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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变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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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宽敞的院落现在变得拥挤不堪,各色的人进进出出,有下人,有大夫,有母亲娘家的人,还有父亲。母亲的家族很显赫的样子,但是,来看桑君的母亲人大多都不是出于真心,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而已,桑君躲在房前屋后从他们的闲聊中得知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都不认识母亲,有谁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浪费感情呢?多么可笑的贵族们的面子啊!桑君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悲凉。
父亲,她的父亲。桑君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昏倒后大家都很忙,没有人理会桑君,甚至没人看她一眼。她站在门外,听见大夫称一个锦衣男人为“侯爷”,还对他谈到了母亲的病情:“……夫人是急火攻心。本来身子骨就虚,再加之浸了冷水感上了寒气,又吐了血,只怕这病……”父亲听完,没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说:“知道了,你下去吧。”尽管对于大夫关于母亲病情的评价桑君是事后一个人回忆了好久才弄明白是什么内容的,但当时桑君看着父亲那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紧紧抓住了门框,指甲几乎嵌进去了。她太心寒了,这就是她的父亲!
探病的人渐渐少了,父亲也再没来过。倒是有一个妇人来探望母亲,她带来很多侍卫,送了很多礼。桑君站在门外,看见母亲握住那妇人的手,流着泪道:“嬷嬷,太后派您来的么?”妇人点点头,安慰道:“夫人,太后听说您病了,很是担心,她叫我嘱咐您可一定要好起来呀!”母亲摇摇头:“嬷嬷,您不用安慰我,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侯府里的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死了到省心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我女儿桑君,她才两岁啊!没有我,她是迟早要死在这侯府里的呀!您请帮我转告太后,请她替我照顾我的女儿,这样我死也瞑目了!”嬷嬷含泪点点头,答:“夫人你放心,我会转告太后的。”母亲含泪笑了。
嬷嬷走后没几日母亲死了,全府上下披麻戴孝。灵堂里哭声不断,来客不绝。可真正伤心的,能有谁呢?
丧事结束后,王宫里来人接桑君,说是太后想见见她。
太后同母亲年龄相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她见到桑君,满脸的疼惜。桑君很小心地跪下行礼,太后赶忙将她扶起,说:“你这孩子!快起来,对我还这么多礼节做什么?”桑君嗯了一声,乖巧地退到一旁。太后看着她说:“你母亲心太软了,在侯府根本活不下去。你这么小,一人呆在侯府教人如何放心!我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你母亲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我不能辜负她啊!”说着搂着桑君哭了起来。桑君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太后姨娘,我母妃知道您这样为她伤心,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太后摸着她的头:“多好的孩子,和你母亲简直一样啊!”
“申侯,你的五女儿桑君乖巧伶俐,甚得哀家喜爱。哀家看她小小年纪却知书达礼,有王后风范,这孩子的母妃又是名门之女,大家之后,日后若由哀家亲自调教,来日必能成为铺助王的好王后。不如择吉日招她入宫为后,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大殿之上,太后对众大臣宣布道,听到此讯,年幼的的君王被珠帘遮住的面孔眉头微微皱了皱。群臣皆认为可行,只有申侯上前道:“禀太后,臣以为不妥,小女桑君年纪尚幼,愚臣的二女儿沈儿与大王同岁,更适合——”
“申侯!难道你的二女儿是正室所生吗!”
申侯不敢再出一言,沈儿是侧室所生,即使他再怎么不喜欢桑君,也抵不过她是正室的嫡长女这一身份。
桑君听到要出嫁的消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即使不愿意也无能为力,命运,早已从她成为桑君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由她掌控了。在现代的爸爸的工作,使她很早就知道古代女人的无奈,家族,身份,地位,一切都压得你无可奈何喘不过气来。对比申侯,她更喜欢现代的爸爸,桑君有些怀念在几千年以后的爸爸了,不知他过得怎样。
出嫁的日子已定好,人们忙忙碌碌,而桑君只用看着,等着大日子的到来。
桑君换上大红的嫁衣,衣服上金丝绣的怪异的上古神兽的图案,衣袖、衣襟、裙摆上都勾勒着像是随意又仿佛有着自己的规律的文字似的线条,正好是她的规格——王侯的嫡长女。没见过的妇人替她将头发挽起,插上簪子。铜镜里,桑君看不太清自己的样子。
头发很沉,衣服很暖和。
“桑君周氏拜见太后、大王。”大殿之上,桑君向太后和小皇帝行大礼,无慌乱之色,不悲不喜。群臣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发出赞叹。桑君看不见小皇帝和太后的脸,他们也看不见她被珠帘挡住的脸。
桑君规规矩矩地进行自己的婚礼,周围的喜庆并不属于她。
该她在场的时间结束了,有宫女将她引到寝宫。那名宫女将她引到寝宫后向她行了个礼,说:“皇后娘娘,从今天起就由奴婢来负责对您进行皇室礼仪的教导。奴婢叫十四,有什么需要或有什么不懂的事,您可以随时叫我。今天想必您已经累了,奴婢先行告退。”说完退下去了。桑君遣退所有的宫女,熄了灯。皇宫的生活会很累,可侯府也好不到哪去。桑君知道今天她进了宫,自此便是只身一人,没有人可以依靠,她的父亲,是不会为她而怎样的。太后,终究只能保得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
正这样想着,一个小宫女犹犹豫豫地站在离桑君不远的地方,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喊桑君。
“你是谁?”桑君先开了口。那小宫女显然被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奴婢该死!不该打扰王后娘娘!娘娘不要砍我的头!”桑君感到一阵无语,她觉得自己明明是很和颜悦色地在问她,可她的反应却像在一个凶神恶煞的人面前犯了死罪似的。她长的很血腥吗?怎么就让这孩子觉得她会砍她头?
“呃,那个谁,你不要这个样子啦,我又不是魔鬼……”
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叫兔子,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母兔子正好生了一窝小兔子,卖了不少钱。
“爹爹一高兴就管我叫‘兔子’了,他说我是家里的财神!”兔子十分自豪地对桑君说。她到底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很快就忘记了桑君是她的主子,两人在地上并膝而坐,桑君并不在乎身份问题。
“兔子,你是怎么进宫的?”桑君记得宫女也都不是一般的平民。
“王后娘娘不知道吗?我是候爷前天买来的,跟着娘娘一起从侯府陪嫁过来的。还有我妹妹,她叫阿念,跟娘娘同岁呢,以后就是娘娘的贴身侍女,她要先学好了规矩才能来伺候娘娘。我是负责照顾娘娘您的生活起居的,阿念是负责陪伴您的。”
桑君自嘲般地笑了笑,他的父亲,申侯大人,难道不知道这宫廷的险恶么?可他连一个能够帮助她在宫廷里更好地存活的人都不愿意派给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孩子撑场面。是呀,在外人看来申侯的面子的确是足了,无数的珍宝、良驷、华丽的马车、威武的战车、成百上千的奴隶作嫁妆,还不够好么?十箱华丽的衣服,无数婢女陪嫁……有什么不好!光是这身嫁衣就已价值连城!兔子很好,只是她也不过是孩子,能帮她什么呢?桑君叹了口气,强打精神对兔子说:“兔子啊,麻烦你以后别叫我娘娘了,我觉得自己都老了四十岁似的。既然你是从侯府过来的,以后就叫我小姐好了。”桑君可不会天真的跟兔子讲什么人人生而自由平等,顶多只能对她好一点罢了,如果不想兔子那么快死在这皇宫里,那么,让她守着这个年代的规矩,反而才是对兔子真正的慈悲。教她学会感到不公、学会反抗,只会害了年幼无知的她。这不是桑君以前生活的环境。
兔子听了桑君的话满脸激动地看着桑君:“小姐……你真的只有两岁吗?说话好像原来我家隔壁的大姐姐!刚才来的时候教习女官还告诉我娘娘们生气了是要砍人头的……”
兔子还真是天真,心直口快的。桑君不知道,在皇宫这种地方,兔子这样的性格能否一直保持下去。
“呵呵……兔子,以后在外人面前少说多听,只带耳朵不带嘴。不然,有些麻烦还不知道是怎么惹起的呢……”
兔子怯怯地点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