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陆小凤传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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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家徒弟毫不客气地指出手臂上的伤，君易水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他抿起双唇，静静地看了暮米一会儿，然后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我无事。你不需如此惊慌。”
暮米被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却也只得勉强笑了笑：“师傅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别在找到师娘前把自己弄得半残了。”
暮米刚才也真是失态了。
她就是记得二月红以前从墓里出来的时候，也是常常和君易水一样，身上到处都是伤，让人看得难过。
但怎么就忘记二月红和丫头早就不在了呢？如今仍在各个世界奔波的，只有暮米而已。
君易水见她神色蓦地有些恍惚，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却依然淡淡地命令道：“走吧。”
“去哪？”
“你不是不喜欢这里么。”君易水冷哼一声，“把我放在桌上的东西拿着，我带你出去。”
暮米反射性地去瞧桌子上究竟有什么。
除了银两，就只有师傅喜欢随身带着的一些小玩意儿……
“师傅！”暮米大惊失色：“你不是说不和我一起走的吗？怎么突然反悔了！”
“……我想要做什么事还需要提前跟你打招呼吗？”君易水冷脸：“我是你师傅！不是你徒弟！”
师傅最近怎么像更年期的阿姨似的，变脸比变天还快……暮米感觉很委屈：“师傅，你和我一起走吃不好睡不好的，多难受呀……”
君易水脸色略有缓和：“无碍。”
=w=“师傅伤还没有好，就在这里休养一阵子再同我会和吧。”
师傅：“无碍。”
=A=“师傅，徒弟真的不用您时刻跟在身边。”
师傅：“无碍！”
=口=“师傅，我要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
君易水一挑眉，又是沉声道：“身为女子，竟要和成年男子私下碰面！成何体统！不许去！”
暮米败退。
君易水带着暮米大摇大摆地走在宅子里，竟然也没有人过来问问他们的怎么一回事。
暮米隐约觉得这可能跟君易水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因为君易水这时候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像是恨极了这个地方，却又不得不回到这里一样。
一直等到出了苏家，君易水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他回头看她，平淡地问道：“想不想吃些什么？前头还有家铺子没打烊。”
暮米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这是怎么了？”君易水皱起眉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今日的状态好像一直不怎么好。”
“真的没有什么。”暮米说话慢吞吞的，好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所以有些累了。”
“既然如此，就找一家客栈休息一宿吧。”君易水很自然地牵过暮米的手，仿佛暮米还是以前那个刚被他捡回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小女孩：“跟着我走，不要走丢了。”
阿暮一怔，随即弯起了眉眼：“是！师傅！”
君易水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栈。他似乎和这家客栈的老板认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带暮米上了楼。
“师傅>0<”
君易水停下脚步，将她往前轻轻一推：“进去吧，好好睡一觉。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事找我。”
暮米停了一会儿，在推门之前，她又悄悄回过头看了一眼君易水。男人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月色下，他静静地凝视着暮米，清冷的双眸显得格外深邃。
“那个……师傅……”暮米小声问道，“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说完后就想甩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话呀！
卖、卖萌也不是这么卖的！
只见君易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暮米就觉得自己被罩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这样行不行？”君易水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但在这时却让暮米感到无比的有安全感。
暮米抬起头，正巧看见了君易水嘴角浅浅的微笑。
好像那抹微笑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君易水就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半步，冷冷淡淡地说道：“去休息吧。”
“明天我早些起来，师傅跟我一起走。”暮米挠挠头说道，“我们以前在庄里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洛阳赏花吗？”
“……好。”
暮米没有料到的是，这是她与君易水最后一次如此温情的相处。
她第二天醒来时，君易水已经不见了踪影。唯一可以证明他的存在的，只有放在暮米枕边的一枚木簪，和一张简简单单的字条：
“去万梅山庄。不要找我。
君易水”
暮米觉得也太orz了。
昨天晚上还因为她要跑去见西门吹雪……的剑而生气呢，今儿怎么不仅消失了，还让她去万梅山庄。
她拿起木簪端详了一阵，就猜出这是师傅君易水给她刻的了。
真好。师傅果真心灵手巧。
暮米将木簪子把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决定再去一趟苏家。
她可以肯定，君易水就在那里。
君易水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小院里。
“出来吧。”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有什么疑问，尽可问我。不需要找我那徒弟的麻烦。”
“哼。”
一个黑影从他身边擦过，恶狠狠地站在他面前质问道：“你的徒弟……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心虚吗？！”
“这是我的事。”
“你竟然为了那贱·人反驳我！你难道忘记六年前你发了什么毒誓吗？”那人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孔：“你被苏家藏了二十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劝服你一同毁了苏家！事到如今，都要成功了，你竟然要收手！是不是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
“苏家的底牌太多了。你真以为仅用十天就可以毁掉它？”君易水冷漠地说道，“苏情，我以为你知道。我的目的与你从来不同。”
“那我们也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呀！”女人急切地说道，“我的一生被苏家那个老头子毁掉了，我的孩子也没了。而你……你就甘愿成了苏家人的工具，还被安上一个‘武功秘籍’的蠢名号？明明有一身才华，却不能施展，只做一个铸剑师？”
“我原本是不甘心的。”君易水顿了顿，牵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微笑：“但是，如果还按照你的计划继续。我们与苏家……必然同归于尽。”
“这、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吗！”
“但是我现在不想死了。”他话音刚落，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就刺向女子心口。女子灵巧地躲过，却接着就被君易水手里的匕首刺中了要害。
君易水淡然地扔掉沾血的匕首，看也不看那女子瞪圆的眼睛，而是朝身边的白衣男子礼貌颔首道：“多谢叶城主。”
来人正是，叶孤城。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想当年君易水第一次见到叶孤城的时候，叶孤城还不是白云城主，只是一个少城主。而白云城也没有现在被世人所知，不过是南海上的一座小小的城罢了。
而现在，
——少年长成了青年；君易水却还是那个君易水。
“你七日前约我来这里论剑。”叶孤城冷冷地收起他的剑。先前那一招，他无意认真，也不必认真。因为他知道，君易水不会让这个女人死在除自己以外的别人——尤其是叶孤城的手里。“如今我已过来，你究竟有何事？”
“仍是论剑。”君易水说道。
叶孤城冷酷而又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君易水的眼中，仿佛要透过他云淡风轻的表面看进他心底一般：“你不学剑。”
君易水道：“我铸剑。”
“你只铸别人的剑。”叶孤城道，“你不诚。”
说来也怪。
几日前西门吹雪见他时说了一句“你不诚”，而今日叶孤城又说他“不诚”。
他君易水，真的在这两位绝代剑客眼中，是如此不诚、无信之人吗？
君易水本就是自尊极强的人，只见他冷笑一声，当场就沉下了脸说道：“城主有话请说。”
“学剑之人，当自诚于心中之剑。”叶孤城说道，“你铸的都是别人的剑。你心中没有剑。”
“既然如此，那我心中还有什么？”君易水反问道。
“你有情。”叶孤城顿了一下，“也有欲·望。”
君易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那且敢问城主。除你练剑外，你可是有一刻为自己而活过？”
我有情，也有欲·望。而你叶孤城呢？
你除了自己的剑，还有什么？是白云城？还是城主这个空名号？或是……只有寂寞？
叶孤城不语，因为他知道，今日，自己与君易水已没什么话好说，即便再说，也是空谈。
君易水与叶孤城的父亲相识八年，对于叶孤城而言，君易水是亦师亦友的人物。而于君易水而言，叶孤城是少数几个知道他真实身份，却还存活于世的人之一。
君易水有一个极大的秘密。
自从三十多年前，他从苏家逃出来后，他的容颜便永远停留在二十多岁那一刻，像是个老怪物一般，永远不会老。
也正是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他开始不断地变换身份，以不同的姿态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最先开始支持君易水活下去的动力是毁掉苏家，然而现在呢？他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不老人生，还有什么能让他活下去？
君易水突然想起昨日自己那徒儿的话。
——[师傅，明日我们早些起来，我们一同去洛阳赏花。]
他将她养大，本来想等她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把她赶下山，从此他们也就再没有关系。君易水最后到底背负着怎样的骂名，都与他的徒弟暮米无关了。
但或许是苍天以为他们师徒之缘还远远不止如此，君易水竟然也就在暮米下山不久后……莫名其妙地跟着下山了。
于是他们就在苏府相逢。
喝茶、聊天，还有月下的一个短暂的拥抱……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君易水的预期，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君易水明白，即使真的毁掉苏家，杀掉了那些曾让自己痛苦万分的人，他也将会在不久后死去。
君易水……担当不起自己徒儿那一片真心！
他恍惚了一下，眼神又很快恢复了清明。
“我今日约你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的。”君易水道，“我知道你很少愿意答应别人的请求。但此事关于我生死。”
“你且说。”
“我要做一件事情。”君易水轻描淡写道，“若你愿意，替我收尸吧。”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
“你一封信把我从白云城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替你收尸。”
“是。”
叶孤城不语。
“我等了三十年。今天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君易水微微勾起嘴角，带着一点释然与微不可见的遗憾：“若我行动失败，你便一剑杀了我罢。”
三十年前，君易水被苏家算计，做了他们杀人的工具。
他的一身武功都被废掉，整天被关在房间里学习如何做一个苏家的“武林秘籍”，如何替他们苏家争夺名利。
在苏家的五年，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报仇。
一直到逃出苏家，隐姓埋名做一个铸剑师，君易水才体会到了很久都不曾再感受到的和平与温馨。
但是他已经想了“报仇”三十年。
他要血洗苏家！他要将三十年前的灭门之仇，在苏家人身上加倍偿还！
叶孤城突然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君易水心中滔天的恨意：“……心不静之人，无法成大事。”
君易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接着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只是眉目之间还带着少许的戾气：“叶城主，今天就拜托你了。”
叶孤城道：“究竟何事？”
“苏情之前派了杀手去杀陆小凤。但以陆小凤之能，定然不会那么早死。”君易水说道，“我不久前得知消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也随陆小凤来到了苏州。算算时间，他们大概也快要到这里了，还需要你来阻拦。”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剑术已然小成。若再给他几年，江湖上定会再次出现一柄绝世神剑。”
在君易水这个铸剑师眼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是两柄剑。
叶孤城自然明白这一点。
但他现在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在没看到西门吹雪的剑术之前，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远远突然传来一声声小孩与女人的哭嚎声，还有几个人“走水了！”“走水了！”的大叫。
再抬头往外看去，只见火光冲天，前一会儿还一派宁静的苏府现已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忙着灭火、或是逃跑的人。
君易水神色一敛，挥袖就往院外走去。
他的计划，已经正式开始。
故意放火，趁一片混乱时杀光苏家的所有人。
一旦计划失败，等待他的——只有死。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陆小凤传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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