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兮》重*

1、第 1 章

　　望着飘渺阁内将军那已有些许淡黄但却依旧清俊的画像，时间瞬间倒转了回去。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正站在爷爷的帐外。那金色的顶蓬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白玉骢上的你威风凛凛，率着８００的骑兵队伍冲进了我们的营地―――这８０００人的营地。身为大漠孩子的我第一次看见汉人如此骁勇善骑。你，搅乱了我们的生活，踏翻了我们的行帐。被哥哥带走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你手中的三尺锐利刺进了二爷爷的胸膛。血，染红了他早已斑白的胡须。从此，你走进了我的生命，不共戴天。同时带给了纠缠我一生的情感。或者你还记得冲入营前帐旁的蓝衣人。那一年我十四岁。我是伊稚斜的孩子。
　　黄河以西，所有的部族人都知道了你的名字。这一年，你率着万余铁骑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辽阔的漠西草原。这年你只有２０岁。秀美的焉支山被你踏过。从此娘亲，姐姐，姑姑们不能再涂上那美如晚霞的胭脂。美，是人的天性。你们汉人爱，我们匈奴人亦爱。你夺走了我们爱美的权利。留给我们的只有恨，无耐，担心。
　　再一次见到你，你踏过了我们那巍峨的祁连山。再一次出乎我们预料的是你又奇袭了我们。三万余族人死于你们的骑兵手中，无数的亲人成了你们的俘虏。下一次，或者我也在其中。此次我又逃脱了。阿妈说你是为战而生的神。父汗说你是我们注定的克星，可是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和我一样的人。下次，也许我会迎战的。
　　浑邪和休屠向你投降了，我带了使者去劝降。他们怕你，可我不。我在２００里之外等着消息。我的身份令我不能亲自去他们的营帐。或者有一天我被虏去，父汗也会像浑邪一样屈膝投降吧。毕竟我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可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被俘时，我会结束这一切。
　　你带来了季鞠。你是最好的玩手，我也是我们部落最棒的。因为或许有一天可以与你一争高下。美丽的金泉边，御赐的美酒流入泉中，鼓舞着汉人的士气。这是我们所缺的智谋。
　　第三次见你时，我人已被俘往长安，父汗在与卫青的战役中倾注了所有精锐的部队。心高气傲的我跟在军士当中。当他率着几百人逃走时，我却还在同族人人并肩做战。从此骨肉分离，我并没死。我想见见那个发动战争的皇帝。再见他一眼。那个令我族人闻风丧胆的不败将军。
　　两年后，他病死了。所有被招降的匈奴族人民穿起了黑甲。排迈出长队，依次从长安排到了茂陵，做为送葬的仪仗。前，望不见头，后瞧不见尾。天地之间只有这黑甲汇成的河。是人。是血，是汉人，是匈奴人，其中有我。他死了，我清楚地听到远方漠北的父亲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快五十年了。守了这飘渺阁快五十年了。被俘的第二年我就被派到这儿了。每天要做的只是打扫你们这些所谓功臣的画像。而我唯一用心打扫的只是他的画像。父汗永远不会知道曾给他带来无尽欢乐的海丹正在大汉的最高权利中心的凌烟阁内做着她最喜欢做也唯一能做的事儿。
　　看尽了世间如烟般的浮华。看淡了官场中文臣无情的倾轧，武官用士兵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征袍。呵，五十年间，卫、霍两家由盛至衰又至盛进而满门被斩。应悲？应喜？应欢？应恨？何悲，何喜，何欢，何恨！只想伴他终老。十几岁时，他是敌人亦是情人。四十几岁时，他是知己和朋友。七十几岁时他是孙儿孩子。他是永远只有２４岁的。而我早已和所有人一样鸡皮鹤发了。也许我死时，这个纠缠了我一生的梦才会结束吧。为了这个梦，我抛下了疼我的娘，让我放弃并伤害了一直疼我爱我的哥哥。
　　呵，梦醒矣，醒矣！

作者有话说

　　N久以前写的了。不过超喜欢霍去病。今天贴上，与君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