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墨狐独觞

1、1

　　民国4年
　　我们现在就站在院子里，前方那个曾经是我们家大厅的地方现在上上下下都挂满了白色，大厅的中央放著一口棺材，这是一个灵堂。
　　一个月前的这里也放著一口棺材，但那时里面躺著的是我父亲，现在则是我奶奶。棺材旁穿著丧服的男男女女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飘过，他们在往火盆里填著烧纸，低声的抽泣，一阵旋风扫过灵堂，红色的火星卷著黑色的纸灰飞起，在空中打著旋儿，长明灯内的火苗也被吹得左右摇摆，乎明乎暗。
　　我拉著文静的手，感觉他往後缩了一下，我安慰的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慰他：“别怕，只要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你，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拉著他迈进了灵堂。

　　我叫苏子豪，我们家在临水镇是第一大富户，我在苏家排行老三，在上有两个哥哥，苏子文，苏子建，但是我是唯一的嫡子，两位兄长都是父亲的姨太太们生的，我生那天就是我母亲的忌日，因为我的出生，我的母亲大出血，最终回天无术。
　　苏家的产业不仅在临水镇，在城里还有不少重要的生意，所以父亲经常不在家，几乎半年才能回来一次。我奶奶苏吕氏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在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她一手操办，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是家里的天。因为一些原因，全家人都疼我，尤其奶奶，比疼两个哥哥要多得多。
　　记得那一年春节，我刚刚十岁，我的奶娘阿尤抱著我在大院里看哥哥们放鞭炮，我被叮当的炸响吓得使劲往阿尤怀里缩，阿尤则用手捂著我红扑扑的笑脸。笑道：“小少爷，快看啊，快看啊。”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含快告诉老夫人，老爷回来了！”门口的家丁一边往宅子里跑，一边嚷嚷。
　　哥哥们都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往出冲：“爹爹！”阿尤也抱著我跟著跑到了宅子的大门外。
　　父亲处理完了城里的生意终於在三十这天回来了，同样也带回了在城里买的一些新奇的好玩意，呼呼啦啦的装了两辆牛车。
　　在牛车後跟著一辆黄包车，上面座著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女人你年纪决不过三十，身材窈窕 ，杏眼柳叶眉，长得比火花上画的美人还美，她牵的那个男孩子更是粉雕玉琢的一般，好像年画上的观音童子走到现实来一样。
　　三十晚上，全家人吃了团圆饭，守了岁，吃了饺子，接著就是初一。
　　据说初一这天爹爹被奶奶叫到房里，训了话，起因就是那女人，那女人本是城里戏班子的花旦，爹爹在戏楼看戏的时候无意中看上了她，就花钱向班主讨要，班主早就嫌弃这女人不但年纪大了，又领著一个不知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孩子，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收了钱，人自然就被爹爹接走了。
　　奶奶对爹爹带回来的这个下三烂的戏子十分不满，但爹爹却被那女人迷了心窍，执意要留下她们母子，奶奶无法，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小偏院里。
　　小男孩以前跟他母亲姓，叫许文静，现在叫苏文静。
　　苏文静随他母亲，天生有一幅好嗓子，每当我路过他们母子住的地方，总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戏文，其中最多的就是《贵妃醉酒》。

　　：“我叫苏子豪，你叫什麽？”
　　：“回小少爷，我叫苏文静。”他母亲把他教得很好。
　　：“你叫我小哥哥吧，我没有弟弟，你当我弟弟。”
　　：“这~~~~~”他有点为难，长睫毛一扇一扇的，可爱极了。
　　：“ 那，你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少爷，就咱俩的时候叫我哥哥，好不好。”
　　：“好~~~~~~~~~.”
　　我们俩的第一次对话，我一生都无法忘记。
　　没人知道，在苏家大宅的深处，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在别人不知晓的情况下，嬉戏玩闹，相互陪伴著度过了五个秋冬，那段时间是快乐的，单纯的，直到文静的母亲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