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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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柔吃惊的用手掩住自己自然张大的嘴，她不敢相信，转过身子问曹反：“我就这样死啦？”曹反不置可否，脸上没有表情，“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向路柔伸出了手，路柔不做多想，立刻牵上了他的手。
他们来到路柔家阳台，路柔觉得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久不见了，我的阳台。路柔这次没有放开曹反的手，仿佛是要从他那汲取勇气似地，拉着他走近阳台。她拉着曹反爬上阳台，一步步向外走，突然又将曹反拉了回去，她扑到曹反怀里，“还是……不看了吧，这里可是19楼。这么黑，看也看不清的。”她勉强开了个玩笑，嘴上笑着，眼里却荡着眼泪，惨兮兮的看着曹反，他心里早都被搅得乱七八糟，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设，可还是会后怕，后怕之后又庆幸，他将路柔的脑袋按进怀里，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她，一只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头，曹反像哄孩子一样，“都听你的，不怕，不怕，乖，有我在呢。”
听完曹反的话，路柔便像得到了鼓励似地，本来压抑的抽泣声变成嚎啕大哭，曹反的声音很好听，像一股暖流从路柔的耳朵进去，流到了心里，他的怀抱也很温暖，路柔那些不好的情绪仿佛都要被周身的温暖给融化了去。
过了好一会，路柔的哭泣声渐渐变小，她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发现曹反的衣服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弄得一塌糊涂，“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你别生气啊。”才从大哭里缓过来，此时的她眼睛红通通，鼻头也红通通，像只可爱的小兔子，对着这样的表情，曹反完全没法生气，他也没打算生气。路柔想到什么，跑进房间，拿了一盒纸过来，帮曹反擦拭着，擦了好一会，她又灵光一现，“要不然，你穿我的衣服吧？”
她东翻西翻，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恐龙连体睡衣，路柔抱着那睡衣，凑近曹反，“你把这白衣服换下来，我马上洗干净烘干了给你。这件睡衣很大，你可以换上。”她看到曹反一脸迟疑的样子，以为他担心衣服不干净，“我嫌穿这个上厕所不方便，就穿了一次，这是洗干净了的。”曹反看着那古怪的睡衣，还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路柔凑得更近，声音带上残存的哭腔，撒娇似的说：“你就穿上吧，曹反穿上吧。”
怕她又哭起来，曹反咬咬牙，穿就穿。
曹反从卫生间走出来，脸微红，看到路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干咳两声，“好看？”问完曹反很想拍死自己，穿这种东西能好看吗？
“当然好看，好看的人果然穿什么都好看！”路柔称赞道，曹反脸色稍微缓和。
“不过要是带上那个有恐龙头的帽子就更好了。”
“想都别想。”曹反快速的应道，说完他摇摆着尾巴坐到路柔旁边，“衣服好了吗？”
“正在烘干。我们等会要出去吗？”
曹反垂眸一笑，似乎对这个“我们”很满意，“嗯。”
“不如，你就这么出去吧！”路柔带着真诚的表情建议。
“想都别想。”曹反又一次迅速的回答。
路柔本来也没指望他会答应，等待的过程是无聊的，于是她开始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摸摸曹反的帽子，摸摸他的尾巴，“嘿嘿。”怎么办，好想顺便摸摸他的脸蛋。当路柔在向曹反的脸伸出“魔手”的时候，一声“嘀”，烘干机好了。
曹反闻声转头，看到路柔的手定格在伸向自己的半空中，她尴尬的笑笑，“衣服好了。”迅速起身去烘干机拿衣服。
“噢。”这丫头又想着什么鬼主意了，曹反想。
“喏，你的衣服。”路柔把衣服递到曹反面前，曹反伸手想要接的时候，她又收了回去，狡黠一笑， “想要？和我合照我就给你。”她摇摇手中的相机。
一切都像路柔计划的那样进行，她一手举着相机，凑近曹反的脸，“准备好啦？3、2、1，茄子。”她在倒计时的时候，另一只闲着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曹反的帽子翻到他头上，“咔嚓”一声，路柔诡计得逞的狡黠笑容和曹反意料之中的了然笑意定格在这一刻，他怎么猜不到她的企图？
走在久违的街上，路柔不免有些怀念，“我们要去哪？”
“去见一些你熟悉的人。”
路柔忽然想起，她好像已经“死”了，之前的那点好心情开始慢慢消散。熟悉的温度熨帖上她的手，曹反牵着她的手在她眼前晃晃，“有我呢。”
“还有老子呢。”好久没听到的童声，牛乃忽然出现在路柔身前，“没有老子，你去见别人是想吓死人吗？”说罢牛乃嘴巴动了动，路柔身旁的阳光开始聚在一起，笼罩在她和曹反身上，形成淡淡的光圈包围住他们。“这样人家就看不到你们啦！老子厉害吧！”牛乃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超级厉害！谢谢你，牛乃。”路柔不知为何鼻子一酸，不知为何有种这是最后一面的预感。
“小意思！你们两个快去吧！老子就不当电灯泡了。”牛乃似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走，走了一会，又停下来，“你们快点回来陪我……”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你们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嗯！”路柔用力点头，看着牛乃的身影渐渐的消失。
“握好我的手。”曹反叮嘱道，路柔又用力的点点头。眼前的世界颜色淡出、淡进，他们来到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小姨家。小姨家和以往不太一样，外面摆放了许多花圈，“这里有你的灵堂，今天是你的头七。”没等她发问，曹反就给她说了。
路柔听了，只是把曹反的手捏的更紧了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曹反走进去。
很多人，比路柔估计的还要多很多，七大姑八大姨，还有熟的和不熟的同学朋友，全都面色凝重，灵堂中央摆着路柔的照片。路柔的小姨和姨丈在路柔的照片一侧跪着，另一侧跪着他们的女儿、路柔的表姐，三个人的表情都是路柔没有见过的沉重。小姨的眼睛已经哭肿，路柔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小姨变得那样憔悴，姨丈虽然看起来还好，但是路柔可以从他一直紧紧抿着的嘴角看出他隐忍的情绪。而表姐，她们一直没有怎么好好相处，表姐不喜欢外来的路柔抢去父母的疼爱，路柔则觉得表姐毕竟是小姨亲生的，血浓于水的喜爱她可以看出来，暗暗里也是羡慕嫉妒的。路柔吃惊的是，此时的表姐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强忍着什么不让自己发泄出来，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大颗大颗的一直往下落，把她的裙子都打湿了。
路柔是走近他们身前观察的，正伤怀的时候，小姨忽然抬头，猛地往前一扑，路柔吓了一跳，是曹反及时反应过来，将她拉入怀里，两个人都错愕的看着小姨。
只见小姨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喊着：“柔柔！你为什么想不开啊，为什么不交代一声就走。天大的事情，小姨不都为你撑着吗？小姨是不是对你不好，你不满意了，所以你要这样对待小姨！姐，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把柔柔接走，她还那么年轻，她想去找你们，你们应该把她退回来啊！呜呜……柔柔，小姨知道你最近不开心，但是因为有些忙，以为你这么坚强，可以像往常一样克服，就没有好好的和你谈谈，小姨错了……”小姨哭得一塌糊涂，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姨丈扶着她的肩膀，眉毛纠在一起，脸上也落下两行泪水。
从小就告诉路柔，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姨丈也为自己哭了，路柔几乎要崩溃了，她的内心受到巨大的震撼，此时，表姐上前，把小姨和姨丈安慰着扶回原位，她转身，走到中间，蹲在路柔的灵位前，“从小，你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老是蹲在角落一个人玩，你不和我玩，我干嘛要和你玩？你自以为是，你总以为你是最可怜的，你没有爸爸，你没有妈妈，你没有亲兄弟姐妹，你有时候还有点傻……”表姐瘦弱的肩膀抖了一下，她哽咽着说，“你哪里是有点傻，你就是傻子！我不是你的姐姐啊？小姨不就是你妈？我爸不就是你爸？你每一次生病，不论小病大病，妈都是心急如焚非要带你去医院看，你手头紧了，嘴上没说，脸上的表情我们都看得出来，哪次爸不是隔天就往你户头里打钱，再说我，我真和你争过什么呢？”表姐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我那天一听到你跳楼的消息，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怎么会呢，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没了呢？我的那个总是活蹦乱跳的妹妹，怎么就没了呢？路柔，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呢！”表姐哭喊着，被旁边的人扶了下去，此时，满屋子的人都在哭。
路柔再也忍不住了，她紧紧抱着曹反，一头埋进他怀里，只有在他温暖的怀里，才能让她的心不那么痛。
曹反仍是一手环着她，一手摸着她的头，温柔的对她说：“你看，要是没有我和牛乃，你要犯下多大的错啊。”路柔只是一个劲的哭，但是曹反知道她都有听进去，他继续告诉她：“不止是你的亲戚，你的同学、朋友也是很关心你的，你看，你的小学同学，那个和你分三八线的同桌来了，那个因为喜欢你而总是欺负你的捣蛋鬼也来了，你的初中同学，你要好的室友来了，你暗恋过的学长也来了，你的高中同学，你的班长来了，你的班主任也来了……”他抬起路柔的脸，帮她把眼泪擦干，“你要看清楚这些人，你要记住这些在乎你的人，以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人只能活一次，你知道吗？你不是孤单一人。”
曹反真的太温柔了，路柔越听越是停不住，那眼泪越流越多，曹反看着她，心里又纠起来，一低头，吻在她的眼上，吸吮她的泪水，一路吻下来，最后停在她的嘴唇。路柔当场怔住，只是屏住呼吸，心如擂鼓般敲打着，曹反的气息离开了也没发觉。
曹反看她傻愣的呆样，不禁逗她，故意挑了下眉毛：“好咸。”
路柔才反应过来，用力的吸一下鼻子，脸上飞红，“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欺负我！”
“不欺负，我怕以后没机会了。”曹反低声说，路柔没听清楚，正想问他，他便把头扭到一侧，“该回去了吧。”
“好。”
那是曹反给路柔留下的最后一个印象，她这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她在自己的家里，她坐起身，环顾自己的房间，一切如故，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一场梦？他们真的是鬼？”
路柔忽然想到了什么，翻着自己的口袋，找到相机，开机查看照片，“果然不是梦。”她抚摸着相机屏幕上的曹反，“难道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啪嗒啪嗒，眼泪成珠不停的往下掉。
“笨卤肉，到衣柜看看。”路柔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牛乃的声音，一闪即逝，她便去衣柜，翻了几下，翻出了那件恐龙连体睡衣。“然后呢？”她连问了几声都不见有回应，看来牛乃是真的走了。她便抱着那件睡衣开始细细回忆起来，灵光一现，她将睡衣放好，拿了钱和钥匙就往外奔。
路柔打的来到市人民医院，她反复回忆着在曹反衣服上看到的房间号，终于找到，她深吸一口气，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回应，她推开门，病床上是空的，一位保洁阿姨正在收拾房间，于是路柔向她询问，“阿姨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间病房的病人去哪了？
”
保洁阿姨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那个小伙子啊，睡了那么多年，今天终于醒了，正在给医生们做检查，准备出院咯！”
“阿姨，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那个小伙子的名字啊？”
保洁阿姨有点为难，“这个噢，年纪大了，有点……”
“想知道你怎么不来自己问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路柔定了定神，转过去，果然是曹反，坐在轮椅上，温柔的朝她笑。路柔的眼泪啊，虽然已经哭了那么多次还是忍不住往外冒，她奔过去，本来想像前几次一样冲进他怀里的，可还是临时刹了车，她细细的看着他，好像比之前憔悴一点。
“你好像憔悴了。”她疼惜的说。
“睡了几年才醒过来，一醒来就被抓去做这种那种检查，刚刚才给我休息一下，当然憔悴了。”曹反和她解释，看她因为担心而“急刹车”的样子，真是有趣，曹反张开手臂，“憔悴是憔悴，抱一下我还是可以承受的。过来吧。”
路柔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搂着曹反的肩头，曹反脸上笑意更深，“路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路柔奔放的眼泪已经开始濡湿曹反的衣服，又一次泣不成声，曹反一边用手安抚着她，将她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边继续说：“从前，有个害羞的体弱的小男孩，喜欢上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总是一个人在角落蹲在自己玩自己的，小男孩想和她一起玩，却总是缺少了点勇气啊。等到小女孩变成大女孩，小男孩也变成大男孩，男孩也还是喜欢着女孩，总是默默的在背后关注着她，想着有一天要告诉她，可是时间越长，越不知道怎么开口，会不会吓坏女孩呢？他总是在女孩后面跟着，走过她走过的路，路过她经过的风景，在背后默默的观察她的喜好。就这样走啊走啊，直到有一天男孩得了怪病，从此一睡不起。男孩得病之后，灵魂就出窍了，他总在外面飘荡着，以为自己早死了，是鬼，就这么飘啊飘啊，他碰上了一个小男孩，自称是死神的小男孩。”
路柔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开始认真的听起故事来，见曹反停了下来，她从边上倒了杯水给他，他喝了几口，又继续说，“死神小男孩很无聊，总是一个人飘来飘去，于是他便和男孩作伴，两个人一起飘来飘去，死神小男孩告诉了男孩很多关于生死、鬼魂的事情，还教他怎么去入梦。直到有一天，小男孩告诉男孩，他喜欢的女孩就要死了。男孩当然不愿意，小男孩在男孩的百般请求下，终于答应帮他，他们就一起去救了那个女孩，在救女孩的过程中，女孩改变了，男孩改变了，小男孩也改变了，这不是梦。男孩救完女孩后，以为从此人鬼殊途，谁知小男孩告诉男孩，他其实不是鬼，还指点了男孩回来的路。”
曹反拉起路柔的手，放在心口：“路柔，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来了。你不会嫌弃我是一个跟踪狂吧？”路柔破涕为笑，捶了他几下，“间歇性话唠加持续性腹黑加跟踪狂，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其实像路柔一样，我们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是不孤单的，父母的呵护，亲友的陪伴，同学师长，那么多人在我们生命中走过，我们一起度过一段又一段难忘的时光，我们见证了各自的成长。有时难免有分别，我们会有落单的时候，但是都不要灰心，不要轻易放弃，因为代价实在太大。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那些人会来的，只属于我的，真心关心我的，只要耐心等待，细心去看，你也会找到专属于你的曹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