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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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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阳春，微风醉人。
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直延伸到一座宏伟的建筑之前。
那建筑华丽非凡，人来人往，客流不息。火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像是一个欢快的孩子在迎接着路上匆匆赶路的行人，令人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
只是原本应该喧喧闹闹的酒楼现在却寂静一场，几乎所有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在一楼临窗而坐的少年身上。或痴迷，或探究……
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侧着头凝望窗外对面的宅第，只给人们留下一个淡淡的侧影。但是，只是侧影，已是俊朗潇洒不足形容。
少年大概二十五、六岁左右，一身青衫飘然仿若误入凡间的谪仙。现在随时初春，天气却依旧寒冷，可他却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丝衣，却不见寒冷的样子，可见其内力深厚。
一只宽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容貌，不过看那优美的脸型和更胜女子几分的皮肤，不难想象那一张倾世之容。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右手端着一杯透着些许凉意的茶水，浑然不觉已经冷下的轻口抿着；左手轻轻地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很有节奏。
任煜城很早就开始注意这个少年了，早在这个少年清晨时候坐在西边的荷塘旁边开始就在观察他，以至于一只跟着他来到这个酒楼里面。甚至为了更好的注意到他，特意花了大价钱坐在了楼上的位置。
只是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一直从清晨坐到了正午，就连自己五脏庙都已经空了，却还是碍于不好意思等种种理由至今都没有上前打上一声招呼。
酒楼的对面是一座普通的建筑，甚至已经有些显得老旧。看那建筑风格看得出是前朝所建，而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已经为这曾经耀眼的建筑留下了清晰地印记。
建筑正中悬挂着的门楣也风化了不少，令人无法清晰地看出所写之字，只能依稀分辨出“风云”两字。
如今的潞州中华丽的府邸不计其数，在正午暖暖日光的映衬下发着柔柔的光辉。然而不知为何，原本应该难以注意到的老旧小楼却遮盖住了周围一切事物的光华，显得尤为瞩目。
其实，真正绽放光华的并不是那陈旧的小楼，而是小楼真正代表着的组织。
如果你是江湖人，那么一定不难听说“风云门”三个字。风云门是前朝时兴起的情报组织，只要有钱，就没有在那里打听不到的信息。久而久之，风云门也逐渐演化为了一种权威。
江湖上的权威。
听说过风云门，就一定听说过“风云门中风云榜，千里云梯万人忙”。
这话中足以道出风云榜对于江湖人来说极高的重要性。简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风云榜，是每一个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荣誉。
风云榜所收录的，是现今江湖上的前五十名高手，以三年为期，每三年重新编录一次排名。而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总是以登上风云榜作为此生最为光荣的事情。
风云榜榜首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那是他们心中最为荣耀的一件事情。
其实风云榜榜首并不难做，至少在十年前是这样。只要打败了前任风云榜榜首，那么他就是全江湖勇士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而往年挑战的成功率也是几乎百分之百。
所以说，做了第一高手，就一定会受到一批又一批的挑战，也正是因为如此，往年的风云榜榜首总是在高位上做个一年，光宗耀祖之后再默默的归隐。等待下一代的第一高手诞生。
而第二名、第三名等等也依照挑战的规则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这些名头是容易保留的多了。
然而十年前却出了例外。
十年前的擂台上，一名默默无闻的英俊少年执剑挑战当时的第一高手魏清寒，在短短十招之内拿下了比赛，成为了第一百零五代风云榜榜首。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这件事一发生，就令整个江湖沸腾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做第一高手？江湖英雄们大多数都是热血勇士，怎么能够容忍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骑在头上？这一次比试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知道魏清寒究竟是怎么了。
于是，当时公认的第二高手“天星十二剑”李长歌向来以剑法自负，当年也仅仅是因一招之差败在了魏清寒手下，此后更加勤于练习。现在听说有位俊逸少年用剑术仅用十招便胜了魏清寒，正好想要考量一下现下的水平，起了好胜之心。于是他费尽心血打听到少年的住所，带上引以为傲的天星剑，不远万里前去挑战。
那是一座不太高的山，绿水环绕，鸟语花香，山上有一座“月袖山庄”，是历经百年的老门派了。
月袖山庄原名“寒月山庄”，却在一年前因为换了庄主而更改了名字，没有人知道原因。按理来说上古门派都是不轻易更改门派之名的，却是因为月袖山庄已经是隐世门派，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言论，那名字也就这么改了下去，人们也都接受了下来。
原来那少年是月袖山庄的弟子啊，那月袖山庄不是不再过问江湖事了么？怎么如今却去参加了比试？李长歌心有疑惑，月袖山庄武功博大精深，那少年看来也不是误打误撞了。
不过尽管知道了这些，李长歌仍然不会相信自己拥有五十年功力的老江湖会输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于是他信心满满的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猜测李长歌是比武输给了那少年，所以应了生死状而自刎；也有人猜测是李长歌赢了比武，那少年却不认账，将李长歌暗中杀害了……
真想没有人知道，传闻却是层出不穷，各式各样，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胆敢说一声不服气。直到后来才传出真相——那少年竟是月袖山庄现任庄主卫落尘。
得知了这个消息，天下群英心下了然。不过尽管如此，大家也并不看好这个卫姓庄主，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个孩子，做第一高手一年不就了得了？
然而答案再一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那卫落尘连接十八位江湖顶尖高手的高招，依旧面不改色，次次完胜，竟是连汗都没有流下一滴！反观那些挑战者，各个冷汗涔涔，狼狈不堪。
于是众人再一次妥协了，打算再等待下一次比试。不过这卫落尘不仅好运的拿下了第一高手的宝座，又耍“阴谋诡计”保住了自己的宝座，那宝座更是一坐就是十年。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记录。
距离下一次比试还有八个月之久。
可是那姓卫的年轻庄主和那神秘的高超剑法还有蝉联三届的第一高手却成为了现今江湖的一大传奇，卫落尘也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少年。
两年之间，江湖逐渐真正认同了这为年轻的第一高手，甚至隐隐有了钦佩之意，渐渐地，挑战者也从一月上百人直直降到了一月数十人。
这倒是令卫落尘落得了个清闲日子，可以精心的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不过最近南疆一代又兴起了一名武学高手，号称“南疆第一勇士”。久仰卫落尘之名，在三天前拜访月袖山庄进行挑战。
江湖上的朋友们自然是看好卫落尘的，不仅因为心中真正认同了这个少年高手，更因为中原武术是不能输给南疆的邪功的。
结局应了大家的猜想，却也不无意外。
根据传言说，南疆勇士不知用了什么邪门功夫，蒙蔽了卫庄主的理智，以至于丝毫没有反抗的被当胸拍了一掌，随后才奋起反抗，那南疆武士就这么把性命留在了山庄之内。
两年来，能够在卫落尘身上淘到好处的人屈指可数，那南疆武士的武功真有那么厉害么？
此次比武卫庄主身受重创，于是在比武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也不知现下身在何处，状况如何。
江湖上的大事就这么一件，而官场上的大事还有这么一件。
潞州最近新上任了一名县令，听说只有加冠之龄，是楚京一位官员的侄子。
潞州是现今最为繁华的城市，甚至比京城还要美上几分，做这里的县令不可不说是个肥差。
让一个双十的年轻人管理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是吃饱穿暖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那县太爷如何如何也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关心得了的事情。
而现在恰恰好的是，那县令刚一上任，潞州与青州的交界处就发生了凶案。
和潞州截然不同的是，青州不仅一点也不繁华反而一贫如洗，巴掌点大的小地方只有寥寥几户人家。
在两州交界处发现尸体，这案子究竟是交给谁办就不是一件好说的事情了。那年轻县令也是软心肠，看青州县令已是花甲高龄，面容憔悴便起了恻隐之心，主动把案子揽了过来。直到现在才知道案子的棘手之处，可怜他在京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事情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下子可就没了头绪。
那县衙师爷便提议向外寻求帮助，并且开出巨额悬赏。先前效果很好，前来揭榜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有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只是过不了多久，各个说无能为力的要求离开。无奈之下，这一次求助行动也只好作罢。
好在潞州的师爷经验颇丰，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甚是留心，听说月袖山庄庄主卫落尘相貌宛若天人，喜着白衣，武功更是盖世，一手“弱水剑法”横扫天下群英，更重要的是心思缜密，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于是他连忙让县令亲自上路，以示诚意。并以三日为期，三日后事成是否都要按时返回县衙。
恰好月袖山庄就在潞州的郊区。只不过自从上一次比试结束之后，卫公子便没有现身过，也不知在不在庄内。这一次去了万一扑了个空岂不是浪费时间？但这种关键时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于是那位年轻县令早早的提了行囊出门，却无意中在荷塘边看到了一名神秘的少年，而且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一路来到酒楼，一直做到了现在。
这略显羞涩不通世事的年轻县令，正是坐在酒楼里面心中忐忑的任煜城。
任煜城虽然处事并不老练却也不傻，眼力更是超群，以至于在看见那青衫少年的时候就感到了他的超然之处，心下起了结交之意。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少年将茶盅盖好，整了整衣襟，抬步就要出门。
“等等！这位……少侠！等一下！”看这少年要走，任煜城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刚要出门却发现帐还没有结。连忙从包袱里面随意翻出一锭银子匆匆说了句“不用找了”便不理会错愕的小二哥追了上去。
果然，那少年听了声音虽然没有回头却停住了脚步，并且丝毫不显惊讶，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少、少侠！呼……多谢你等我！不过你脚程也真快，要不是你等我我都追不上你呢！”不多时，任煜城火急火燎赶到了少年的身边，赶紧生疏的抱了抱拳，又因为赶得太急而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稍稍有些狼狈。
那少年的面部被斗笠投下的阴影盖住了一大截，让人看不出表情，可是任煜城却分明感觉他在看见自己狼狈赶来和抱拳时的一声轻笑，还有自己在说到脚程快的时候表现出的那一缕落寞。
这么一感觉，他不禁觉得有窘迫又疑惑，还夹带着一丝担忧和探究。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少年却不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只看得他面红耳赤，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任煜城想来对于交际方面并不擅长，这下碰到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是红着脸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
“嗯。”
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可能是觉得调侃的够了，轻轻的应了一声，恰到好处的给了任煜城一个台阶下。
“啊，少侠。请问尊姓大名？”任煜城轻轻地“啊”了一声。他不知道江湖人怎么询问别人名字，只是见到有人抱了下拳，剩下的也并不清楚，所以只是睁着一双虎目，略一抱拳等待着答复。
那少年则是看出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于是干脆退后几步随便找了个座位，重新舒舒服服的靠了进去，说不出的惬意潇洒。
“尊姓大名么？”少年低低的重复了一句，任煜城这才想起来以前娘亲经常说做人要讲究诚意，自己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说，又怎么能够询问别人呢？真是笨蛋！
把任煜城的一切变化看在了眼里，少年也没有锱铢必较，轻笑了一声淡淡答道：“大人刚刚上任，就这么悠闲来酒楼消遣？还是说大人对我很感兴趣？”
听了这话，任煜城心中一惊：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年眼力真是厉害，连自己都自愧不如，居然还没有交代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啊……你怎么知道我？我……我的确对你很感兴趣啊！”刚刚不过脑子的把话说出口，任煜城就后悔了。什么叫“对你感兴趣”？听起来那么像……
联想到那么一些，原本就脸皮薄的任煜城更是一阵不好意思，脸上像被高温的火焰烧着似的，心中暗道：希望这位少侠不要误会啊。
“呵呵。”年轻人突然笑了笑，道，“听说潞州心上人了一位年轻县令，看来此言不虚。”
“啊？”任煜城顿了顿，憨憨笑道，“嗯，是呀！”
“对了，少侠。”任煜城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这位公子消息如此灵通，头脑也不赖，会不会能够帮到自己一点呢？现在江湖上隐藏的高手也不是没有啊，说不定这个少年比起卫落尘更甚一筹呢？
“您知不知道潞青交界处发生凶案的事情？”
“凶案？”那少年诧异的重复了一遍，摇摇头，“在下最近四处游历，并没有留心这些事情。”
“少侠，我虽然说并没有什么办案经验，但是家父在送我来这里上任之前已经给我做了很多的训练。现在虽不敢说什么办案高手，普通的小案子也绝对不会把我逼到向外求助的地步。”任煜城一皱眉，道，“就连问心玉女何小姐也来了，却还是一筹莫展。”
“哦，那么厉害？”原本少年是没什么反应，就当作是听一个无能县令自吹一通，可是听到“问心玉女何其芳”的名字是猛然一惊。
何其芳是当今风云榜排名第六，也是唯一登上风云榜的女性剑客，平素里头脑灵敏，如果连她也无能为力的话，那这个案子……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是要逃走么？”少年虽然惊讶了一阵，却再一次恢复了平静，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并不意外的看见任煜城顿时红了脸颊。
“少侠！”任煜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声，“我才不是要逃走！我逃走了那位青州县的老大人怎么办？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去月袖山庄的。”
“你去那里做什么？又不是去比武的。”少年认认真真的看了任煜城许久，只看得任煜城不好意思了，才灿灿笑道，“看你也不是个会武的人。”
“不要再说笑了，少侠。”任煜城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是去找卫庄主的。他武功高强，心思细腻，是当今风云榜榜首，天下第一高手。如果能够出山，一定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卫庄主武功盖世？”少年苦笑一声，惨然道，“我看也未必。大人还是不要去了，他不会帮助你的，他也帮不了你。”
“啊？”任煜城一顿，他没有想到这位清冷的少年居然对卫庄主心中存着这么大的芥蒂，虽然他明白这个少年一定不简单，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少年的语言有点过激，对于卫庄主也太过不公平，忍不住呛了两句，“少侠，我知道你的武功可能很厉害，可是卫庄主再怎么说也是少年英雄，风云榜榜首，怎会像你所说的那样不堪？你若是不服气倒是去挑战他啊！怕也是落得那南疆武士的下场！”
任煜城越说越激动，心中又是为卫落尘打抱不平，又是把刚才受他捉弄的气一通撒了出去，把对于他的尊称“您”也改成了“你”。
“大人。”这下子少年一改之前的淡然之色，他突然站起身来，面上看不出喜怒。任煜城只能微微抬首注视着他，心中的底气顿时卸了个干净，“大人，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不过我还是提醒大人一句，可能在你的心中那人的武功心智都是天下第一，但是你也要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是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不然你一定会失望的。”
“怎么会？诶……公子……”任煜城疑惑的皱了皱眉，却看见少年已经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任煜城不禁有些受不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看了风云门一眼，唇角一勾，吐出一声叹息：“风云榜，第一高手？呵，那又如何？终究，还是救不了她。”
任煜城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少年最后的话。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但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卫庄主，因为这是属于他的责任，他要保护的人就是这潞州的一方百姓啊！
地上的落叶被卷起，视线中的那一抹飘逸的身影最终隐入重叠的山峦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