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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谨以此文,祝WOOHYUK 生日快乐,并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58周年。
      一场战争,不管目的是什么,最直接的作用,往往是毁灭。就算胜利的是正义一方又如何?几千万普通人平凡而真实的幸福,已经被碾得粉碎。
      1942年5月。
      阿拉曼战役。隆美尔将军率领其非洲军团穿越利比亚边疆进入埃及,到达距亚历山大港仅50哩的阿拉曼。
      我二十四岁,正是年轻气盛。
      “报告,德累斯顿陆军学院毕业生,见习军官Woohyuk Jang前来报到!”
      立正,敬礼。沉甸甸的皮鞋相碰,沉闷的一响。
      专心看着战术布置的男人过了好久才把目光转过来。鹰一般锐利,狐一般狡黠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一遍。“很好。我们需要掌握最新装甲战战术的年轻人。好好干,别给我们的学校丢脸。”
      我崇拜的看着这个矮小而威严,刻板而倨傲的男人,埃尔温·隆美尔,第三帝国最年轻的陆军元帅,我的偶像。在他手下效力,曾是我最大的梦想;现在,更是我无上的光荣。
      然而,一根尖利的针狠狠刺进我心里。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也许,我们又能见面了。只不过,是在战场上。
      1924年5月。
      我整六岁。
      邻家新搬来一户人。来的时候静悄悄的,仿佛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几天了,都不见这家人的动静。
      我至今记得很清楚,那个傍晚,天边像着了一场大火,将易北河的水映得如血一般。路边,一群孩子在欺负人。
      “犹太狗!!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哪里是狗,这明明是只小猴子!!”
      “打死他!打死该死的犹太佬!!!”
      那个犹太孩子拼命挣开众人,张皇失措的跑过来,和我撞了个满怀。一个趔趄,我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他把Woohyuk撞了!!”小孩子们哄的一声,都大喊起来。“Woohyuk,打他!”
      那时侯我很淘,整个一条街的小孩都听我的。
      “拜托,你赶快站起来行吗?你很沉的!”被压在底下,我的呼吸都困难了。
      他急急的爬了起来,想跑,却被我一把拽住。
      “你现在跑了,以后他们还会欺负你。”我拉着他,冲那些小孩说:“以后,谁也不许欺负他,听到了吗??”
      “可是……”还有人想争辩,机灵些的却都抽身跑掉了。
      “好了,这样就没人在打你了。”我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样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是犹太人。棕发黑眼,穿着一身古板的黑色衣服,神情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大一小的眼睛里有惊恐的泪,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脸上有土,还有巴掌印,圆圆的大耳朵被拧得红通通的。
      刚才谁说像猴子来得?还真是像。我几乎笑出来。
      “我叫Woohyuk,你呢?”
      他怯怯的看着我,像被打伤了的小兽不敢再相信人,却又带着那么点儿希望的样子。
      “……Tony,Tony An。”
      稚嫩的声音,很好听。委屈的小脸上慢慢现出一个笑容。
      我也笑了。我发现Tony笑的时候先皱鼻子,嘴也逗人的翘起来。
      真可爱。

      1942年10月28日。
      北非战场。蒙哥马利在五天前借助美国的新型重型坦克展开攻势。“沙漠之狐”不再是必胜的王牌。德军遇到了克星。
      1939年10月28日。
      德国入侵波兰后第58天。第三帝国党卫军头目,帝国日尔曼民族统一专员希姆莱下发“生命之泉”法令,要求为培养“优秀的雅利安人”建立配种中心。
      这一天,我收到了Tony从美国寄来的信。他说,他考上了西点军校。和我一样,学习装甲兵战术。只不过我们的教材是古德里安和隆美尔的著作,而他们的榜样是小乔治·史密斯·巴顿。
      Hyukie,以后我们可以比比谁更厉害!他开玩笑似的写道。
      我的回信里,只有一句话。
      Tonya,别再来信了。
      还能怎么办?我哪里忍心告诉他,他留在德累斯顿的家人,都已被送进集中营。

      1944年6月7日。
      诺曼底登陆第二天。326000盟军已渡过英吉利海峡到达法国。隆美尔元帅在北非战场被盟军轰炸机袭击,身受重伤,此时卧床不起。我所在的装甲部队被调往法国,但被当成预备队按兵不动。
      1936年6月7日。
      Tonya 18岁生日。
      十二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子都已长成翩翩少年。别人都说犹太人是□□,可我就不觉得Tony有哪个地方不如日尔曼人。的确,他不是五官很完美的人,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倔强,纯洁,虔诚,像一个……天使,对,就是天使!犹太人的聪明可真不是盖的,Tony在学校的表现,真是好得没话说。
      “Hyukie,”他笑吟吟的接过我的礼物,“为了和你一起过生日,我可特地做了一桌菜哦!”他看起来很开心,但我知道他在掩藏心事。这几年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势力越来越大,社会上对犹太人的排斥也变本加厉。很多犹太人都已流亡海外。
      “Hyukie,你做了我这么多年的挡箭牌,我该怎么谢你呢?”
      灯光下,他的脸色出奇的红润,眼睛闪闪发亮。我藏在心里的话,是不是该告诉他了呢?
      男人是用身体思考的动物,这句话真是真理。因为还没做好决定,我已发现自己正揽着他不盈一握的细腰,吻上了他翘翘的嘴唇。然而,还没来得及进一步侵略,就被他一把推开。
      “Woohyuk!”他掩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你也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对不对??”他已经很久没叫过我Woohyuk,他真的生气了。
      “不是的,Tonya,你听我说……”
      “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么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被一群人追打都不曾哭过的他,此时却有两行泪挂在脸上。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抓住他的肩膀,急急的喊,“我喜欢你,Tonya,我爱你!”
      他脸上露出困惑至极的表情,过了半天,才痴痴的开口,“你喜欢我?你是……同性恋?”
      不。我摇头告诉他。只是,我爱上的,恰恰是个男人。
      但是,不管我怎么费尽口舌,他都低着头,不言不语。我的莽撞,让我们连做朋友的机会都失去了。
      我终于绝望了,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像门口走去。
      “Hyukie,”他在背后轻轻的叫我。
      我转过身,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一步步的走近,看着我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我好象……也爱上你了。”
      然后,两片软软,甜甜的唇,覆在我的唇上。
      那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而且,在好长一段时间里,让我以为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告诉我,他也要走了,去美国。
      而我,只来得及问他,愿不愿意把名字改为……Tony Jang 。

      1944年8月9日。
      我已无暇回忆往事。7月25日,美军在1500架重型轰炸机掩护之下攻入圣洛的开阔地带,于此过程中在瑟堡半岛俘虏了10万德军。现在,一支美军坦克部队正迅速穿过法国北部,进逼巴黎。他们的指挥官,正是巴顿将军。
      我们的任务,就是拦截他们的进军。
      在战斗进行的最激烈的那天,我得到一个消息。
      帝国陆军元帅,装甲战天才埃尔温·隆美尔元帅病逝,以国葬礼下葬。
      什么“病逝”。谁都知道,元帅是被牵连进了7月20日的刺杀希特勒案。
      我知道,我的路也快到头了。营里的兄弟已死了一半。轮到我,只是早晚的问题。
      今天,我的坦克中弹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我挣扎着爬出坦克时,残阳如血,就像20年前,我刚见到Tony那天一样。
      Tonya,恐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身后有拉枪栓的声音,“不许动,扔下你的武器,举起手来。”
      我木然扔掉枪,举起双手。这声音似乎很熟悉,但我昏昏沉沉的脑子已不及多想。
      慢慢转过身,我低着头,等着美国兵来搜身。
      可是没有,他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没有动。
      半晌,带着英语口音的德语迟疑的响起来。
      “Bist du……Hyukie”

      1945年5月8日。
      纳粹德国投降。
      我蜷在战俘营的角落里,哭了。
      我并不同情希特勒,我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但是,我的祖国,美丽优雅的德国,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已没有家了。2月,盟军轰炸了德累斯顿,现在,只剩下教堂顶上的天使悲哀的俯瞰他无法守护的死城。
      在这次轰炸中,几万德国人死伤。这几万人,不是军队。
      “3507号Woohyuk Jang,有人来看你。”
      我走进接待室,桌子对面坐着来看我的人。
      美军第三集团军上尉营长,Tony Jang。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有些风霜,却成熟稳重了许多,现在的他,是个职业军人,不是我熟悉的单纯可爱的Tonya了。
      “Hyukie,你被释放了。把这套衣服换上,跟我回家。”
      九个月梦一般的战俘生活,又像梦一般的结束了。
      我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仿佛想洗净战争的痕迹。直到他捶着门大喊:“我要报警啦!我家有人淹死在浴缸里啦!!”
      他变得活泼多了,我都不知道呢。
      门厅里一片漆黑,却不开灯,只有一屋子烛光,活泼的跳跃着。
      这是干什么?
      “是二十七只蜡烛哦!”Tony换下军装,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恍惚中,又是那个纯洁虔诚的犹太男孩了,“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我竟完完全全忘了这件事。战争年代里,我已经变的只知死,不知生了。
      “Tonya……”
      他靠在我肩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有力,指肚带着硬茧,是个军人的手了。一个凉凉的环形的东西被套上我的无名指。我看到,他指上也有同样的一个。
      “欢迎回来。Hyukie,ich liebe dich.”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他的吻丝毫没有被雪茄和烈酒的味道污染,甜得一如往昔。
      没有想到,我还能安心的享受幸福。
      明年春天,在德累斯顿的废墟上,还会有鲜花绽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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