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天

14、追（3）

　　“你……”她没话找话地想问他怎么想起跑到长干巷来。
　　“好久不来，这里风光变了不少。”谷天璿把车子往墙下一靠，爬着台阶走上来。
　　“……”莫小绯因为家离得近，散步常来，这里从修整好，到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年，谷天璿的话却老让她感觉这人有两三年没见过太阳光了。

　　上回他们经过一条马路，谷天璿突然感叹说这条街上的梧桐树少了。事实上那些法桐是三年前被砍掉的。还有一次走到一条街的拐角，谷天璿说他记得那里有一栋楼，还是民国建筑，结果到地方一问才知道那楼已经拆迁两年半了。

　　莫小绯虽然好奇，但没问。反正谷天璿这个人身上神奇的地方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而且就算谷天璿多少年没见过阳光，在找食物方面还是无可挑剔，至于其他什么，她也不甚在意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想到谷天璿，莫小绯就想到吃。
　　巴甫洛夫试验证明，习惯在饭点听到铃声的狗在此后一听到铃响便会自动分泌唾液，而莫小绯现在一见谷天璿，就会感到饥饿。
　　莫小绯真不想承认，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上辈子难道是条狗么！

　　“我在下面喊你好几声了，你表情都木木的，刚才在想什么呐？”谷天璿朝她走过来。
　　心慌的感觉，几乎在一瞬间袭来。谷天璿走得越近，她就越慌。明明每次跟谷天璿在一起都很好很和谐，为什么偏偏现在见到他，她心里却打了个寒噤。
　　谷天璿的语气，像是猜破她在想陆佑言。
　　莫小绯有冲动想解释，却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谷天璿走一步，她下意识地退一步，城墙的地砖被杂草覆盖了一层，直到一脚踩空，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退到了另一侧的台阶边。
　　容不得她反映什么，人已经从台阶上直直跌了下去。

　　“小绯？……莫小绯！”谷天璿扔了画板跑过来扶她。
　　还好城墙的台阶不算陡，地上还有杂草垫着，没磕到脑袋。她想挣扎站起来，可是浑身叫嚣着疼，根本用不上劲。
　　“摔到哪儿没有？”
　　“没……”
　　“想清楚再说。”
　　“我刚摔下来哪知道！”
　　“嗯，看来脑子还没摔坏……”谷天璿点头。
　　如果还有力气，莫小绯真想挖一块城墙砖下来拍到他脸上：“要是摔坏了全是你的责任！”
　　谷天璿无所谓地笑：“责任？莫大律师，请问你准备按在我头上的是违约责任还是侵权责任啊？”

　　莫小绯还没回答，忽然身子一轻，人已经被谷天璿背起来了，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肘撞到他肩膀上，如果再附加一句“放我下来”，那简直就凑足了恶霸少年强抢民女的戏码。
　　谷天璿吃痛地啊了一声，没松手：“不好意思，要是你脚踝肿成这样还让你自己走路，真告我个故意伤害怎么办。”
　　“我是开玩笑的啊！”莫小绯急急地解释给他听，“你走过来和我摔下去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不会构成侵权责任的。”
　　“可我还是害怕啊。”谷天璿低着头向后瞄她，又摆出他最擅长的装无辜表情。
　　“……”
　　害怕你还笑成这样！

　　被谷天璿安置在自行车上一路推到医院，莫小绯中途不是没尝试过跳下来自己走，谷天璿由得她，结果脚一沾地就疼得倒吸凉气，只好乖乖地任谷天璿推着走。

　　这间医院，莫小绯很熟，因为她老爹就是这儿的医生。不过老爹是外科医生，跟她今天的伤势没有牵涉，所以一路倒并没遇上什么熟人。
　　但是莫小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谷天璿对这里也很熟。他们走在医院大厅的时候，有个人问内科怎么走，谷天璿想都没想，直接指路，上楼左拐右拐说得不要太顺溜，连拐弯处有什么标志性的科室都知道。
　　路上还撞见一个似乎是穿白大褂的半老中年人，看到谷天璿一脸惊讶，上来劈头盖脸地数落：“你？你怎么又来了！上次叫你休假你休了没有啊，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谷天璿默然半天，开口：“这次，真不是我。”

　　“刚才那人是谁？”莫小绯虽然腿走不动路，嘴却不闲，居然还有人能把谷天璿训得一愣一愣地，真是不容易。
　　“一个内科主任，我去年在这里住过院，他是我的主治。”谷天璿挂了号，陪她一起坐在骨科门诊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
　　“住院？”莫小绯眼角抽搐。谷天璿这么精力充沛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还需要住院的主儿啊。
　　“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直在忙公司的一个项目，半个月没好好吃饭，我又是天生低血糖，然后就……住院了。”
　　谷天璿说得轻描淡写。

　　“你……低血糖……？”莫小绯不相信。谷天璿一个吃货，居然也会低血糖？这是什么世道。
　　谷天璿低头叹了一声，忽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维持血糖才去吃那么多东西，吃多了才吃出好和不好，你信不信。”
　　“真的……？”莫小绯想，明明不喜欢，却逼着自己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谷天璿看着她，笑得很讨打：“骗你的。”
　　“……滚。”

　　还好莫小绯的脚踝只是脱臼，骨头没出问题，被扭回正位然后稍微包扎了一下就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还是喊你家人来接你？”
　　“我家这几天没人在……”
　　“那我去你家？”
　　“不行。”想都不想就拒绝。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莫小绯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车。”谷天璿没给她反对的机会。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莫小绯发现谷天璿走的不是那条她熟悉的回家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谷天璿在一幢高层公寓下停车，“这是我家。”
　　“啊？”莫小绯不太能理解他的思维。
　　谷天璿面不改色：“不能去你家，只能带你到我家。不然要是你腿脚不便饿死在家里怎么办。”

　　三十四层公寓，谷天璿住顶楼，跃层。莫小绯被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被塞进一杯热水，默默抬眼瞧向四周。
　　屋子的布置很简省，家里到处空空荡荡，客厅一侧有一扇门虚掩着，门后是厨房。
　　片刻谷天璿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出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会儿。”
　　“哦。”莫小绯被空调暖风熏得昏昏欲睡，等谷天璿关上大门，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虽然困，但真要睡也睡不着，莫小绯半靠着沙发，想看电视又找不到遥控器，况且主人不在家，她这样随便乱动，貌似不太好……

　　面前茶几上放了一本书，书名根据她的认知应该是德文的，封面上是几张建筑结构的钢笔素描了，大约是谷天璿看的建筑类专业书，因为旁边还摆着他的眼镜和一支水笔。
　　对于建筑学，莫小绯脑子里能出现的只有钢精水泥混凝土，顶多再加个画房子，可是没办法，这是唯一能让她消磨时间的东西了，虽然肯定看不懂，但是就算看看画也好啊。
　　蹭过去把书够到手里，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虽然里面的内容她的确一个字都不懂，但是页边页角密密麻麻地被谷天璿写满了批注。而且看批注，比看原文有意思得多。

　　所谓字如其人，谷天璿的字很好看，是很有筋骨架构的行书，不过再好看的字也无法掩盖起内容基本上全是吐槽，字里行间一针见血直戳要点，十分毒舌，最要命的是言辞还十分流畅甚至达到优美的级别，看得莫小绯很想替这本书的作者哭一鼻子。
　　字如其人，言也如其人，就如谷天璿表面纯良，实则……谁敢把他剖开来研究！

　　等莫小绯打着呵欠看完书，谷天璿回来了，拎着几袋菜。
　　看见谷天璿，莫小绯的表情很兴奋。当然谷天璿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知道莫小绯兴奋绝对不是因为他回来了，而是看到了他手中塑料袋里新鲜剖好的黄鳝。
　　卯上这么一个吃货，谷天璿想不通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明明很容易诱拐到手吧，但是这种她和他在一起的意义只在于吃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天璿把笔记本从书房里搬出来放到她面前，再次进厨房。毕竟是谷天璿的电脑，莫小绯不敢太嚣张，发扬刻苦学习精神，打开司法考试在线题库，开始做题……
　　一套商法选择题做完，莫小绯关掉网页，顺手挂了□□，不多时，左涵的头像开始闪烁。
　　果然是二十四小时挂网的死宅不解释，莫小绯不管什么时候上线，都能被她逮到。

　　左涵：“帮你淘宝的充电器到货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过来拿。”
　　莫小绯：“好滴，多少钱啊。”
　　然后就看见左涵复制上来一句话：“□□安全提示：您的好友正在异地登录，如果有涉及财产的操作，请一定先核实好友身份。”
　　莫小绯：“……”
　　左涵：“你跑哪儿去了。”
　　莫小绯：“在外面……”
　　左涵：“废话我当然晓得你在外面！老实交代上哪儿玩了。”
　　莫小绯：“没去哪儿……其实我在谷天璿他家。”
　　左涵有一阵没吱声，三分钟过后发了一个被吓傻的表情。
　　莫小绯：“你……还好吧？”
　　左涵：“M大他……还好吧？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莫小绯：“……”
　　明明她才是那个被谷天璿以类似绑架的行为拉回家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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