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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五章、梦从海底跨枯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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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三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第一眼看到是一双纤纤玉足。
熟悉又陌生的暖风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面,懒洋洋的甜香扑面而来,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误入了哪个女子的闺房。
只可惜这艘船上,除了谢语童,就只有一位风烛残年的唐老太太,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用这样浓艳的香粉。
却偏偏真的有一个人正赤足坐在墨三的床上。
那是一双极为美丽的脚,十指圆润可爱,肤色白皙柔美,整个足形丰润饱满,不盈一握。恰如古人所言: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纤细玲珑,欲步步生莲。
双脚之上是笔直修长的双腿,同样如玉无暇,没有一丝疤痕。百蝶穿花的裙子只遮到膝上,小腿以下全部的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色泽诱惑而销魂。
再往上——再往上却看不清了。一把琵琶被床上之人抱在怀中,半遮容颜,只看得到指如春葱、青丝如墨。偏偏看不见那一张让人最期待的脸。
墨三怔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桌上的蜡烛被笼在纱罩中,摇曳着朦胧的光芒,让整个气氛更加香艳旖旎。
那双手却突然动了。寸许长的指甲轻轻一划,琵琶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裂帛般的响声。低低的轻笑伴随着乐声响起,她把琵琶慢慢地斜放到腿上,抬头露出让人期待已久的真容——却是墨三怎么也想不到的一个故人。
当年杭州失踪案中那位惊鸿一现的卖唱女。他还记得那一场莫名其妙的突袭,初见时看上去刚过双十年华的女子有一张鹅蛋脸,薄施脂粉,清秀可人;穿着一身一眼望去就知廉价但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裙子,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就,神情含羞带怯,对着墨三露齿一笑,纯粹的小家碧玉。声音却妖娆无比。
而此刻眼前人脸还是同一张脸,其余变化之大却让墨三无法想象。
轻薄柔软的纱料松松罩在身上,其下的肌肤若隐若现;眉间一点朱砂红得烧心,迤逦悠远的远山眉翠色葱茏;红唇微张,可以看见其中若隐若现的丁香小舌。浓妆之下脂粉瑰艳的一张面孔,眼波流转处风情无限。
“这位客官,我们又见面了。”她掩唇一笑,十指无意地划过膝上的琵琶,发出一连串杂乱但悦耳的声响。
若舒逸在这里,必然会察觉这销魂蚀骨的笑音,与刚才他所以为的女鬼毫无二致。
墨三还记得她,那一次萍水相逢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杀意纵横的一场突袭,险象环生的一次格斗,还有眼前这个女人,当时绝顶的轻功和一曲妙音。
墨三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记得她当时弹琵琶的样子。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你是谁?”墨□□手关上房门,目光牢牢地锁在这个毫无预兆冒出来的女人身上,声音清冷不带半丝情绪。
“啧,冷淡得叫奴家伤心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捧心做出蹙眉状,幽幽地说:“自从杭州一别,奴家好生想念你呢。”
“你是谁?”墨三对对方的乔张做致依旧无动于衷。
她将琵琶挪到床上,自己轻盈地跳了下来,赤足行走在木质地板上,倏地靠近墨三身边,在他耳后吹了口气,吐气如兰,“奴家名唤桃夭。”
墨夜低头看了几乎攀附在他胸前的女子一眼,闻到空气中除了浓重的香味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换了别人也许无法察觉,然而墨三常年出生入死,对血的味道尤为敏感。这个女人,不是刚伤了人,就一定是受伤了。
“你受了伤?”被压迫得太紧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微微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桃夭闻言眼神中闪过针一样尖细的光芒,转瞬即逝,依旧柔弱无骨地坐回床上,随意地把玩着那把琵琶,对着墨三眯起一双桃花眼微微摇头,“嘘——要保密呦。”
墨三实在受不了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甜得发腻的味道。寻簪阁中,谢语童与苏真向来只是薄施脂粉,恰到好处就罢了。从前的沈离更是素面朝天,从不爱用香料之类的东西。
如今这种感觉,却像是一步踏进了勾栏烟花地。墨三偏偏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素来不懂怎么应对这些漂亮尤物,尤其是对方作风还如此大胆豪放。
他转过身想推门出去,打算另外寻个地方休息。手刚放到门上,还没来得及推开,脚下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地摇晃,好像整个船体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
身后传来“呀”的一声,桃夭也被这毫无预兆的强烈震动几乎甩下床来。那把质量上乘的琵琶更是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墨三一回头就看见她弯身想把它捡起来,侧腰处衣裳之上的一朵花特别鲜艳,那种妖艳的红色不像染料,倒是像血。
她果然是受伤了。
墨三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回床边,弯腰把琵琶捡起来目不斜视地放回桃夭手里,说:“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螭龙号还在持续不断地摇晃,远处不知是谁的惊叫声划破夜空,似乎情形不妙。桃夭看着墨三出去,一丝不苟地把门关好,才把手放到自己腰侧,触到某些温热黏腻的液体,皱起了眉。
真是,比自己相像的还要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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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巨浪打来,舒逸几乎被抛离了甲板。他死死拽住栏杆,努力想保持身体的平衡,奈何在剧烈的震荡中收效甚微。
刚才墨夜与李毅在说话的时候,舒逸插不上嘴,自觉地看着海平面发呆。却发现本该是明月高悬风平浪静的一夜,忽然之间就变了天。
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惊涛拍岸之声,就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朝这边急行军。失去了月光的天幕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无比沉郁,大片大片墨黑的云从不同方向飞快的向螭龙号上空聚集。腥咸的海风席卷而来,汹涌怒涛前赴后继。
遥远的天边幽幽腾起无边珠灰色有形无质的蒙蒙雾气,翻滚沸腾于海天之间。整艘螭龙号像突然被一张无形的口袋包围,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海中不由自主地浮浮沉沉。
“快撤帆!雷暴要来了!快撤帆!”原本都在底层的船夫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跑上了甲板,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跑到高处,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底下一群人来来回回地跑着,试图把主帆给降下来。
否则在这样强劲的风力下,根本无法控制船舵,螭龙号随时都会被吹离航线。运气好一点会被吹到未知的海域去,运气差一点只怕直接就要触礁沉船。
十几个船夫聚集在主帆之下,奋力拉着绳子。然而螭龙号本身就比一般的海船要大,船帆也不是一般地重。更何况此时风急浪险,自身都难以保持平衡,给撤帆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怎么回事,不是说最近都不会有风暴的么?”
向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阴沉着脸问那个船长。
“向先生!这海上的事哪里说得清楚,海神发了怒,谁也没办法。如果不返航,只怕没法子再走了!”
“不行!”向宇一听脸色变得极差,几乎是威胁着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返航。”
“哎呦我的祖宗诶!”那头子一跺脚,急到,“人怎么能跟天斗啊!”看向宇根本无动于衷,又忙忙地指着桅杆下聚集着的众人狂喊:“快撤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黑云已经越聚越多,云层中传来凌厉呼啸的声响,偶尔还有电光闪过,沉闷的雷声还隐隐绰绰,但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必将到来的暴风雨有多么狂烈。
墨夜伸手扯下舒逸,免得他不小心坠海,低声说:“回房去!”
“那你——”舒逸吓得面无人色,十指牢牢拽着墨夜的袖子,生怕一放手就要永沉海底了。
一直没有离开的李毅拿《诗经》打了一下舒逸的手,陶侃道:“小孩子家家快回去,小心被海妖给吃了。”
舒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惶恐地问:“真的有海妖?”一边问一边小步后退,谨慎地左右打量,大概也发觉自己在这里最多只是添乱,终于抱着空劫剑跑回去了。
“我们去撤帆。”见舒逸已走,李毅对墨夜说。
墨夜微一颔首,几个起落人已经站在了主桅之上,狂风巨浪中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等同于自杀,几个船夫吓得脸都白了,直喊着叫人下来。
李毅一闪已到了桅杆下,厉声喝道:“别管他,都让开。”说话间墨夜已经一掌挥出,巨大的帆布摇晃了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毅在下面看准时机立即配合劈断了绳子。在甲板上众人四处逃窜的哀嚎声中,沉重的帆布颓然落下,砸出沉闷的声响。整个过程迅速而无声,墨夜立在桅杆之上,甚至不曾摇晃一下。
“喂!耍完帅了,该下来了。小心被风吹走啊——”主帆一落下,螭龙号的速度立刻下降了些。那些个船夫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李毅把《诗经》卷成喇叭状,对还在桅杆顶的墨夜喊到,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墨夜忽然翩然跃下,面色沉重,丝毫不理会李毅,几步落到那个领头人面前说:“快转舵!前面有漩涡!”
刚刚稍有松动的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船夫们纷纷跑到船边,然后一个个目瞪口呆。就在螭龙号前方不远一处,不知怎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海中可见的一切物体都在以肉眼几不可辨的速度飞快被漩涡吞噬,而螭龙号正直直向着漩涡驶去!
“全都下去,改变航向!”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下了甲板。
墨夜与李毅还在留在甲板之上,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巨大漩涡,海风席卷而过,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李盟主,若船入了那漩涡,你有几成把握脱身?”
李毅苦笑一声,无奈地回答:“一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