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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琴随爱裂,又随缘起 ...


  •   阳光愈演愈烈,这样晴好的天气实数难得。阿进搭起三脚架来支撑灶子,帝不降又搬了块石头来固定铁锅,洁儿抱着一堆木柴,跃约和响晴走至昨天钓鱼的小河边去洗菜,剩下的我,哦——多余的我跟在洁儿身后游走,思绪翻飞,神情呆滞,心不在焉得很。

      “涟姻,看你脚边,那些草容易着火,你把它们拔起来。”不知道我踩到了什么,洁儿唤我。

      “什么?”我费时半刻才弄懂她的发音,原来是叫我拔草,于是我蹲下身去拔那些偏红褐色的草,低低道,“哦。”

      我们这又是在干什么呢?心头的记忆倒退至今晨,一切又都重播。

      清早,天光微亮。我在一阵瘙痒中醒来,瞥见洁儿右手正把玩着我的长发,发梢那一头似乎是伸进我耳朵里了,不然我也不至于觉得如此疼痒难耐。

      “快起来,他们都在外面等你了,”洁儿继续用我的发梢挠我耳朵痒痒,引我发笑,“今天我们要把那些鱼带山上去烤,就在昨天钓鱼的小河旁。”

      “姐姐,你快去看看呀,鱼都翻着白肚皮不动了。”A+突然跑进来没头没尾地说。

      “涟姻,昨天我不是叫你放水先养着它们的吗?”洁儿转过头来看我,眼底疑惑重重,而我的困惑也绝对不比她少,“我照做了。”

      “你没放盐啊?”洁儿问,“哪怕一点点?”

      “这个……倒真没有。”我不好意思道,对于生活上的事情,我关注得很少,母亲也很少让我操心家务,她总是很忙,她也喜欢很忙,好像忙到很累时她可以忘记所有人的存在,家中呈放的家具和大理石铺就的地板总是被打理地发光锃亮。

      “你就不该是个高中生啊喂。”洁儿敲我一暴栗,“算了,大不了叫小开再钓几条。”

      起床后我走进厨房去看水槽里的鱼,它们果然一动不动,肚皮苍白鼓胀,有点吓人。响晴和跃约收拾碗筷,阿进拿锅,看到他的模样,我不禁想起一句话:世上最无辜的男人就是中国的炊事员,不仅得戴绿帽还要背黑锅。

      帝不降不在房子里,洁儿在院子里捡菜,小开则张罗他的摄象机,对偌大的院子一阵狂轰滥炸。A+跑来找我,“姐姐说今天不吃鱼了,她要我问你们是喜欢吃鸡还是鸭。”他的话里普通话和客家话杂糅在一起,令我实在听不出他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无奈我只好亲自去会洁儿。

      “就是这些鸡鸭啊,想烤来吃不?都是正宗的土鸡土鸭呢,我自己养的。”洁儿把一节苦芥菜拔起来扔进篮子里,“你应该知道土鸡土鸭土什么的很好吃吧?”

      “有土男孩么,应该也很好吃吧?”阿进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他顺口接下洁儿的话,眼睛却瞟向蹲在一旁数菜叶的A+。

      “没有土男孩,只有土男人哦,”响晴也跟出来,“欸,那不就是你?都怂到掉牙了。”

      “柯响晴,你这张嘴巴迟早被人缝起来。”

      “都准备好了吗?那就走喽,朝山上出发。”洁儿果断终止他们即将风雨来袭的争吵,站在院子中央发号施令,于是接下来就有了挖坑捡柴搭灶的一幕幕。

      这场野炊活动行经到一半就结束了,因为我笨手笨脚,打翻了盛汤水的锅,熄灭了火,最后只能吃烤好的鸡肉和鸭肉,菜汤我们则无福消受。

      原路返回时,洁儿教我们辨树,她指着一棵叶子实在很普遍,看不出有啥特别好认的树对我们说:“这种是龙眼树,你们来的时间不对,估计八月底才有的吃。

      “芭蕉树最好认,也是夏天才结的果,等你们毕业再来的话,我一定请你们吃到拉肚子。黄皮也是夏天……总之,一月这里只有年桔,我是说,冬天我家只种年桔。

      “涟姻,你得晚点走,我要带你去吃遍自治区所有好吃的东西,不然那份我还没寄出的礼物就不给你了,我想等你多待几天到走才给你。”

      于此,我们一行人在自治区里待了一星期之久,倒也不是为了那份神秘的礼物,而是洁儿对当地美食的热爱超乎我的想象,每天我都被她拉去海吃一顿。那份礼物虽然并不怎么拨动我的心弦,却一直让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一天午后,他把我拉到一个木箱前,贼兮兮地问:“姐姐,你不想知道我姐要送你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我料想他只是个孩子,直接忽略了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古谚。

      “我也不知道,她半年前就放这里面了,我问她,她不肯告诉我。”A+十分憋屈道,末了又用哀求的语气对我撒娇,“姐姐,反正这是送给你的,你就打开来让我看看嘛。”

      我拒绝不了可爱温纯的孩子,只好答应他,伸手把木箱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包装古朴却不失精美的长礼盒,把蝴蝶结装饰拉开,下一步,取出礼物。

      看到礼物的那瞬间,我的眼眶红了,A+茫然地看我不再动作的手,似乎也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想哭吗?”

      “嗯。”我还学不会在孩子面前撒谎。

      “你别哭。别哭呀。”A+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越积越多的泪水,左脚一跺,跑了出去,最后他把不知在哪拍照的小开拉进屋子里了,小开一进来看见我哭,也慌乱得很,随便放下相机就朝我跑来。

      “涟姻,你怎么了,涟姻。”他摇晃我的肩膀,手劲大得似乎想要把我的琵琶骨捏碎。

      “我……”我失神地望着礼物,说不出话,只得小声地哽咽、抽泣着。

      那是一把样式极普通的口风琴,32键,墨绿色琴身。它与我记忆当中的琴不谋而合,似乎就是按照我记忆当中的琴做出来的。

      “我弹给你听?”我没有留意小开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去摸琴的白键。

      半年前,我在网上告诉洁儿一个故事。

      “你最喜欢的琴是什么?”洁儿敲出一行字,半年前的我,坐在电脑桌前也是如今一般失神地望着这行字,这行关于琴之一字的话,多年不曾触碰的伤口,又被命运之手掀开……

      “我不喜欢琴。”半晌,我才敲出一行字,我没有节奏细胞,也没有乐感氛围,我从来都不喜欢琴,无论是什么琴,是乐器,我就都不喜欢。可小学的音乐课程,安排学生人手买一台口风琴,每星期两节的音乐课,至少有一节教授口风琴,这着实让我厌恶。

      那是上五年级的时候,我十岁。老师要求每人弹一段曲子,轮到我时,我瞪着面前的口风琴久久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站着,不声不响。僵持许久,阿进把琴谱摆在我面前。

      “姻姻,弹啊。”他拿起琴的吹管,在我面前晃悠晃悠吹管被截成一段一段的身子。

      “我不要吹。”我委屈道,最讨厌这种琴了,比钢琴还令人讨厌,弹就是了,还要用嘴费力去吹,以前好奇试弹过一次,结果是我吹得面红耳赤还弹不完一整首曲子。

      “我给你吹,你弹。”阿进说完就把那根吹管塞进他嘴里,我愣愣地看他,脸仿佛比自己吹口风琴还要红,老师也作出最大的让步,“那你就这样弹吧。”

      “我不想弹。”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晒我那五音杂乱的曲子。

      “老师,姻姻很害羞哦,让我和她合奏吧。”阿进把吹管取下来,说完话,又把吹管塞进去,还将他那把琴的吹管也一并塞进嘴里。

      “你这样……能行么?”不仅是我,连老师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阿进,乖乖,你见过吹两根管子的人吗?

      阿进不说话,他转头对我点头微微一笑,笑容似风拂过我的脸,吹进我懵懂的眼中,惊起一阵涟漪;他的脸被两条吹管鼓起,随着他一吹一吸,双颊也颇有节奏地鼓动着,挠动我还未化开的心境。我似着了魔般,双手覆上黑白琴键,看着琴谱认真地弹起来。

      比起我稀稀拉拉、停顿不止的琴音,阿进弹的轻快而自然,旋律美妙动听,节奏连绵起伏,扣人心弦,宛若一条小溪流欢悦地哼着歌谣,让一向对音乐没什么好感的我也忍不住暗叹一声赞。

      坐下后,我摸着自己的口风琴,小心翼翼地拔吹管,把琴轻轻地放进盒子里。盖上琴盒,我满足地把它放进抽屉最深处,打算等放学把它带回家好好爱抚一番。

      至于阿进,如果不发生接下来的事,我想我会从那时起就爱上音乐的吧?可我终是与音乐无甚缘分,刚刚衍生而出的欢喜也被瞬间扼杀掉。

      很多学生都想要阿进和他们一起合奏,其中不乏女生,而且女生居多。阿进皱眉拒绝了不少,可还是有个例外。

      那是一个怎样讨人喜欢的女生呢,声音柔弱无骨,好像塞一句重话都能把她砸死,她轻轻地恳求,只因她说嘴疼,老师就怜惜道:“阿进,你帮她吹吧。”

      阿进想了很一会儿,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挣扎什么,可我知道自己当时只这么想:说拒绝啊,拒绝啊,说你也嘴疼啊。快说啊。而当时的我却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怀了那样一份心思,那种不愿阿进对别人好的心思。

      最后阿进没有听从我心底的夙愿,他没有拒绝,只是把他自己的琴拿到那女生面前,温和有礼道:“你弹吧。”只这一句,却泯灭了我所有念想,眼神黑沉交替明亮,犹如死灰黯然。

      回家后,我把琴爱抚了,却不是温柔的,而是暴躁、野蛮的。拿起琴的吹管,我放进嘴里发狠咬,手乱弹着发泄,吹奏出不动听的旋律,许是咬得太用力,我的牙齿毫无准备又“咯噔”一声就掉到地上,血腥味也在口腔里散溢开来。

      这是我第几颗乳牙掉落了呢?不疼,却觉得牙龈光秃秃的,别有一番难受的感觉。

      我把琴从桌上摔到地上,再从地上捡起来摔到床上,抬起双脚使劲踩,眼睁睁看它最后碎成一块一块零落在地上哭泣的样子,心也跟着哭了,似是为那不该出现的莫名的悸动而悼念。

      自此以后的音乐课,我都逃。阿进没问我原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他,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所以他不问,我很开心,因为不用想什么蹩脚的理由,可他不问,我又觉得很难过,他不知道我逃课的理由,也仅仅是因为他。

      “洁儿,有一种琴,我最讨厌,也最喜欢吧。它是我的初恋,很普通,32键,墨绿色琴身,叫口风琴,可我却把它摔了,我弄疼了它……那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也会难过的呢。”

      电脑桌前的我,敲出那一段字,虽寥寥几笔,却像是写终前遗言一样,漫然等待绝望的判处。直到今天我再见到与旧日相似的口风琴,也还是忍不住想哭,原来自己所有的别扭情绪,都只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原来自己在那时候,就已经偷偷地喜欢上一个人了。他一直在我身边,可我却已慢慢习惯将他引为兄长。阿进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呢?只把我当作妹妹来照顾。

      我回过神来,发现小开在吹口风琴,而自己竟无意识地做了那个弹者,颇有些不自然道:“把琴收起来吧,洁儿知道会不开心的。”

      “哦。”小开放下吹管,他望着我,眼底静静的没有一丝颤动,让我的心也平静下来,把琴放进琴盒之后,我还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墨迹歪歪扭扭,颜色有些淡化地写着:涟姻,我只愿你重拾爱恋,沉静安好如初见。

      见此,我欣慰地笑了一下:洁儿,谢谢你还记得初见时,我的安好模样。也谢谢你,帮我找回那份初次萌动的爱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琴随爱裂,又随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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