国库亏空事宜，所以可能近几个月都不能来看你。你在宫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骄纵、不能逞强，知道吗？”
　　四四说到逞强的时候，故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对弘历说这翻告别的话，也是说给我听的，特别是有些字眼也是故意想要提醒我的。在弘历懂事地连声向四四保证自己会认真学习、不误课业等等之类的话后，四四便略有不舍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