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苏若成仙》大酸橙子爱吃卤蛋

17、仙·水苏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白晋神君将我护在身后，让我胆肥了不少，虽知对面精怪道行深，却也不怕，只想着看戏便好。

　　白晋神君很沉得住气，只负手立着并不开口，宽大的袖摆被夜风撩起，轻轻拂过我腰间挂着的小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衬得这夜越发的宁静了。

　　我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女妖，说实在的，若我是在寻常时候碰上了她，定然不会猜想她是精怪化作的女妖，清丽秀绝的面容半分不见媚态，与我往日跟着师父到处拜访的女妖精大相径庭。

　　似是猜到我心中所想，白晋神君微侧过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她乃是柳树成精，自然比别的精怪清雅几分。”

　　我一面感叹她果真是那柳树成了精才这般曼妙秀雅，一面又因为再次被白晋神君猜中心思而感到羞愧。

　　想我们修仙之人，要紧的事便是不能叫旁人轻易猜中心中所想，这便需要多多修习清心经了，想来是我清心经修得还不到家，总是被旁人看出我的心思。

　　可是又一想，白晋神君在天庭也是数一数二的神君了，也许我再修习百年清心经，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啊。

　　在我羞愧愣神的时候，柳树精也没有闲着，她先是上前几步，正当我以为她要与白晋神君相搏之时，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凄然道：“还请大人放过七郎。”

　　我本诧异七郎是谁，然而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这七郎许就是刘季了。

　　白晋神君淡然道：“他这一两年虽犯下不少危害百姓的事，却不是今生该还的孽，且也不归本君所管，本君不会为难一个凡人。”

　　闻此言，跪着的柳树精浑身一颤，再开口更加凄然：“清幽与七郎，是真心相爱的。”

　　白晋神君不为所动。

　　她继续道：“七郎对清幽有救助之恩爱护之情，当年若不是七郎护着清幽，清幽的元身早已被移至郊外自生自灭了，我那时便立誓，定要修得人身，以报七郎的爱护之情……”
　　白晋神君淡淡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需要你的报答？”

　　清幽又是一颤。

　　我暗叹白晋神君纵是哪处都比师父优秀，然而在对待女子，特别是美貌的女子这方面，他差得尚远。

　　清幽直起身，大着胆子望向神君，眼中虽是水雾朦胧却更显清明闪烁，我见犹怜。她开口道：“神君不是女子，更不懂得这人世间的繁复情爱。纵然当初清幽不该现身在七郎面前，然而错以铸成，七郎也不介意清幽的身份……”她又膝行几步，靠得近些，“清幽只求神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次。”说着开始磕头。

　　我有些不忍心，以往我见过的妖精多半是嬉笑怒骂随性，没心没肺逍遥自在的样子，不曾见过这般重情重义的妖精。

　　又悄悄抬起头看眼白晋神君，他似是一点没听进心去，仍是那副冷淡得有些残忍的模样。

　　半晌，他才阻止了清幽，道：“你若是没有伤人害人，本君自是不会为难你们，只是你只对一人重情重义，对别人的性命却视如草芥，为了报一个人的恩情，害了那么多的人，这番作为就算本君不管，你也熬不过天劫。”

　　清幽垂头不语，只捏着手绢嘤嘤地哭。

　　我实在是想不出，这般清丽淡雅的美妖，竟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

　　白晋神君又道：“上一次的天劫，想必你已经知道是何滋味了。你又可知这一切皆是因果循环？若不是你有了要报恩的执念，你便不会如此快的修成人形，若不是与凡人有了情缘，便也不会引来那样大的天劫，若不是被天劫伤了元神需要人心进补，刘季这两年也不会到处寻找年轻女子，为你提供人心而犯下罪孽。你与他，纠纠缠缠全是孽缘，你还要坚持么？”

　　清幽听得此话，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道：“还请神君明鉴，七郎为我寻来的那些女子，清幽一个也没敢动啊！”她欲上前抱住白晋神君的腿，却知不妥，忙顿住：“自那日我勉强受了天劫，却在七郎面前现了形，我本以为他再也不敢见我，却不想他仍待我如初，知晓我定要人心才能恢复元神，便不顾我的阻拦，时常去外面带些年轻女子回来予我，可是我深知这样做便是为他积了孽，一个也不敢用，全都趁夜带出了府，将她们送至城外。七郎是情深所致，却从没做过杀人挖心之事，还望神君明鉴！”

　　白晋神君点点头：“若他真的做了此事，本君倒也不会来管你们。”

　　我竟不知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内情，原来刘季公子带我们回府并非是看中了九灵，而是想将我们献给自己的情人取用。这么一想，我又生出些愤懑来。

　　白晋神君叹口气：“本君看你还算是通晓道理，既如此，便不用本君再多费神，你找个时日与他说清楚，便自己离去罢。”顿了顿，又好心道：“再过几日便有天劫了，你应当寻个妥当的地方才是。”

　　哪知清幽却摇头不允，道：“神君不知七郎，他最是执拗，认定的事旁人说什么也不管用，就好比这一年多来，我不与他见面，又自毁清誉卖身于青楼，想方设法要断了他对我的念想，却不知越是如此他越是不信，更加不顾家里反对要与我一起……清幽这般说绝不是推辞不敢承担，只要是为了七郎好，清幽什么都愿意做，只是还劳神君，再想个稳妥的法子，神君的大恩大德，清幽生生世世，永不敢忘！”

　　想来刘季公子竟也是个痴儿，居然如此情深意重，他与清幽之间，定然也有一段凄美忧伤的情事。

　　不知怎的，我竟有点哀伤，这种感觉不像是因为旁人的无法相爱相守而生出的同情，而像是因为感同身受般自然而然的生出来，好像我们水苏，丢一颗种子在土里便会爆裂发芽般自然。
　　可是我连情爱都不曾遇见，怎么会有这般自哀自怜呢？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并未叨扰我太久。

　　白晋神君果真是极为宽仁和善的，他一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那清幽便又是连连磕头，最后才戚戚然的离开。

　　不知不觉已站了许久，我猜想白晋神君定是在清幽现身那刻便设了结界，先前清幽那般哭闹也没引来旁的人，可见神君心思缜密。
　　我这样想着，没发觉白晋神君已转过身来看我，等到他轻唤我一身，我才茫然抬头。
　　“夜已深了，快进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丽阴山，没有精神可不行。”白晋神君温柔道。

　　我发现他对着我时比旁人确实要温柔几分，眼中也不见一丝不耐烦，我本想问问他是为何原因，然而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只得傻傻的点点头，行了礼。便提了裙子蹬蹬蹬跑回屋子。

　　清冷的月光下，总觉得背后那道明明比月光还清冷的目光，却像是烈阳般灼灼的凝在我身上。
　　而我却像是极安稳似的，好像这样的情景是历经了千万次般，莫名的让人安心。

　　直到我回屋关门跑回床上，再不敢想，只能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