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木香》古香

3、孟华

　　那天林翰墨离开之后古香再没遇到他，在像S市这样的大都市里，要想毫无约定地和另外一个人相遇，概率几乎可以为零。

　　第二天李砚池被陈伯接走之后，古香就恢复了她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按时上班之后，就是下班之后按时回到公寓。

　　在孟华无数次谴责过古香这种单调的生活方式之后，她终于决定拿出实际行动来帮助这个大龄女青年，她的口号就是变两点一线为多点多线。

　　孟华是古香在这件杂志社里面唯一一个朋友，广东人，在S市毕业之后就留在了这里，之前在市电视台当过编导，后来跳槽到这家全国第二大杂志社苦干。去年圣诞节之后，古香从美国一所新闻专业排名前五的学校研究生毕业之后，就立即回到了S市，由于这家杂志社的老总与古香在学校的一位教授是老朋友，因此拿着教授的推荐信古香顺利过关，成为该杂志社的海外版情感专栏编辑。

　　当时对于已经在这里干了3年的孟华来说，古香的到来简直要了她的命，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做梦都能因为太用力掐古香的脖子而把自己累醒。因为如果古香不来的话，孟华是今年理所当然会提升为总编的。这个古香不但没有任何基层经历，而且一来就直接坐到这么高的位置，尤其她还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完美的身材，几乎所有的同事都会想到古香与老总之间有问题。孟华见到古香的第一句话就是“也不怕被摔着。”

　　同事都对孟华的遭遇感到同情，还有好些女同事甚至为她抱不平，一起孤立这位年轻漂亮的总编。直到连续两个月杂志的销量和订阅量直线上升，甚至超过其他同类所有杂志而拿到第一个季度冠军的时候，孟华才开始对古香的态度有所改观。

　　孟华已经敷衍工作两个月了，老总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叫到办公室。

　　“张总，我知道我工作懈怠，但是这不能怪我，我无法带着情绪上班。”

　　张总让孟华先坐下，然后了然地点头，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硬质文件夹。

　　孟华狐疑地打开，表情由最初的不屑变成震惊，最后嘴巴大大张开显然看到什么东西太不可思议了。

　　文件夹里面是古香教授从美国给他寄来的简历，古香2003年从本市A大毕业，通过层层筛选进入本市最大也是全国最大的深度周刊，在那里工作了5年，各种奖项不计其数，其中2004年的一篇对于伐木工人的出路与绝路的报道，获得当年中国新闻奖，相当于中国的普利策奖啊，对于年轻的新闻工作者们是个不小的鼓励。2008年得到政府支持前往美国著名大学继续深造，在学习期间为美国几家大型的报社和杂志社写时评，获得该州最信任记者称号，好多议员拉票的方式都是希望能够得到一篇古香为其写的评论，如果将其放在随便哪一张报纸上，都会对整个投票结果产生重要影响。而最让孟华吃惊的还是那个“慧眼”的称号，那是当年S市市民对于一位总是一针见血报道社会问题的记者的称赞，而这个人居然就是古香。

　　这个礼物古香是不知道的，因此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张总就因为自己是老教授的得意门生就将其招了进来，让她对这个张总的能力都产生了怀疑。

　　孟华彻底傻了眼，虽然自己这几年的奋斗已经在业界可算作不小的传奇了，但是古香的传奇经历还是让她红了脸。

　　她猛地站起来，将文件夹恭恭敬敬地放在张总办公桌上，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孟华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在这样一个聪明漂亮又能力卓越的人面前，简直就是不自量力，那些自以为是的信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年孟华还暗暗下决心要当第二个“慧眼”，现在那个偶像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不知道，还一心觉得张总埋没人才。

　　回到自己的工作间，看到古香看似忙碌其实镇定的面容，孟华真是羞愧到不行。她默默走到古香旁边，说到：“总编，之前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一定以您马首是瞻。”

　　古香转过头看到是孟华，又听到她这样一段江湖式的道歉，实在觉得好笑，她微笑着说：“你说什么？我没明白。”

　　于是孟华用更大分贝的声音郑重说道：“古总编，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您，对不起，请您原谅。”

　　这下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听见了，大家都错愕地看着正弯着腰请求原谅的孟华，和坐在座位上低首微笑的古香。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被安装倒带了吗？居然从西边升起来了。

　　孟华一直低着头，古香站起来，将孟华扶好，温柔答道：“孟华，你太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上重新崛起的大人物，只是运气比较好来到这里又坐上这个位置。我也是很紧张的呀，你没看到这两月来我使劲工作，没日没夜外加加班，才总算有了这个季度的结果，虽然结果还不错，但是可把我累坏了，若是有你的帮助以后我们肯定会更好的，所以我真的非常非常期待你的回归呢。”

　　这样一说倒让孟华不好意思了，看到古香憔悴的面容她感到内疚，也没有了之前的不顺眼，现在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是很温柔很平和的，一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刻薄和因为与张总的关
　　系所表现的骄傲。又想起这两个月自己的懈怠，孟华又郑重地保证道：“古总编，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将业绩再提升上去。”

　　古香这下实在是绷不住了，“孟华，咱们年纪相当，你就叫我名字吧，而且你之前一直是代理总编，其实咱们职位也相当，你又何必自谦呢。”

　　孟华虽然很清楚古香的能力，也深知自己怎么可能和她相提并论，但是既然她这样说，那就这样好了。“古香，谢谢你的理解，我真的没有做好。”这话倒是孟华的真心话，她确实有太多地方没有做好了。

　　于是随着她们俩的矛盾解开，整个公司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很多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孟华的变化，但是担心古香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而记仇，也都有意无意地去巴结这位有着傲人成绩的总编。但是无奈古香对谁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也从来不在工作上给任何人难堪，因此不久之后大家也都不再担心她会公报私仇，上班的环境才开始变得正常。

　　而这件事之后杂志社的业绩，那可是真的有突飞猛进的增长，本来孟华的能力就是社里的重要业绩保证，如今又多了一位更有能力的总编，现在的杂志社可谓是业界最最闪亮的明星了。半年以来，订阅量和读者来信多出好几倍以外，杂志社支柱产业广告量也急剧增加，张总对于广告把关特别严，现在很多商家要想在杂志上投放广告，难度增加不少，光是比以前出更多的钱还不够，还需要广告的内容与版面相符甚至更硬的人脉关系。

　　半年的业绩变化除了让张总笑得合不拢嘴，还让一个人高兴得不行，那就是孟华。因为和古香半年的相处，发现古香这个人简直好得不得了，除了脾气温和之后，更重要的是她的踏实和负责，而且一点都不自大。有时候古香会很诚恳地去请教孟华某个话题是否适宜在这个季度报道，其实孟华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一点，她对于古香的工作态度已经达到崇拜地步。在孟华刻意扮演一个月的恭敬下属之后宣布放弃，她实在无法在朴实工作的古香面前继续扮演下去了，因此很快随着她的真面目暴露，古香和她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了。

　　古香早就知道孟华每天的毕恭毕敬根本就是装的，其实她很喜欢孟华本来的个性，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尤其对于杂志社这样的单位，如果有什么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必须马上就说出来讨论，虽然不像报纸每日一印，但是时间毕竟宝贵，一旦错过时机要改正就来不及了。

　　因此褪去伪装的孟华和古香简直就是绝配搭档，古香有时候会更倾向于用西方报道思想，而孟华就会直言告诉她在国内这样的报道方式可能不太容易被接受，或者古香有时候会指点孟华的某些报道角度和方式可作更好的转换，这个时候总能让孟华五体投地般佩服。很快两人成为朋友，张总看在眼里，在做总结大会的时候充满信心地表示我们的杂志要做全国第一，连续畅销无数年，全社的人都非常高兴。

　　孟华知道古香一个人住单身公寓，也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孩子，不过和前夫离婚之后是判给前夫的，偶尔周末会来和古香一起居住玩耍。孟华虽然不知道古香的前夫是谁，但是很快就和李砚池打成一片，两个都是小孩子，古香常常因为两个人闹矛盾而哭笑不得。

　　但是除了李砚池的到访，古香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娱乐项目。在孟华提出要帮助古香将一点一线变成多点多线之后，她真的付诸行动了，但是古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孟华想的招数竟然是一起相亲，还给她们这个组合取了个名字“极速双雌”，以表达这件事情刻不容缓，以及，她们的——性别。

　　这让古香真的很头大，首先不说现在杂志社的工作量有多大，张总每天都在会议上重复着这个话题，而且周末一般李砚池都会被送过来，哪有时间去相亲，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吧。

　　孟华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这两个问题对于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首先杂志社工作量大根本就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工作量大的只是广告部，因为他们要做更多的筛选的工作，现在想在她们杂志社投放广告的商家是越来越多。第二点李砚池是周末来，相亲可以安排在平时下班之后啊，她们这里又不是报社需要每天加班赶稿子，只要工作时间做好就能每天正常时间下班。

　　这天孟华正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告诉对方在下班之后就去那家咖啡厅见面。她通过msn给古香发一个耶的手势，告诉她已经搞定了，古香正好在为一个报道寻找第三方声音，已经采访了正反两方商家和投诉人，按照正常报道模式必须要出现第三方即其他消费者的声音。

　　古香给孟华回复“今天应该不行了，我这个报道还需要一些材料，我得把采访意见写出来，交给新来的实习生明天去采访。”孟华的总结报道今天上午就写完了，于是问道：“是哪一个商家？”“弧铭咖啡厅的隐性消费问题，我们已经收集了S市很多家大的咖啡厅，准备好材料做一个大型的高级咖啡厅消费透明度问题的综合报道。”

　　古香刚发过去，孟华的信息就回来了，“太好了，我们今天下午就去这家喝喝咖啡。”

　　古香抬头看到孟华阴险的笑容，已经猜到她和那两位相亲的男士约的地方肯定就是这家咖啡厅了，只能无奈打个“好”字。

　　不是古香打击孟华的积极性，实在是她们俩一直以来的双打模式受到了很大的挑战，哪有相亲还两个人一起的，虽然确实如孟华所言提高了效率，但是成功的几率几乎不用考虑。现场常常不受控制地交叉吸引，有时候孟华甚至能看上对面两个男人，当然前提是她已经发现古香对他们都兴趣不大，已经开始哼哼哈哈作为回答了。

　　但是今天孟华的计划注定是要泡汤了，因为就在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张总突然宣布要带领古香和孟华以及另外两个男同事与他一同去赴宴，帮忙搞定一个大老板，让他自愿将未来一年的广告都投放在他们的杂志上。

　　张总刚宣布完，孟华就苦着个脸凑到古香桌前，“真是可恶，之前是谁说要把好广告的关，不要谁给钱多就放谁的，一定要注意品味。结果呢，现在居然还主动去攻克，真是奸商啊。”

　　古香还没来得及堵她的嘴，张总已经悄悄站到孟华身后，“谁是奸商？”

　　孟华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谄媚地说道“那个大老板居然不知道主动将广告给我们，可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不敢让我们这种太过正直的杂志知道，简直就是奸商，也不想想我们的影响力是有多大。”

　　“好的，孟华，今天晚上就看你的实力了，如果你能拿下，我把明年的谈判权也给你。”张总笑着说。

　　“谢谢张总。”孟华哭丧着脸。这哪里是恩赐嘛，摆明是要害我辞职啊，谁不知道一个谈判权是要给一个团队的，张总居然说给她一个人，这不是让她搞砸了收拾行李回家是什么！

　　古香笑着摇摇头，孟华果然不再磨蹭，赶紧回到自己工作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