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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21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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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荒漠上的冬天很冷，西风狂沙，呵气成霜。
噼里啪啦，一处山穴燃起了篝火，映着洞中众人的脸，正是奈绪一行人。
其实她们一行人并没有逃太远，作为将家安在这里的人，反抗军的几人对这里都极其熟悉，哪里的山头有可供躲避的洞穴，哪里的荒漠下有可供饮用的水源，哪里的荒丘后有可供燃烧的小树林……这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途中除了必要的指路，众人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洞中，佐伊抱膝而坐，不言不语，看着火苗摇曳，半眯着眼，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阿离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但并没有过来靠近烤火，蜷曲着身子窝在铺开的动物皮毛上，面朝石壁背对众人，看不见表情。一直被叫做狼姐的高挑女子时不时地添着柴火，咬着下唇，侧坐着，不时看看佐伊又看看阿离显得有些担心。还有两个人坐在靠洞穴里面一些的地方，偎依在一起仰面靠在岩石上，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奈绪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烤着火，不时地搓着手，于阿尔泰公国的出生长大的她当然不会因寒冷就感到不适，不适的，更多的是对现在的气氛。她现在宁愿将静留换回来她去当那个被抓的人，也没力面对这几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女人……她打心底觉得应付这种场面，静留比她更合适。
期间，关于静留的事情她已经给反抗军的几人说明解释过了，不过其他人的反应并不大，可以说是没有，她也大致明白些这几人的心情，埃尔的背叛，埃尔所说的那些话，埃尔最后的死亡，一切的一切让这几人接受起来大抵都很困难。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草草地将吃剩的食物残渣收拾起来，奈绪又忙活着去堵洞口，不过搬运巨石的声音估计是太大了，将那一众和木头一般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呃，十分抱歉，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佐伊回过神，大概是看到奈绪做完了所有要做的事情，心生内疚，眼神飘忽过来，连忙带着歉意说道。
奈绪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她在意更多的是对方恍惚神情，仿佛下一刻就会跌倒：“一天下来都很累了吧，你们赶快去休息吧。”
但明显佐伊还远远不在状态，一时没有反应，过了片刻才又开口。
“哦，对，也该休息了……”佐伊僵硬地站了起来，明显一副魂不附体的状态但还在勉强说道：“安全起见我们轮流守夜吧……”
“你们……真的没问题吗？”奈绪迟疑了下，开口问道，她很担心让这几个明显大大不在状态的人守夜的话，在她们愣愣出神的时候让王国军队偷摸进来把她们所有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不过看对方坚持，最后奈绪还是同意了下来。
第一轮是奈绪和阿离，不过阿离一直蜷缩在一旁一动未动，过了好久，奈绪看过去小姑娘还是那个姿势，开始奈绪以为阿离是也睡着了，释怀地笑笑，于她来讲小姑娘能就这样睡一觉反而更好，但又过了许久，寂静的洞中突然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奈绪转头看向声源，小姑娘的肩膀正一耸一耸地，这时，她才知道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奈绪和这个小姑娘很是投缘，再加上奈绪平日虽然一副懒散样子，却最是热心肠，这个时候连忙紧张地挪到小姑娘的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轻声问：“怎么了？”
小姑娘并没有立马回应，低头将身子蜷缩得更紧，过了片刻，才舒展开，转过头来，火光映着少女苍白的脸，无神黯淡的双眼，眼角处明显仍残留的泪水，晶莹闪亮，女孩怔怔地看奈绪，嘴唇微颤，嚅嚅地问了一句：“呐……我还能相信谁吗？”
少女的话很轻很轻，气轻若游丝，又没头没脑的，懵懂若婴孩，但却沉沉地烙在奈绪的心底，奈绪看着阿离如此模样，她的心骤然紧缩，心疼地一把把小姑娘搂在怀里，碰触到小姑娘裸露在外的肌肤，冷冰冰的。
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讲，她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东西，一直以来关系极好的同伴的背叛与死亡，一直以来信任的朋友的欺瞒与被抓，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被它所创建的人全盘否定，她所安心的家也被王国军占据肆虐……
作为一个反抗军的孩子，她没有任何家人，有的只是和反抗军同伴们的相濡以沫，早早成熟的一个女孩子为了守护这份温暖，杀过人受过伤，接下了这一份对于她实在太过早也太过沉重的担子。
她的活泼也是因为她懂得反抗军里的家人们都有一颗孤冷的心，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活泼带动温暖周围人的心……然而这个家一旦倾塌，她所受到的创伤也是最重的，更何况，她才仅仅十五岁，正该是天真烂漫的好韶光。
短短一天之内她所遭受的心里伤害已经让她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奈绪只能搂着女孩轻拍着女孩的颈背，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而这时，窸窸窣窣的，奈绪听到身后有响声，她微微侧过身子，转过头，愣了愣。
这…哪里有睡着的人了……
“你们都没睡？”奈绪还正怀抱着阿离，这时嘴角抽搐，看着这一个个坐了起来的人，很是无语尴尬。
“哪里睡得着啊……”开口的是狼姐，这个性子直率的女人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眼神撇了撇佐伊。
奈绪看向佐伊，佐伊却只是对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虽然看着是恢复了神智但她眼中如星火泯灭后的死寂，空洞地让人生出些许不安些许担心。
佐伊向前走了几步，奈绪以为对方是要过来劝慰一下阿离的，但是佐伊却只是看了小姑娘一眼，然后偏转过身子。佐伊本来就是在正中位置上，这么一转身刚好面对了所有的人。
见佐伊如此，奈绪猜对方大概是要说一些话，关于今天所发生的，太多的事情……
佐伊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说：“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在等我说一些话，可是我希望大家可以再多给我些时间……”
说到这里，佐伊面色不是很好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表情，“该说清的，我会在跟其他人会合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大家一一说明。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埃尔既然……既然背叛了我们，我想着我们迁移出去的同伴现在就很危险了，还请…还请先救出大家……”
说着，佐伊深深弯下从来折下的腰。
但是——
“阿吉尔她们有危险？！”奈绪记得是叫做莫萨的干部猛然上前拽起佐伊的领口，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佐伊顶在了岩壁上，女人愤怒地尖叫：“有危险你为什么早不说？！”
“我……”佐伊低耸着头，凌乱的长发散开掩住了面容，吐出了一个音却没在说下去，只是不断呢喃着对不起。
这时狼姐一把拉开莫萨，顺势将浑身无力的佐伊放了下来搂在怀里，双目凶狠，对莫萨吼道：“发什么疯！你怎么又没想到！”
“首领不是该……”
“眼里还有首领就给我闭嘴！”
莫萨被狼姐气势所摄后退了一步，愣了愣，瘫坐在地上掩面抽泣了起来：“可是阿吉尔……阿吉尔她们……”
一旁另一个叫做倪默亚的女人蹲下身来对莫萨说着话，将莫萨的头搂在自己肩头，看样子是在安慰什么。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夜风冷冷地从洞口缝隙吹了进来，火焰摇曳，明灭着众人或暗淡或伤心或无神的脸。
因为这是反抗军内部的事，奈绪从头到尾只能是抱着毫无反应的阿离默默地看着，这时候见场面稳定下来，也是松了口气，开口问狼姐：“佐伊，没事吧？”
问出这话时，奈绪感觉到怀中的阿离颤动了下，但接着却没再有反应，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狼姐那边也是沉默着摇摇头。
奈绪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时，狼姐叹了口气，只见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头发四散犹如个女鬼样的佐伊，似是很心疼地伸手顺着佐伊的额头将她散乱的刘海分开，让奈绪也看得见佐伊那张苍白无助而迷茫的脸，看得见那双漆黑无神的眼。
只见狼姐手掌抚上佐伊惨败透着冰冷寒意的发青的脸颊，心疼而无奈地说：“首领，我们现在还需要你……”
狼姐的话终于让佐伊有了反应。
“谢谢。”
很轻很轻的，佐伊回应了一声。
然后奈绪看到佐伊推开狼姐的扶助，勉强独自站直了身子，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缓缓开口：“荒漠的夜里并不适合赶路，所以大家现在应该还很安全。”
一直在安慰着莫萨的倪默亚抬起头，看着佐伊，担心地问道：“可是首领，即使我们明早起身，这样赶过去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对此佐伊为难地咬了咬下唇，再抬起头，奈绪看到对方目光飘过来，心下大致明白对方是在作何打算了。
果然，佐伊来到她的面前，很是郑重地弯腰，用着与以往截然相反的柔弱腔调，请求道：“我想求你再帮我们一次，虽然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很是无理，但我们……”
“哪里用得着说这些话，”奈绪打断了佐伊的话，前日里，她看佐伊每一次的指挥决策总有一种自信骄傲，如此性子强的一个人，如今却用如此过分弱气的态度近乎卑微地请求，让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暖亲切些，解释道：“现在瑞斯特瑞王国公开与学园为敌，我们算是敌人的敌人了，而且又本就是朋友。”
“谢谢……”说着，佐伊又看了眼奈绪怀里的阿离，表情脆弱，她嘴唇蠕动，却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狼姐三人说道：“有奈绪带我们过去，一定能赶上的，还请大家现在先休息好，为了预备明天的战斗。”
其他人听了，没再吵闹，倪默亚扶着莫萨躺回去休息，狼姐转身坐了下来。
佐伊站了站，迈开了步子看样子也是想回原地休息一下。
但一直过分安静的阿离却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火光耀着阿离仍旧显得苍白的脸，而这时小姑娘的脸颊却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佐伊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阿离，奈绪也低头看了阿离一眼，她怕目前这明显精神不太正常的孩子也说出什么太重的话，因为现在的佐伊就像个瓷器娃娃一触即碎，奈绪甚至看得到女子半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就这样两人僵立了，其他三人这时候也注意到这边，透过来的目光有担心有冷漠，不过倒没人这时候出声打扰。
时间仿佛静止。
出人意料，片刻后小姑娘猛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奈绪怀里起身，但双腿明显是因为使不上力气，就这样直接跌进了佐伊怀里。
佐伊明显也吓了一跳，慌忙将小姑娘接着，拥在怀里。
阿离哭的很是大声，撕心裂肺的，眼泪扑簌簌地一个劲地落，不一会就将佐伊胸前外套湿了大片。
佐伊怔了怔，深深弯腰低头埋在小姑娘的发丝间，不断地道歉：“抱歉…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连自己都……对不起……”
阿离反手抱着佐伊，摇了摇头，因为整个脸都埋在佐伊怀里让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唔嗯……佐伊姐永远是最棒的。”
火光摇曳噼里啪啦地响，为相拥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暖意。
一直担心着的狼姐放松似的松懈了一直板着的双肩与腰。
莫萨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倪默亚拍了拍她的肩。
奈绪在一旁看着，扭过脸，眼睛有些湿润……
一夜再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