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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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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到了,小邪,哎,我的上铺竟然还是一个姓解的,叫解子扬。”
——“呼,四楼,行李好重,累死小爷了。咦,我上铺叫张起灵?好有个性的名字。”
——“这个人,肯定冷冰冰的不好相处,小邪,我们打赌?”
——“我觉得不是。赌就赌,输的人——”
——“哈哈,输的人,爱上他。”
——“小花,你这个变态!”
大二开学不久。
吴邪的眼前,最近总有一两根黑色的细线,随着视线,游来荡去。
他上网查了查,是飞蚊症,不严重的话,倒是不打紧。
奇怪的是,他的度数并不深,只有两百多度。在如今的大学生中,算得上眼睛好的。
这样好的眼睛,居然会得飞蚊症?
吴邪来不及细想,他的实验报告还没写,明天又是一整天的分析实验,累不说,还必须交上一次的实验报告。
“小花——”他拖长声音,喊对面桌上,正在奋笔疾书的男生:“实验报告,借小爷参考下,行不?”
穿粉色t恤的清秀男子,抬起头,一双细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小邪,我们的样品不一样,计算出的值肯定不同,你看了也没用。”
吴邪郁闷地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实验报告,只得再开口:“小花,好歹把问答题借我看下,好兄弟,讲义气么。”
解雨臣扬了扬手中的几张纸:“我也没写,太麻烦,等写完后面的,再慢慢查书好了。”
吴邪的眼睛酸极了,揉了揉,更酸涩难当。已经10点半了,第二天还要6点半起床,在实验室站一天,想着就心烦。
“啪”一本实验报告,从上铺落下,掉在吴邪面前。吴邪抬头,对上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谢谢你啊,张起灵。”打开本子一看,满满当当,充满力度的字迹,计算步骤清晰,即使数据不一样,有代入的公式也是一样的。
上铺的人,依然没有说话,继续望着天花板。
好像过去的每一个“实验前夜”一样,解雨臣胡编乱造自力更生,吴邪争分夺秒,抄张起灵在发呆间隙写好的实验报告。
和每一个,和谐的男生寝室一样。
——“我的小三爷,哑巴张写的太繁琐了,听我的,可以减少一半的字,保准我们11点以前上床睡觉。”一双大手,刷地抽走了吴邪手中的纸。
吴邪慌忙去夺,却扑了个空。
“吴邪,醒醒,你写完了没啊?写完了床上睡去。”一片粉色,映入眼帘,吴邪迷迷糊糊,他写着写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朦胧着眼睛,稀里糊涂地抄完最后两个问题,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夜无梦。
“吴吴吴吴吴邪,你的实实实实验报告给我看看。”吴邪是被解子扬,在凌晨5点半晃醒的。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别吵,我要睡觉。”
“嘘嘘嘘嘘嘘,你想把大家都吵醒啊,是兄兄兄兄兄兄弟就快拿来。”解子扬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吴邪指了指书包,然后继续睡觉。
——“小吴邪,我们还可以睡一个小时,春宵苦短,得抓紧时间。”又是昨晚轻佻的声音,吴邪似乎闻到了,那个人身上的烟草味。
他却并不害怕,回答说:“你不是应该睡对面吗?过来作什么?”
——“来陪小吴邪睡觉啊,吴邪,你不喜欢吗?”温热的气息,洒在吴邪头顶。
“喜欢,可是,他们说不行——”吴邪想叫对方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他忘记了。
“小邪,小邪,作噩梦了?”吴邪发现,三个室友,都站在他的床边,神态各异。解雨臣,解子扬脸上都写着不安,张起灵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多么和谐的寝室,自己说梦话,大家全跑来关心。
“我没事,”吴邪勉强笑笑:“也算不得噩梦,那个——老痒,实验报告写好了?你昨晚去哪里了?”
“还不是去网吧打游戏了,”解雨臣瞪了解子扬一眼:“没出息,就晓得玩游戏。”
解子扬不好意思地呵呵了两声。
——“吴邪,妈妈求求你了,哪怕你跟着解子扬去打游戏,也总好过这样的日子。”
吴邪晃了晃脑袋,晨光照进来,眼前,晃动着两根黑线。
他想,在确认自己有幻听以前,应该先问几个问题。
“小花,”他问:“我们寝室一共有几个人?”
解雨臣拿了牙刷毛巾准备出去洗漱,闻言惊讶地转头:“4个啊,每个寝室,都只有4个人。”
还真是那么回事,过去学生多,现在行李多,每间寝室,都有两张床多出来放东西。
“老痒,”他问:“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觉吗?”
“恩,”老痒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么窄的床,两个人怎么睡,兄弟,你想女女女女女女——”这小子,一提到女人,就紧张。
张起灵洗漱完毕,还是抬头,看着天花板。
吴邪叹了口气,没什么可问他的。
幻听来得快,消失的也快,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吴邪再没听到过那个声音。
他有时会悄悄地想,这个声音,轻佻放浪,想必人物也是极为出色的。
而且身形,也结实挺拔,那天早上,自己似乎感觉到了,那人的怀抱。很温暖。
吴邪脸红,居然为了一个幻觉,胡思乱想。这个幻觉居然是一个男子,是个同性,要是个美女还能说是精虫上脑。
旁边的张起灵碰了碰吴邪,指了指某道习题,目光中带了点探寻。
从那天开始,张起灵似乎对吴邪一点一点更关心起来,不再丢作业给他抄,而是一题问他会不会,不会的就把步骤在草稿纸上写下来,若吴邪再不明白,便用红笔画个圈,张起灵再写解释。
这样的辅导,相当的怪异,又耗费纸头。不过因此浪费了别人许多发呆的时间,吴邪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他十分努力地学,没有天分,只能靠后天补。
——“小三爷,这题应该这样,¥%%¥##*&。”
“你说太快了,我哪记得住?”
——“就是这个式子,1,2,3好了。”
“好像是哦。”
——“小吴邪,写这个简直浪费生命,你写一题跳一题,其他的抄抄也是有好处的,赶紧出去打篮球吧。”
“你先去吧。”
——“不,小三爷你一定要陪我去。外面天气那么好,江山如此多娇,我们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段幻觉,特别长,吴邪甚至还冒出了一句话,笑着说:“是得早点去,别人看你戴着墨镜,大多不肯带咱们玩。”
话音刚落,吴邪又看到了室友们的那种眼神。
不安,担忧,好像在隐瞒什么。
“小邪,”解雨臣皱着眉头,秀气的脸上满是郁郁之色:“你最近是不是——”
吴邪忙笑笑:“没事,写作业写糊涂了。”
解雨臣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色,张起灵开口:“那先别写了,看看远方,休息眼睛。”
张起灵很少开口,吴邪到现在都没有记住他的声音。只知道提上去低沉,很稳,却在往下沉。
这个声音,如果拔高一点,尾音再上翘的话——
这怎么可能呢!吴邪眼前的两根黑线,仿佛比原来更浓了一些,他把目光投向暗处,这才好了些。
“小花,”吴邪突如其来地问道:“我们学校,有过谁,一直带着墨镜吗?”
“开什么玩笑,”解雨臣头都没有抬:“哪个学生能一直戴着墨镜上课,不成□□了,老师更不行。”
合情合理。
“那,小花,我最近出现过几次幻听,还有幻觉,你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吴邪又试探。
解雨臣听吴邪说的那样直接,倒是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去了,这个周末,大家出去玩,散散心。”居然是张起灵在发表意见,说了这么长一句话,提了一个建议。
吴邪好感动:“我想问题也不大,出去逛逛,也好,去哪里?”
解子扬听说要出去玩,高兴坏了,立马上网查信息,找攻略。
他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自言自语,定一个计划,推翻一个计划,周而复始。
解雨臣忍无可忍:“你给我写作业去,没写好哪也不能去。”他的潜意识,大概总觉得和解子扬“五百年前是一家”,老把他当弟弟管着。
看到寝室里温馨的这一幕,吴邪心里暖暖地发冷。
张起灵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吴邪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和人完全不一样。
吴邪一僵,随即想到这大概是对方在表示“别担心”,感激地向他笑笑。
票很快定好,这个周末,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解子扬高兴的满楼嚷嚷,闻者都说,你们寝室感情真好,还组织周末游。全是羡慕。
游玩也十分顺利,吴邪本来以为,一路上张起灵都会在一旁发呆,80分肯定是玩不成了,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离群,反而合群的很。
打牌吆五喝六,该喝酒喝酒,还不停地讲冷笑话,嗑瓜子,抽烟,像模像样。
这人怎么不当演员呢,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那样的人……
吴邪有点累,船晃的他有些晕,他先休息去了。
晚上醒来,解子扬打着呼噜,解雨臣和张起灵都不在。
吴邪跑上甲板透气,听到几句对话。
“哑巴张,你想干什么?”
“帮他。”
“怎么帮?”
“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胡闹,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解不开的,你在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我喜欢他。”
吴邪悄悄溜回船舱,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没有完全听懂,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只回旋着那句话。
“我喜欢他。”
真不像是张起灵说的,简直是一场幻觉。
到底是谁喜欢谁?
3个月以后,这句话吴邪又听了一遍,圣诞节的晚上。
张起灵对他说,我喜欢你。
张起灵很优秀,相貌英俊,头脑灵活,对吴邪也很热情。
以他冷冰冰的性格而言,对吴邪,算是非常的热情。
吴邪有3个月的心理准备,他不惊讶,3个月,也足够使他确定自己的性取向。
他很高兴,却总觉得不应该答应。
他说:“考完试吧。”
张起灵笑了,一笑更是俊朗逼人。
吴邪有点心虚,他在拖时间。
在等什么?
吴邪发烧了,张起灵拿了颗退烧药给他,倒了杯水。大家都考试去了。
倒霉,只能参加缓考了。
哇,缓考也是要去校医院开假条的。吴邪挣扎地爬起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挂一科。
“吴邪?”一名女医生,笑眯眯地看着他,仔细端详他的脸:“恢复的不错,一点痕迹都没有,否则可惜了一个帅小伙子。”
吴邪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对方又准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应该不是认错人。
“说真的,当时真的没有什么挡在你面前吗?按道理那么高的温度……可是有什么挡在你面前也不对啊,灼伤非常均匀,没有其他物体的痕迹。”女医生转向身旁:“我们当时就说嘛,简直出鬼了。”
吴邪脑子里嗡了一声,许多事情挤了进来。
“总之万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女医生拍怕他的肩膀,走了。
吴邪浑浑噩噩地开了假条,又取了药,慢慢向回走。
“小邪,你最近看起来不对劲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去,有什么可去的,我没事。
“吴邪,你你你你个没出出出出息的,张起灵不不不喜欢你,就就就成这个样子。”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大侄子,三叔请了个朋友,陪你聊聊天?”
——三叔你当我傻啊,这个是请精神病医生上家里的标准说法。
“小邪,妈妈求求你了,就算学解子扬打游戏,也好过现在这样啊。”
——沉溺于二次元什么的,是对现实的逃避。
——幻觉和幻听,就像飞蚊症患者眼前的黑斑一样,习惯了,对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要治好,非常的困难。
“医生,您也有飞蚊症?”
——哈哈,我度数可高了,还不是照样做手术,开颅的。
“小三爷,以后‘小三爷’这个称呼,只能黑爷我叫哦,别人不许叫。”
——白痴,大学里,还有谁会这样叫。
“哈哈,那更好,以后小三爷是我一个人的。”
——肉麻。
“小吴邪,咱们这个破学校,窗门都是漏的,你冷吗?”
——你想干什么?
“哈哈,知我者,小三爷也。自然是一起睡。”
——睡得下吗?
“侧过来搂着就好啦。”
“吴邪,最近你的精神状况,好像出现了一些异常,系里建议你休学一段时间。”
——老师,我——
“有同性情侣本身没什么,有幻觉如果不影响他人,也没什么,可你总表现出和幻想中的同性情侣出双入对,影响就不太好了。”
——老师,您不能理解,他真的存在。
“吴邪,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听话。”
“小三爷,退学也好啊,我们一起,天涯海角,四处为家。”
——不,我不想离开学校。
“不想离开学校,还是不想离开他?”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离开正常的生活。
“小三爷,你想看看我摘下墨镜的样子吗?”
——恩……你……摘吧。
“哈哈,不摘了,这样,多好。你要一辈子记得我的名字,黑眼镜。”
——睡吧。
其实,是不是有点恐惧,他摘下墨镜,会不会,长得和谁一样?
“谁的实验室啊,居然炸了,这么倒霉。幸亏里面没人。”
“就是苦了一个倒霉的路人,居然正好走过窗口。”
“烧在脸上了吧,大概要毁容了。”
“小三爷,我走了,你的人生从此以后,恢复正常。”
“小吴邪,告诉你一件事,大概你没发现,那个哑巴张,最近多看了你好多眼。”
“这句删掉删掉,情敌哎,凭什么帮他说话。”
“干脆全删了,来去无痕,这才是黑爷我的行事风格。”
“哈哈,小三爷,再见,祝你幸福。”
吴邪晕的厉害,他想得赶紧回寝室吃药睡觉,否则后天的考试也得缓掉,这样寒假的压力会很大。
推开门,他的室友全考试回来了,围着桌子坐一圈。
中间还有一个陌生人,小麦色皮肤,帅得扎眼,五官透着精明。
“小邪,你去哪里了?这个人下学期要换过来,我们的室友又多了一个,来认识下。”
“是是是是啊,害我我我的箱子没地方放了。”
“哈哈,不好意思,我请大家吃饭。”尾音上调,透着轻佻,迎面而来。
“你叫吴邪?好名字,我的中文名很难听,所以喜欢大家叫我Black。”那个人对吴邪伸出手。
吴邪大概是真糊涂了,他居然看到这个人背着大家,对自己比口型。“小——三——爷。”
他别过头,看着窗外。
眼前的两根黑线,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竟然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