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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精彩地活着 ...

  •   她是个患有白化病的孩子。
      在同龄人无拘无束地奔跑在阳光下时,她只能缄默地坐在家中,躲在厚重的窗帘后——因为畏光,她的生活总是长久地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她居住的小区里有一幢办公楼,它背光的那面墙上,长满了苍郁的爬山虎。偶尔在夜里出门散步时,她唯一逗留的地方就是这面长着爬山虎的红砖墙前。她知道,爬山虎喜阴,就和她一样,多数时候生活在暗处。但爬山虎的生命力顽强,和她不知何时回戛然而止的生命截然不同。
      不论是在炎热的酷暑,还是寒冷的深冬,那墙爬山虎都坚忍地活了下来,这抹苍绿便也就从未消失过。她甚至听说,早在她出生以前,这抹绿色就旺盛了几十个春秋——而这未曾枯竭的生命却并没有带给她希望,反倒令她开始憎恶它的长盛不衰。
      每当她站在镜前,颤抖着抚摸着自己骇人的白发时,她金色的瞳孔里映着的都是自己鸠形鹄面的丑陋面貌,脑海中浮现出那墙爬山虎美丽的葱绿。疯狂的妒恨啃噬着她的心脏,如同海浪般咆哮着翻涌在胸腔中的怒火总会让她失控,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哭喊,周而复始地陷入一种愤怒的恐惧当中。
      她嫉妒、憎恨着那墙爬山虎,对生命的渴望和无助令她日渐憔悴,双眼可怖地凹陷下去,唯有那深沉灼烈的渴望在眸中燃烧。她变得自闭、暴戾,不愿与人交流。
      她的母亲却从未放弃过她。即使她从来不愿予以回应,母亲也依旧会每天紧握着她的手,缓慢地读书给她听。“生命不是一张草图。它无法一次次地涂改、更正,最终成为一幅画作——可它却像草图一般杂乱无章。因此又有人说,生命是一张成不了画的草图……”母亲几乎每天都会将这段文字重复一遍,温声细语地读给她听。可她依旧沉默,紧抿着双唇,视线灼热地凝望着那墙爬山虎。
      后来,爬山虎终于死去了。它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后仍活着,却在一个春季的尾端突然死去。
      她不敢相信。恐惧、慌张在爬山虎死去后一齐交错着涌上心间,那妒恨无从宣泄,只能令她更加惊恐地迷失方向,无所适从。
      而她的母亲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循着她的视线望向那片已变得光秃秃的红墙,抬手抚平了她皱紧的眉心:“它是张精彩的草图,孩子。但你的生命却混乱不堪。”她看着母亲温柔的脸庞,怔怔地愣了半晌,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母亲捋了捋她花白的短发,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眉角:“可你还活着,你的生命还在继续。”
      女孩看着母亲,终于满目氤氲,泣不成声。
      她知道,她还活着。
      还能在这张草图完成之前,精彩地活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精彩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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