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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因为雨化田交代我们要大摇大摆地进回京,不走水路而转陆路,最好是极尽铺陈夸张之能事。不过,这点却不用雨化田操心,只要走陆路,地方大臣怎么会放过巴结这位炙手可热的红人的机会?
      即使我们到卢氏县时已是亥时,卢氏县的知县仍然亲自率人迎接。
      卢知县跪拜相迎,风里刀抬着下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我驱马上前:“知县请起。”
      卢知县听到我的声音,起身赔笑:“听闻督主身边有四位得力助手,不知这位是……?”
      风里刀一言不发,一双眼睛转到我身上,像是拿不定主意。卢知县站在下面,被这突至的静默吓住了似的,望了望风里刀,又不确定地看向我。
      我报上假名:“余千秋。”
      卢知县一听这名字,一脸的意料之外,忐忑地瞄了一眼风里刀,匆忙让开,请我们一行先入府休息。
      卢氏县是个小县,知县的府邸不算大,布置得清幽雅致,看着也算舒服。我跟着风里刀进了他的房间,风里刀一踏进这间房间,右手一动,紧跟着又一顿,在旁边的小柜子上抹了一把,放在眼睛跟前看了看。
      “看什么?”
      风里刀回头:“我看雨化田那么喜欢干净,进房间一定会这样。”
      我笑了,走到他面前,抬起手,食指微翘,靠在嘴唇上方一点:“督主要进了这房间,应该会这样。”
      风里刀眼神一动,清了清嗓子,跟着模仿:“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没这点眼力,早就死在江湖上了。”
      我倏地拔剑,风里刀急忙让开,一手撑在后面的桌子上,瞪大了眼睛看我:“你要干什么!?”
      看他这副怯懦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雨化田假扮。雨化田心高气傲,未必肯学得风里刀这般软弱无骨。可能的确是我多虑,我心里总想着要早早除了雨化田,现在失去本来握在手中的绝佳机会,实在心有不甘。
      我抚摸着剑身:“你看我的剑如何?”
      风里刀一步一挪蹭到我跟前,我摹地倒转剑身,剑尖向他。风里刀被骇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拿我开心!?”
      我大笑两声,将剑柄递到他手里,他缩了缩手似乎不太想接,最终还是接了过去。风里刀一寸一寸抚过剑身:“剑光照人,寒意乍起,是把好剑。”
      “像不像督主?”
      风里刀一怔,将剑捧给我:“雨化田?”
      “我第一次见到督主,就觉得他像我的剑,煞气太重。”长剑归鞘,我拍了拍风里刀的肩膀,“回京还有一段路,难免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你要想学得像,就学我这把剑。”
      “学你的剑?”
      “学它——”我刻意拖长了尾音,顺着风里刀的肩膀摸到他的脖子——平整一片,没有伤口——然后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锋芒毕露!”说完我就使劲将他推开,风里刀踉跄着退到桌子边,猛地撞在桌子上。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手死死地扣在桌边,像是极力克制。
      我无所谓地退出房间:“你学个五分像就好,顶不住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你。”
      如果雨化田能将脖子上的剑上遮住,做成我方才摸到的那样平滑,那他应该是精于此道。若他精于此道,先不提“余千秋”,就是我以前假装成宫女或者锦衣卫,频繁出入宫中,与他相遇数次,他也未曾露出半点疑心,事后更不曾仔细调查。
      可若雨化田易容本领只是一般,从我离开到我再回去,时间太短,不够他给风里刀和他自己易容。
      姚嗣承现在驻守驿站,很可能继学勇和赵通二人清醒之前是不会动身。如果跟我一起的人确实是雨化田,姚嗣承不可能不知道雨化田的计划,可他一点暗示都没有给我。
      要么,屋子里的人真是风里刀;要么,姚嗣承已经背叛了太后。
      若姚嗣承真的背叛太后,我要杀雨化田,难上加难。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爬起来洗漱穿衣。不管我如何不愿意,我现在是要把一腔热血抛洒给西厂厂公的江湖人,所以在没有贴身小厮也没有姚嗣承的情况下,我要早早起床、巴巴地去伺候风里刀。
      我一脸恭敬地奔到风里刀房门外,谁知道那个卢知县到的比我还早,明明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却还是杵在门口不肯离去。
      我无奈,只能背着手踱到他面前,不冷不热地跟他打招呼:“卢知县好早。”
      卢知县嘿嘿干笑:“余公子也好早。”
      我默默盯着风里刀的房门,咬牙道:“伺候督主是我分内的事情。”
      出乎我的意料,风里刀很快就醒了,而且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叫我进去。
      我一进去,风里刀的脸上起码扑了一盒香粉,白得要命。我非常庆幸卢知县虽然有心巴结这位祖宗,但是胆子小得很,没有通传连门也不敢进。要是被卢知县看到“雨化田”这么尊容,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给风里刀重新洗一把脸,亲自给他弄。
      风里刀闭着眼睛,突然来了一句:“你好熟练,也用这些?”
      我顺手摸了一把风里刀的脸——脸颊边缘一样平整,不像是易容的。
      风里刀哇哇大叫:“你吃我豆腐!?”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这么黑的一张脸也敢叫‘豆腐’!?闭嘴,小心吃粉!”
      风里刀闭上嘴,虽然不再吭声,但是紧紧抿着嘴唇,摆明了不高兴。
      我的疑心已经渐渐放下,戏弄不了雨化田,逗逗和他相似的风里刀也很有趣。我正玩得开心,陈衍突然闯进来。
      跟着我们一起走的缇骑,有两个还算有点本事。
      一个就是陈衍,这家伙是个话痨,从驿站到卢氏县这一路几乎就没闭过嘴。不过他很能说,也很会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另一个叫靳雪宗,沉默寡言,看得出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陈衍见我捏着风里刀的下巴,手上还拿着粉扑①,神色一变,垂下头,以“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惨痛语气说:“督主,姚百户刚传信来说,三档头没撑过去……”
      风里刀动了动,挣脱我的手,拿着香粉盒的盖子转来转去,虽然面上绷得紧紧的、面无表情,但是整个人的姿态仍然流露出一种轻松随意的感觉。
      陈衍发现风里刀始终没有反应,又急又怒地瞪着他,声音都哑了,重复了一遍:“督主,三档头,殁了!”
      风里刀放下盖子,特别清脆的一声。
      陈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督主,三档头……”
      “知道了。”风里刀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摸了摸浓黑的眉毛,“你下去吧。”
      “督主!”陈衍不敢置信地叫起来。
      风里刀斜睨了他一眼:“难道少了三档头,我们就做不成事了?”说完他又重复一遍,“你下去吧。”
      “就把人葬在龙门吧,跟大档头、二档头一起。”陈衍退到门口时,风里刀又补了一句。
      陈衍回过身子,深深弯腰:“属下——领命。”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葬哪儿不一样。”等陈衍走了,我问风里刀。
      风里刀夺走我手里的香粉盒,十分嫌弃地给它盖上盖子,推到桌上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你又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那个人好歹是他属下,他总要说两句吧?”
      “葬在龙门也好,本来就没想过他能活。”我又感慨,“不知道那个赵通能挺得过去么——好了,卢知县等得够久了,跟我出来。”
      “余千秋!”风里刀忽然叫我,我应声回头,迎上他好奇茫然的眼光,他问我,“你究竟是谁?江湖上从来没有余千秋这一号人。”
      我惊诧,接着大笑:“以前没有,自我在龙门遇见督主,便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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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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