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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挺着尸,睁着眼,目之所见,空茫婆娑。
      因我脸上盖着块晦气的白帕。
      卧听车轱辘咯吱作响,我抖得跟筛糠似的。
      长安早入冬了,此时虽未到落雪时节,寒风却也剜骨得紧。又是阵猛烈的颠簸,抵着硬木板,我期期艾艾朝前头拉车的庄轻寒喊:“轻寒,慢点走,不急。”
      庄轻寒顿了顿,放慢速度。
      闭了眼,我眼角憋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滑落。
      两颗辛酸泪,人生太苦楚。

      五年前,庄家被灭满门,劫后一场灭迹大火焚尽所有,唯庄轻寒与我,侥幸脱逃。彼时我只有七岁,随姆妈入住庄家不足余月,便遭此祸事。说来可笑,江南庄家,富可敌国,而今再看,却只余焦黑的断壁残垣,愁惨不堪。似乎枉死过人的地方,总是特别邪门,也最易滋生鬼怪冤魂,因无人走动,衰草渐生,蜘网罗布,庄家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宅。

      庄家祸事于我而言,是池鱼之殃,于庄轻寒,却是更为可怕的修罗狱火。在庄轻寒经历第四十九次午夜梦魇口齿不清的哭喊踢闹,把我误打成猪头后,我牙一咬,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带着他,远离了这残败破陋的安身“鬼宅”,往长安,攀亲去了。
      攀的什么亲?
      娃娃亲。
      使的什么计?
      李代桃僵!

      拖着庄牌小油瓶,走投无路,那时我日思夜想,终于想起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
      ——白烨泽,庄家小姐庄轻尘的准未来夫婿!

      攀亲是门技术活,为了轻寒不再挨饿,就算马革裹尸,婚姻为赌,我也需上!却未曾料,长安街头,我的膝盖,结结实实中了一箭。

      彼时,我与轻寒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兼年岁尚小,无生计能力,流落街头,乞讨为主,行骗为辅,才勉强得以糊口。
      天子脚下,当真是钱多人傻之地。当日我骗得一位圆脑肥肠冤大头,正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嘤嘤嘤”表示来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衔环结草也要报答恩公救命恩情之时,单脚早已偷偷挪开半步打算撒腿跑,哪知恩公猛的拉住我的小细胳膊,猥琐一笑,用华丽得刺瞎我钛合金狗眼的小金扇挑起我的尖下巴,眯着肿泡眼道:“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小美人儿,给我做第八房小妾,”末了思索了一下,还摇扇加了句“可好?”
      “桀桀桀”,笑得势在必得。

      我脸色暗暗一变,默默瞟了瞟冤大头身边瞬间聚集而来的两个燕颔虎颈的彪形大汉,“嘤嘤嘤”哭得更动容了。
      出来骗,迟早是要还的……

      正当我泪眼婆娑之际,抬头突见前方一辆马车晃着金丝流苏飞速驶来,驭马的车夫用鞭狠狠抽打着马匹,嘴里嚷着“起开,起开”,以七十码的速度狂奔而来。
      于是,本就混乱的街市交通更加拥堵,人流更加杂乱。
      我趁冤大头松懈不防,抬脚踢他裆,成功挣脱魔爪钳制,扭头,跑!

      “呜……”冤大头撕心裂肺嚎,“给、给我抓、抓住她!哎呦……呦!”
      “起开,起开!”
      “啪!”

      街市骚乱,混入推推搡搡的队伍中也跑不远,眼见两名大汉接近,赶上马车驶来,我牙一咬,抬脚纵身一跃……车夫为了躲避我这突如其来的小肉弹,扬落马鞭,跌下马去。

      默默扯过马缰,前方官道,闹市人杂,于是往左兜马,去往偏僻小道,我扬扬缰,很快上手,甩脱背后穷追不舍的两人。

      速度放慢,才刚松口气,正打算弃车,突然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

      “嗯?怎的停下了?”

      这声音……?
      我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回头去看,只一瞬,我就……瞎了老娘的氪合金狗眼!
      ——半挑开的竹帘中,衣裳凌乱的美人儿春情勃发的昂躺在一名年轻男子怀中,看不清男子容貌,只见他细长的手指……呃,探……
      女子不合时宜的娇喘了一声。
      我冷汗涔涔。
      作为一个十二岁的矜持女孩,我懂得太多了。
      于是,趁车内人没发现,我蹦跳而起,捂脸弃车,圆润奔了。

      在皇城街头混久了,过些时日,我才知道,那金马车中的放浪男子,就是我要找的未婚夫婿——白烨泽。
      ……情何以堪。
      “我”这未婚夫婿,乃天潢贵胄,名动长安,声名在外,放浪……那个形骸。温香在怀,暖玉在侧,那些个浮花浪蕊,前仆后继,纠缠攀颈,他来者不拒,任其倾怀,并且,传闻中,最喜快马……车震。

      当真是天上人间,重口味得很呐。
      拍着一马平川的胸膛,我惆怅了。这种戏花浪蝶,着实令人惶恐。
      罢。洗洗睡。

      日月经天,万物流转,沉寂无声。岁月如斯兜转,面如混沌,我却过得艰难,与轻寒一饥两饱,掰指度日。
      肚中饥,茅屋漏,北风吹,人儿瘦。
      万不得已,只能做现下的打算。演一出卖身葬父,运气好了,遇上好人家,也不至太潦倒。
      用二钱银子租来的破板车继续颠簸,路不甚好。轻寒一路无话,白帕下,我抖抖睫毛,张嘴问他:“要不,别卖身了?”
      轻寒仍旧沉默。
      见他无话,我从木板上坐起,这一下差点滚到轮底,他头也不回,似是平静,一字一句道:“姐,卖!”
      卖?真卖?那你的小手做什么哆嗦,你的小身姿今日为何格外挺拔肃穆?沉默半晌,我说:“轻寒,你躺上来,咱们不‘卖身葬母’了,这不典型,咱们改‘卖身葬父’。你姐长得安全,放心,没人看得上。”
      “……”庄轻寒大概是有些意见,拖着车,不再搭理我。
      这死小孩,才几岁,就这么缺心眼。

      是了,物不是,人已非,这几年,我与他颠沛流离,随身飘荡,命如草芥。昔日心无块垒,终日只知嬉戏打闹,如今嶙峋憔悴,沧桑奔波。都道年少不知愁滋味,对此,我着实不敢苟同,否则,年岁尚小,却如何要无家可归,饱经风霜雨雪,早早便知人间冷暖,甚至卑躬屈膝,为奴为婢,只求他人赏赐一餐可供温饱充饥?
      若我能勾搭上白烨泽,是不是,会有转机?
      冬风萧索,这么想着,又忆起那日“车震门”,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时,庄轻寒突然停下。
      “到了,别再乱动。”
      听见街头吆喝声,我头一歪,开始装死。
      耳边一片嘲哳,毫无预警的,一块沉甸甸的硬东西掉在我胸口心窝上,我给砸得几乎吐血,当场跳起“诈尸”……
      静寂……
      围观者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骇得纷纷后退,片刻之后,惊觉是骗局,指责谩骂不断。我歉然望向庄轻寒,攥着那硬物,目光凶狠逡巡,在人群中寻可疑人物。
      庄轻寒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往身后看。
      “果真有趣,诈尸了。”
      我回头去看,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近在咫尺,吓得往后踉跄:“你——”白、白烨泽!
      “景祯,你输了。”
      我一脸懵逼。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白衣翩跹,恍若仙谪。
      我目眩神迷,痴痴看他走来,又痴痴见他将一件物什递到我跟前。
      待看清,我的脸登时白了。
      这长命锁,并非我的,乃是庄轻尘遗物……定然是方才诈尸,不小心掉出了。我脸上一红,想赶紧将它收起,却听白烨泽冷道:“慢着,拿来我看。”
      “我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
      我朝不知死活的庄轻寒使眼色,随后老老实实将长命锁呈给白烨泽看,挺直腰杆,不卑不亢道:“公子,我与轻寒自江南来,此番……”顿了顿,暗地里慌乱得紧,故意提高声调掩饰,“我是来寻我未婚夫的……他叫白烨泽,公子可曾,认识他?”台上戏曲里演的小姐台词,我滚瓜烂熟。
      却不想白烨泽见了信物后,神色不变,依旧云淡风轻:“我该认识么?”
      我愣在当场,这……
      这厮竟然转身走了!
      我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于是涎着二皮脸,张口便喊:“公子留步!”

      他是停步了,头也不回。

      我咬了咬牙,逼迫自己吐出几个字,没羞没躁道:“公子,我……喜欢你。”
      他终于转过身来,眨眼:“我不喜欢小孩,三年后,你再来找我吧。”
      我一口热血几乎喷出。小、小孩!我只是发育不良,所以身量小,而已。

      “姐,别跟他纠缠,我们走。”庄轻寒是看不下去了,要拉我回去,拉扯间,一块东西铿然从我手中掉落,滚了好几个圈。
      是锭元宝。

      我和他双目豁亮。
      元宝,多年不见,思之成狂,几欲疯魔呐。
      见财,我俩瞬间不淡定矜持了。

      “姐……”轻寒唤我,我连忙回神,此刻白烨泽已淹没于人流之中,那身打扮却出卖了他,惹眼得很。迟疑了一会,我撩起拖沓的破裙裾,追。
      近了,近了。顺利捞到一只手,二话不说拉起,佯装感动:“恩公,既已买下,就请打包带走。买一送一,绝不亏本。”
      哪知,回身的,却是方才那唤做景祯的眉目如画的谦谦君子。
      我如针扎,迅速收回了手,纳罕极了。
      糟糕,抓错手也。

      他抿起唇角,含笑:“如此,便随我走。”
      声如天籁,我似受蛊惑,鬼使神差跟在他身后。

      “姐!”庄轻寒在身后大声叫唤,我浑身一震,吓得冷汗直流。见色忘义,差点误事。

      突然——

      “你要她?”白烨泽不知何时站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多久的热闹,心下惆怅,我那痴缠的小眼神啊,不会悉数被他看去了……吧?庄轻寒走来时,却是被他一把拦截了。

      “我可不是空掷钱财,这小男孩,我要了。”

      “姐……”轻寒看我的眼神,极为哀怨纠结,我留意到他手中的元宝,开始咳嗽,这,这是……

      “记得来看你舍弟……庄轻尘。”他挑眉,架着僵硬的庄轻寒,潇洒的消失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心念此只浪蝶,当真不可理喻……

      ·

      濯洗罢,换上熏过的华服,环视四周,雕梁画栋,轻纱幔帐,暗香浮影,愣了半晌,恍若隔世。若要我端茶送水,我任劳任怨,可如今……是何情形?
      被人好生供养着,不出一月,我逐渐圆润起来,然则,心却不安。

      昨夜好一场大雪,我披了衣,伸手推开窗,梅花嫣红,不远处,一抹白影慢慢飘来。
      那是?
      火速躺回床上,我拉下纱帐,心惊肉跳。原以为他会识相离去,未曾想,一阵轻风袭过,我的纱帐,被人撩开了。

      “咳咳咳……”我受惊了。

      “受寒了?”他坐到床头,伸手搭在我额前。

      倒是他的手更为冰凉,我正惊疑,却听他咳了咳。

      “……没事吧?”我终是坐了起来,正打算叫人送些热汤来,却被他拦住了。

      我疑惑看他。

      却见他理所当然的脱靴上床,更是将我挪到他怀中。隔着单薄的中衣,我能感受到他血脉的温度,脸红到了耳朵根。

      这……我努力屏息。

      “我也曾,这样抱过你。”半晌,他开口解释。

      我一动不动。

      “那时,你只有五岁,很是淘气。”

      我含糊应着,心说这能一样么,却很快飘然,只觉身在云雾当中,虚无缥缈,如同……被灌迷魂汤。

      我与他,保持这暧昧姿势,聊了许久。
      他与我聊我儿时趣事,我佯装兴趣,一一追问。依偎在他胸前,卸下那些疲惫的负担,避谈庄家被屠一事,只支离破碎的提我与轻寒近些年的流离颠沛,诸多种种,过眼烟云。
      眼波流转间,不动声色,拉近了彼此,最后我试探问:“景祯,你跟白烨泽,是何关系?”
      他没回答。
      我不再穷究,只说:“过些日子,我想去找轻寒。”

      ·

      海棠似锦,我在后院找到一处极适休憩的场所,伏在天成的石塌上,听鸟语,嗅花香,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醒来时,白露沾衣,拂去身上花瓣,便见景祯站在不远处,正持笔作画,眉眼含笑。他信步而来,捻着画卷,示意我看。
      是海棠春睡图,有美人伏在石上,慵懒娇柔,花面相映,惹人怜惜。

      我脸热了。

      “轻尘。”他低唤。

      我不敢抬头,只因这声低唤混入太多我不懂却又期待的情愫,他温柔的撩开我的鬓发,垂首,攫住我的唇……
      海棠无力,不胜娇羞,这番温柔缱绻,当真……吃不消。我渐渐沦陷入戏,不可自拔,恨不得立马将一片真心抛却,贪婪的索取更多怜惜。
      哪管得,这些莫名的怜惜,是否……原本归我,又能否求得心安长久?

      ·

      明月流光,我踏着遍地月色,穿庭而过,去寻景祯。
      思虑良久,我打算将自己知道的悉数告诉他。

      他还未歇,屋内烛火燃着,灯影晃动,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来。

      我立在门边,正打算敲门,里头有人说话。

      “人臣望重必危,功崇难保,富可敌国,乃至动摇国基,更私下积蓄,开挖矿藏,图谋之心昭昭,除之……”
      “王爷,仍有两条漏网之鱼,不知……”
      “不急,只消坐等。”

      转身,泪已决堤,原来……竟是你么,王爷?

      ·

      白烨泽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再见这辆马车,我的眼皮一抽,转身奔走的欲望很强烈,但身后的人太可怕,我是宁死也不愿再见他了。

      门帘挑开,果然白烨泽坐在里面,见是我,歪嘴邪邪笑了。

      我硬着头皮,挑了一处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默默无语。

      半晌,他忍不住笑了,道:“山不就我,我就山。”便贴身靠了过来,我如坐针毡,几乎一屁股跳起,终于忍住。

      “轻寒呢?”

      “你会见到他的。”

      我恨透了这类允诺,以前他也曾这样允诺我,但何时让我们姐弟相见了?见个面,真有那么难吗?

      “轻尘。”白烨泽的手在我背上摩挲着,似乎是在玩我的长发,我挺直腰杆,全身陷入戒备当中,垂首假装没听见。

      “庄轻尘,你很怕我?”

      “……唔,没有。”

      “那么,看着我。”

      我眼皮跳动得厉害,几乎抽筋,僵硬的抬脸看他。

      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发间,看我的眼眸含情脉脉,此情此景,我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此朵浪蝶正在勾引我。

      到底该不该给他点面子?我默默想着,竟在他怀里出神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下巴已被人抬起,细密的吻落在颈项间,专心厮磨。
      我吓得几乎翻白眼,奋力推他。

      “庄轻尘,我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你在抗拒我么。”
      太子妃?来不及多想,一只手移到腰间,瞬间抽开了我的腰带……

      “不、不!我不是庄轻尘,你、你放开我!”我惊得语无伦次,奋力往外爬,却被他重重压住……

      马车终于停下,我颓然躺着,任由白烨泽将我抱下车。

      错了,都错了。
      我不该李代桃僵,更不该来攀亲……

      庄家大火与我有何干系?我本是庄家一名乳娘的女儿,名唤竹桃,与小姐庄轻尘同食母乳,自小伴玩,若不是小姐七岁那年不慎跌马故去,庄老爷也不会因瞧我有几分像小姐而收我做干女儿,更不会有今日之事。

      我顶着小姐的身份享了几年福报,庄家于我到底有恩,现在是报恩之时,轻寒,我放不下,可要恩情偿报……这样的斡旋,我玩不起。

      “告诉我,轻寒,究竟在哪?”我缩在被窝里问欢好过后餍足整衣的白烨泽。

      他俯身摸了摸我的脸颊,道:“不日你就能见到他。”转身的时候,他补充,“西北告捷,便能见到他。”

      我心沉谷底。
      西北战事纷繁,蛮族凶悍,烽火数年未息,他们竟把轻寒送到那样的地方去?白烨泽,你竟敢……竟敢!

      “若轻寒有何差错,我死也不放过你!”

      ·

      池塘锦鲤肥硕,慵懒的缓慢摆尾游动,我顶着八个多月的身孕,看它们如何痛苦将漫长的空壳时间打杀,四月春光再好,却没个留恋处。遥远边陲,庄轻寒不知生死,我亦成他人禁脔,自以为离了狼口,却不想又将自己送入虎口。

      我笑自己年少无知,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突然念想以前那些陪庄轻寒颠沛流离的岁月,虽贫苦,却是自在身。

      半空中无端升起一只俏丽的蝴蝶纸鸢,我盯着看了半晌,眼泪横流。沿着□□走,却始终走不出白烨泽给我圈定的范围,是了,我被禁足在一个小院里,从此与世隔绝。

      脱去鞋袜,我爬上院墙,任那些带刺的藤蔓鲜花刺破我双足,我只想一窥院外风光。

      身着华服的少女在放纸鸢,她满头金钗翠玉,手高高扬起,回头望着身后的人嬉笑着,我的眼几乎被晃花,泪水又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白烨泽搂着她,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相视而笑。

      墙根下有宫女路过:“看,殿下又陪太子妃放风筝了。”“是呢,殿下对太子妃真是好呢。”

      四月的日头可以毒辣如厮吗……我的头沉得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努力支撑住,不让自己摔下去,抬手擦干脸上热泪,睁开双目,安静围观太子与太子妃的伉俪情深。

      风筝断线了,纸鸢高飞,那是我要看到的情景。
      我也想像这只蝴蝶纸鸢一般,断了任他人操纵摆布的线,丢失完整的自己,却可换来片刻飘渺的自由。

      我痴痴望着那纸鸢借风势越飞越高,风扬起我的发,我恍惚看见白烨泽将头转向我这边。
      他看到了,那么……就开始我的表演。

      摇摇晃晃站起,我探出手去,像要碰触那高飞的纸鸢一般,纵身跃下……
      刹那腹疼如刀剜,一股酸胀的热流自□□淋漓涌出,我扯起嘴角笑了笑,终于疼晕了过去。

      ·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肚上压着块千斤巨石,我要轻寒给我挪开,轻寒满身是血,哭着说,姐,我搬不动了,我搬不动了。

      轻寒!

      我崩溃尖叫,那巨石仍压着我,疼得我无法喘息,双目发黑。我浑浑噩噩在梦中嚎啕大哭,我喊,我不是庄轻尘,我要回去,放我回去!我告诉你们,我统统告诉你们!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求你们放我回去!求你们让我见轻寒,求求你们!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庄家的……矿藏。”
      “在哪?”
      “在——你……是谁?”
      “轻尘,乖,告诉我,在哪?”
      “我……不是轻尘。”
      “竹桃,庄家的宝藏,在何处?”
      “轻、轻寒……呢?”
      “他在你身边。”
      “我……看不见。”
      “竹桃,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庄家的宝藏,究竟在哪?”
      “竹桃?”哦,对了,我是竹桃,我不是轻尘,“王、王爷呢?”
      “……他也在的。”
      “他,在……在哪?”
      “我在就足够了。”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我的泪悄无声息流了下来。
      “宝藏在哪?”他再次追问。
      “……”
      “殿下快别问了,人都要不行了!”
      “好,不问,不问了,竹桃,我在的,在的,别怕。”
      又一滴泪默默落下,我看不见,却知道景祯不在,轻寒更不会在了。
      “殿下,出来了!出来了!”

      使出最后一口气时,我的泪眼早干了,似乎是回光返照,世界突然清明,我看见白烨泽惊喜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不好了!大出血,怕是都保不住了!”
      “给我保住!无论如何!”
      “殿下,庄姑娘去了!”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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