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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梦里多了一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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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人有八苦。
“求不得”为其一。
归南为了这“求不得”,让宁枢“求不得”,最后逼得明凯“五蕴盛苦”。
谁有过真心,谁有错付真心,这都已难以计算。
可能应该像宁枢死前说的那样,当日三人在屋内煮茶博弈,偶尔琴声悠扬,那时便人生是最好的光阴,过了便引来愁,迟了却过淡过静。
归南公子离开后第三日,刚好月亏。姜林火自从上次离开后,就没再来过。我心里着急得很,可我不会主动找他。
这是他错。
这次发病,是戴了水玉后,最厉害的一次。
因为要留下收拾紫竹阁,我暂时没有回薇香清和。
整整一个偌大的地方,就只有我一个。
口干得要命,梦中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似乎都在耳边不挺地重复。身子冷得要命,但是我的骨头像是被火灼烧着,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可皮肉被像被凌迟般,千刀万剐的痛楚一次有一次把自己唤醒。
我用力地撞上了墙壁,只想撞个头破血流,然后失去意识罢了,可我居然到后来连撞墙的力气都没了。
暮秋的寒风若饿鬼般在竹林嘶吼着,我蜷缩着身子,捂着胸口那唯一能让我得到凉意的水玉,居然在低低地抽泣。不是因为太痛苦,而是愤怒,明明在一起只是十几天的时间,可我居然对姜林火产生了依赖。在这次我十分难熬之际,他居然不闻不问。
终于耐不住,我想去喝杯水缓解,那桌子离自己也不远,可我却怎么也够不着。
“天佑我华胥!”
“是叛徒!他是叛徒!“
“有位大神要我带援军来援助你族。”
“你可是少祭司?果然轻灵动人。”
“要你管!”
“哈哈哈……”
“我不走,他答应的,他答应会救我们的!”
“珂,走吧,九黎王已走了,你快跟桑榆走!”
…….
上天怜悯,我掉下床后,就失去了意识,那痛苦是没有了,陷入的却是那比黑暗更压抑的梦境。
母亲在殿中接待一个从南方来的客人。那人很高,披着玄色的斗篷,只看到高挺的鼻梁,还有浅笑的嘴,与那陷在黑暗中的脸孔搭配,显得有些让人不寒而粟。
这人穿着金晶铠甲,腰佩一麒麟黑刀,几缕艳红的发丝从斗篷泄了出来,他坐在那儿跟母亲聊天,虽然言谈有礼,但是那不可一世的傲气还是从举止中展露了出来。
他该是一个怎样的男子,才能拥有这样的风姿?
我站在门边偷听着,身旁的侍从一面难看,他们想让我离开,可一想到我平日的那一股蛮劲,又怕我会惊动殿中的二人,于是踌躇多次也开不了口。
“是那位大神让九黎王过来?”母亲平日本就不苟言笑,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这下跟那位客人在一起,气势却依旧不灭。
“正是。”那人笑得好不爽朗。
“哦,不知道九黎王和那位大神有何约定,肯来救我们这区区一个小国?”
“那是和我们族相关的事宜,祭师大人就不必操心。蚩尤只想问祭师大人是否需要我族的援助?”
母亲礼貌一笑道:“不知九黎王是如何确定我族必会被灭?”
“自人类开始有欲望后,那世间便不再平静。所以有位大神认为,神这般神圣高洁不该留在这污浊的黄土,天上才是他们的乐土。但你们华胥一族生为远古神族,却罔顾那大神的劝导,一意孤行,那就是与他们作对。”九黎王说完后,捧起跟前那碗茶微微吹了吹,抿了一口,那动作很是熟悉。
“呵,那位大神怕是觉得神便是要存在人的心中,也比这么实实在在留在人间来得实在。或者他认为,上古的神也活得够长,是时候休息?”母亲冷笑。
“如何认为,祭司自己欢喜便可。如今只望祭司应一句,要或者不要?”
“那九黎王需要我们给你什么?”
“炎帝。”
“!”母亲一下惊讶,那捧茶的手不禁颤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祭司小心。”几个圣女上前帮忙擦拭,九黎王依旧笑得自若。
“九黎王千里迢迢赶至此地,怕是劳累了,你便先歇着,待我跟王商讨后再给你答复。”
“有劳了。”九黎王微微颔首。
......
宫外有一禁林,这里住着我族的圣兽——狂雷麒麟,相传是伏羲父亲雷泽氏的坐骑。一般只有王和祭司才能进入,可这九黎王居然避开了耳目连夜进了这里。
这几日对他一路跟踪的我,自是不会忽略这可疑的一次。
我自小便跟桑榆还有几个小孩来这玩,虽然不深入其中,但路还是熟悉。我咬着刀,悄然爬上了树,荡着那藤蔓,无声地跟着他。
幽深的林子,只有叶间偶尔散落的银光,还有那慢悠悠飞舞的萤火。
可我们华胥族的人夜视能力特好,耳朵也特尖,于是任凭他怎么东拐西弯,我还是跟上了。
待到了一湖边,他停住了脚步。方才他走得挺快,我便荡着藤蔓快速地跟着,还赞叹着自己身手敏捷什么的,结果一时玩得开了,刹不住手,就这么一抛进湖了。
我掉进去前,口中那刀“啊”地掉下,我回头狠瞪那九黎王,然后就没然后了。
只记得自己掉进冰冷的水中,手脚并用地想往上爬,却是一点力都是使不上,这才记得母亲说过这个圣湖被下了法术。
因为它连着华胥宫的下方,为了不给外人进去,那咒语是让人进去了是不能使上法术和力气,所以他们才不让族人进这。
垂死挣扎的我我无助地吐着泡沫,心里是万分的不甘,望着那离我越来越远的月亮,缓缓地下沉着,四周也原来越暗,想着今早偷偷收起了桑榆的那条衣带还未还,母亲叫我练的那法术还未熟练,还有那个九黎王的样子我还未看得清楚......原来人之将死,遗憾还真是多啊。
“咳咳……咳……咳……”我抚着脖子,伏趴在岸边的草地上。
咻的一声,九黎王收起了方才拉我上来的那藤蔓,他的斗篷因为刚才动作激起了的风给掀翻了。
看到他真切的模样,我知道什么叫做邪魅。
红!
艳红泣血的长发毫无束缚地恣意飞扬,他的眼也是暗红的,仿佛是午夜狩猎的野兽,周身都透着那危险的野性气息。
可是,更多是熟悉,我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他又好像和见过的不同。
“你好点没?”他弯下腰,身手拉我。
啪!我打开他的手,鼓着腮转过头。
他没有怒,反倒抿嘴一笑,道:“你可是少祭司?果然轻灵动人。”
他这么一说,我更怒,冲他喊道:“要你管!”
“哈哈哈,你这是气我?”
“当然,哪有救人的用藤蔓勒紧对方的脖子硬扯上来的!”
他无辜地摊手,道:“我也是一时心急,况且那湖水黑不溜秋的,我用藤蔓刚触到你的气息就立马拉上来了。这很巧合地就绑住你的脖子了。”
“骗人,你根本就是撒谎!”我抱着臂,示意不再理会。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看着四周,似乎没有离开之意。
“快给我滚出这圣地,你这个蛮荒之地野兽!”我对他大吵大闹,不料他听到后边一句,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一股寒气漫了上来。
我知道自己骂过了,却硬是道不了歉。
“若是祭司大人知道你进来了,她会如何待你?”
“你会难逃一死。”
“那你呢?”
“……”
突然,这是一阵奇怪的喊声从林子深处传出,那是一阵能让你每个毛孔都在颤抖的嘶吼。
九黎王扶额问我:“这又是你哪个同伴?”
“什么同伴啊,不是你的吗?我记得你有什么八十一个弟兄,还有雨师风伯什么的,是不是他们来找你了?”我不忿地问道,可我两几乎在见到那吼声的主人后,都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止住它吗?”九黎王让我坐在他的手臂上,他抱着我一起逃离,身后是一只浑身漆黑,但鳞片发着蓝光的怪兽。
它怕是在这呆得太久没活动筋骨了,这狂雷麒麟便追逐我们,边把身旁的大树都同雷劈断了。我也无暇想着这么大的动静,母亲会否知道,只想活着回去就好活着回去就好。
“我哪里知道,都怪你走得这么深入。我以前来的时候都看不见它的!”我一时气愤就锤打着九黎王的头。
“你干什么!挡着我的视线,我看不到!”他一声大叫,我转头看着前方一阵尖叫,身后的猛兽也一阵狂呼,圆圆的月亮悬在两断崖间,中间有三个剪影在飞过,然后......
九黎王喝了一声,对面的树忽然抛出了一条藤蔓,九黎王伸手捉住了。却忘了我在他手臂上,我就折么甩了下去,幸好他披风够长,我勉强拉着那布脚。后边的狂雷麒麟也想抓住我,我却一声尖叫:
“啊!你别过来!”
事实证明女人的尖叫声是可以用作武器,这不,那怪兽可能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刺耳的响声,一时像小猫被吓着了似的,瞪圆了眼,就这般直直地掉了下去。下边应是条河,我听到一声嘭的响声,那水花都激了上来。
九黎王把我拉上去后,也没说话,喘过气后,像看怪物般地望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他打了个冷战,就说:“你认得路不?我怕那怪物会上来,你这猴子一身防御倒不怕,我却不行。”
我果断捡起地上的石子砸他,然后捉住藤蔓走了。
那晚的事,我两再也没提起过。族里也没关于那天晚上的消息。
只是他在这的时间都来找我,时而闲聊,时而一起静默发呆。
我也不是闲着的,作为少祭司,我要经常进宫伺候长我几岁的长公主。
长公主是下一任的华胥宫宫主,华胥宫并不是华胥的皇宫,而是一个祭奠的地方。我们是神族,祭祀的当然不是一般的神。多是这个天地,我们相信这大地万物都有灵性,我们的一切来自它们的奉献,祭祀它们的灵魂和祖先,能让我们千秋万代得到它们的帮助。
而华胥宫宫主是一生不可离开宫,在祭司的指引下进行一系列的祭奠仪式。我作为下一任祭司应该长期与少宫主保持良好的默契。
长公主很活泼,她对于日后那不得见外界的日子似乎并不担心。反倒是她身旁的那个侍卫老是操心,在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他总早早的叫长公主出去游玩,我和公主则是懒得走动,只想赖在殿中玩玩堆石子。
偶尔,九黎王在晚上会来,他会偷偷地带我们去宫外的小寨子买上些有趣的小玩意,而她那个侍卫这时更头疼,因为他要帮忙藏好这些宫里不该出现的东西。不过,我没告诉她这个是九黎王。
好不容易熬到了花节,这是满了婚龄的男女互诉心思的日子,男的若是见到喜欢的女就送金雀花,而女的则送藤萝。
长公主喜欢热闹,况且这节日族里的人都去看了,对她的看管没那么严。
桑榆本来想跟我一起去看那山上的祭祀舞,可我老早就和九黎王还有长公主偷溜去了。
长公主很喜欢九黎王,她从出宫开始便一直拉着他,一声一声地喊着:“蚩尤哥哥…..”
我和她那个侍卫则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和别人围着篝火跳舞,我们想的应该不是一回事。
因为桑榆来了以后就在一直望着我,又看着九黎王,他应该想约我和九黎王去跳舞,却一时下不了主意。于是我想帮他一把,便拉起他的手,在他一脸火红中,把他的手给了九黎王。
自己走开去吃些烤肉。
我用叶子托着半条烤羊腿,边吮着手指,边撕下肉吃着,这时一双陌生的手靠了过来,把我拿在嘴边的那一小块肉吃了,末了还舔了下我的手指。
我一惊,那肉都掉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不和公主一起跳舞,桑榆呢?”
他侧头笑,道:“公主有她侍卫陪着,桑榆嘛,刚才有个小姑娘送了一朵藤萝花给他,那小子一个脸红就飞跑出去了。”
“哦。”
“怎么不玩?方才一起都很高兴的。”
“公主喜欢你。”
“哦?”
“可你不喜欢公主。”
“何以见得?”他稍有兴趣地抱着臂,一副讨教模样,让我不觉底气十足。
“我看得出来。”
“那你看得出我喜欢谁?”
“这…..”在我愁眉思考中,他手忽而碰了一下我的耳畔,我伸手去摸,手掌上就得到了一朵金雀花。
“公主!”那个侍卫大喊一声,我只见到一鲜黄的衣裙从眼前掠过。
......
那次花节的事情被揭发了,我和公主都被禁了足。九黎王这时却离去了,他应了帮忙我族的战争。
公主和我在一起却没有说过话,我知道她在恼我。
那个傻傻呆呆的侍卫被换走了。
外边的战事似乎进行得很激烈,但我和公主都听不上多少。
这夜,房间忽然窸窸窣窣地响了些声音,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我一下便起来,看到公主床边站着一个人。
“公主!”几乎是第一时间我就叫了出来,那人一下回头望我,是那个侍卫!他一身玄色衣服,可脸色苍白得很,脚下居然滴着鲜红的血。
公主这时也醒来,她一见到那侍卫,刚想开口,却被他捂住了嘴。我立马上前,却被身后一人拉着,回头看,居然是九黎王!
“你要不带她走!要不我杀了你!”九黎王低喝道。
公主挣扎着,那侍卫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跑。
我开口喊,却发不出一声,我知道是九黎王对我施了法。
我回头看着他,一面愤怒。
“华胥我是保不住了,我未料到黄帝居然合上炎王一同攻进来,我这次带的兵不够。我记得你们说过,华胥的少宫主是少有的圣灵转世,她可活祭来获得上古众神的祝福。但是,这个华胥国迟早要覆灭,少宫主的牺牲是白费的。你现快跟我出宫。”他拉着我,飞了出去,在到达上次花节跳祭祀舞的那个山头时,他左右看了一下,背着我道:“我的部众一会便会来接你,我这就过去把桑榆和你父母带…..”我拿出了一直配着的那把小月刀,施上了几分灵力,生生地插进了他后背,这不会要他的命,只是让他昏睡一段日子。
我对华胥没有太多的喜爱,却深知这个土地对我的重要,这是我不能跟他走。
他扶着我的那把刀,一面不解地望着我,后来终于支持不住,单膝跪地,抬头咬牙对我道:“我会…..我…..会来带…..”我念了一句咒语,封了那句他未说完的话。
回去后,原来的家已成了废墟,那些天兵在他们祖先的土地上肆意焚烧破坏,而那些人族则在抢夺我们的东西。
华胥王和华胥宫宫主已经战死,九黎王蚩尤却弃我们回去了,那狂雷麒麟跟了突然出现的伏羲走了,母亲带着族人逃到一山谷中。
听说,这次战争能如此惨败,是因为我们这里出了叛徒。我想我知道叛徒是谁了。
他到最后也算有良心,带走了公主。
可是,十天后,被掳走的公主自己一个人回来,除了衣裳上的一滩已干涸的血迹外,她并没任何损伤,而且那血迹也不是她的。
她央求母亲开启那个法阵,因为抗战时候的圣女和法师都死了大半,我这半吊子也被带去了。
我不明白公主为何回来,就如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侍卫要背叛我们一样。
原来,那湖的下边是一个地宫,母亲告诉我华胥的一切秘密都在其中了,她说这地宫开启要特殊的钥匙。至于那钥匙是什么她并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在外守着,她和公主二人进去了。
我们背着地宫的门站,听着身后那石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无比沉重地在空旷的地宫回荡。
过了二三个时辰,母亲出来了,她脸色苍白,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们立刻上前问她何时,她抬头看着我们说:“为何?上苍不是悲悯众生的吗?为何偏偏看不到我们华胥!”接着就身子一软倒下了。身后的大门也随即关上。
这么过去了一个月,我听到了九黎王蚩尤战胜了炎帝那支军队,大举向着黄帝起兵,我心里居然还有一丝期盼。
后来,就到了桑榆带我走的那段事,我居然还在绝望的那时,还惦记着九黎王没说完的话,心里安慰道事情还没这么糟,他会来的。
其实当初他并没有说完那句话,自然也没有什么承诺可言。
我只是到最后还抱着一丝微若的希望不愿放弃罢了。
记得母亲那天昏睡后醒来,曾问过我,九黎王有否进过这地宫里。他那天去禁林怕想进去,却被我搅浑了。后来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他有没有进去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公主有没有告诉过他这进去的方法,我更是不知晓。
这一梦很长,很长,比一辈子还长。
醒来时候,映入眼中的人真的很熟悉,他抱着我在膝上,那股淡淡的药香把那时的邪魅和狂妄都遮掩了。
他见到我醒来,笑容自眉梢和嘴边舒展开来,道:“感觉可好点?”
我虚弱地一笑,别过头,闭眼低低说了句,类似梦呓的话:“九黎王可来得真迟啊.....”
姜林火身子明显地一怔。
我满意看到他的反应,可身子实在困倦,眼前一黑又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