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晴好》皮蛋大人

2、第一章 一见杨过误终生 01

　　不知道为什么，海边的天色好像都容易暗得早些。才五点多的光景，夜幕似乎就有狠狠压下来的意思了。

　　小小蹲在海边的沙滩上，小铲子呼哧呼哧地朝细沙地上抡着，忙得不亦乐乎。今天小小学会了两个字，读文章的时间比昨天快了一秒，连贝壳都挖得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还都是带花纹的那种，所以小小觉得今天是她的幸运日，也所以天色虽然暗了，她还不想回家。

　　突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因为四周很静，就显得格外突兀。小小将搁在膝盖上的脑袋抬了抬，看见前方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一踉一跄地朝着自己跑过来，近到大约能看清自己时，似乎是突然放弃了挣扎，绝望地俯身瘫倒在了沙滩上。

　　小小吓了一跳，耳中回旋起萧爸爸的反复叮咛，遇到陌生人，一律躲远。小小又歪头默默念了一会，心想反正她那么笨，就算爸爸讲过一百遍的事情她忘记了，也是不要紧的吧。

　　于是她原地自我催眠了三遍：小小什么都不记得，小小什么都不记得，小小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完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三步一跳充满好奇地朝着倒下的人影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的是个年轻男人，脸上沾满了泥沙，但单看轮廓就已经让小小觉得好看非凡了。他原本穿着的上衣或许是浅色的，但此时混合着泥渍灰渍血渍，已经脏得不堪入目了。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没有好到哪里，这刻奄奄一息地侧躺着，身下好像还有血在渗出来，衬着白细的沙子看，非常瘆人。

　　小小用小铲子戳了戳他，轻声道：“叔叔，你要死了吗？”

　　有些没心没肺的问题马上淹没在了海水的呼啸声中，而回答她的依然是无情的海浪声。

　　小小吸了吸鼻子，突然远处隐隐有说话声响起。

　　“宋哥，有个小丫头片子，要不要一起灭口？”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跟着响起：“灭口？你知道这是谁吗？”

　　“谁啊，宋哥？”

　　“这么好的沙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再加上那边是萧家的别墅，你觉得这是谁？”

　　“难道是萧郑晟的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宝贝女儿？” 对方倒吸了口冷气，“那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懒洋洋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但是过了一会儿，暗下的夜幕里慢慢走出一个人，露出一张白净的面容，笑起来没有半分狠毒狡诈，相反倒是斯文利落，他踱到了小小的面前，软声问道：“小小是吧？”

　　萧小小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她虽听不明白对话，但直觉眼前的人一定是认识倒在地上的叔叔，于是问他，“这个叔叔要死了吗？”

　　对面的人闻言又笑了，只是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瓶子，咬开瓶盖，洋洋洒了地上的人一身。

　　空气中立刻四溢起一股浓重的酒味，于是他顺手抛了个东西抛给了小小，不答反问，“要是人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烧掉？”

　　小小一愣，看着自己摊叠成一个爱心形状的手掌心上，突然而落的打火机，呆了半晌才讷讷道：“叔叔要是死了，我们应该将叔叔埋起来。”说完将打火机往旁边认真摆好，又举起小铲子，开始往地上的叔叔身上堆沙子。

　　对方一愣，但看萧小小埋得确实一丝不苟，随即轻嗤了声，这萧郑晟的女儿，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不开窍，眼看萧家无后，这样的日子居然被他撞上了。这么想着，他看着浸过海水和烈酒的沙子不断落进地上人的伤口，引得他不住咬牙抽搐着，心里终于升起片刻极度变态的痛快之感。

　　他眯了眯眼，朝着另一个黑影又懒洋洋地说道：“收工走吧。”

　　“走了？就这么走了？”

　　“恩，反正那边只交代要他好受，没规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犯不着为他弄脏我们的手。而且萧郑晟虽然洗白了，但毕竟底子不干净，这边动手不好。”

　　“切，陆子骁这小子倒是聪明，被他逃了过来。”另一方愤愤斥了句。

　　“聪不聪明我不知道，不过凭萧家和陆家的关系，他要是落在萧郑晟手里，也该自求多福。”他提了提音量，冷笑着瞥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身影就遁入夜色，消失了。

　　小小蹲在原地，听夜色里两个脚步声渐渐远了，对话声也慢慢散在晚风里了，才抚着心口大大舒了口气。她从自己身上将水壶卸了下来，将刚才被她铲了沙子的地方仔细冲干净，最后还剩下一些水，一股脑儿地喂到了这个“叔叔”的脸上。

　　小小将他的脸擦干净，小手抚摸过他乌黑浓长的眉毛，高耸挺拔的鼻梁骨，抿成了一条婉转曲线的嘴唇，忍不住红着脸惊呼了一声，心儿扑通扑通乱跳。这个叔叔长得可真是好看，小人书里的王子不就是长得这个样子的吗？

　　小小突然觉得自己化身成了童话书里的人鱼公主，解救眼前的王子就是自己的宿命了。于是她捧着自己快蹦出来的小心脏，倾身过去，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了，可小小还是害羞地逃开了，只往他嘴里轻轻呼了口热气。

　　然后小小双手合十道：“送口气给叔叔，叔叔从今以后就是小小的人了。再忍一会会哦，小小马上就带叔叔回家了。”

　　她说完，马上小手拖起了她的“王子”，憋红了脸才好不容易拽出了一点点距离，然后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蹒跚地朝着别墅走去。

　　地上的陆子骁忍受着一路的颠簸，微微启开了眼，视线所及的就是萧小小满脸通红憋着气使劲的样子。他嘴角泻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原来，刚才她真的是在救他。

　　.

　　小小使劲到了半路，终于遇见了寻出来的小小专用一号小保姆，于是一号小保姆大喝一声化身为狼，驮着叔叔风驰电闪地就到了家。

　　小小被哄去泡澡，小保姆马上上楼寻萧妈妈打小报告，冒冒失失地推门进去，下一秒立刻脸红心跳捂眼又逃了出来。

　　自然结果是，萧爸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小保姆吓得直哆嗦，解释道：“小、小姐她今天捡回来一个、一个……”

　　萧妈妈不耐烦地打断了，“管她捡回来什么，就是捡回来只恐龙你也替她养着啊，听不懂吗？”然后就将人挥了出去，继续和萧爸爸生命在于运动起来。

　　小小时不时就能领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回来，萧妈妈早就习惯了，自从小小住过来之后，全滩边上的人都知道了，这里特么的是个动物世界啊！

　　于是当小小泡了个香喷喷的澡出来时，小保姆恭恭敬敬地告诉她，夫人说，可以养着。

　　于是颇为戏剧化的，谁也没想到这一枚来路不明的男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冲破层层防卫，登了堂，入了室……上了床了。

　　小小指挥仆人将已经包扎过的叔叔搬到了自个儿房间的床上，然后就端着脸在旁边仔细端详起他的睡颜，这个角度看好了就给他额头上重敷一块毛巾，换一个角度再看。

　　小小对眼前这个“生命体”充满着好奇，觉得这个人和她以前遇见过的都通通不一样，总觉得他有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气质，让她只要看一眼就心脏和小鹿一样乱撞，脸红得要淌出西瓜汁一样，连嘴里都到处是甜甜的。

　　到最后即使是小小撑不住眼皮，睡到梦里了还在想：呜呜，小小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呢，得赶快睡饱醒过来，才能继续看呀。

　　小小枕着床上叔叔的的臂膀入了睡，呼吸渐渐变均匀，看似一切平静中，床上的人却慢慢睁开了双眼。眼里没有茫然，没有疲惫，有的只是满目的清明。

　　在没有确信自己绝对安全前，他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睡过去。

　　陆子骁微微动了动身体，受伤的地方都包扎好了，用的显然是上好的伤药，虽然还疼，但是已经没有方才痛到蚀骨的感觉了。他蓄了蓄力，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撑着从这里潜出去。

　　陆子骁伺机而动，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将萧小小移到旁边的功夫，就已经暴露了。突然袖子被轻轻扯了扯，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随之响起：“叔叔醒了？叔叔要去哪里？”

　　陆子骁一惊，回过头看了眼，不禁苦笑。原来这小丫头居然栓了根线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紧紧握在她手里，还真打算当他是捡来的宠物养了。因为他缠着绷带，所以没发觉，但刚才他一番动作，显然将她从睡梦里唤起来了。

　　“我渴了，想去找些水喝。”陆子骁解释。

　　“叔叔是病人，小小去给你倒。”小小不疑有他，讨好地要求道。说完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但是倒没忘记手里还抓着线头，于是拿着线团一边放着一边退了出去。

　　陆子骁在后面看得直摇头，她难道不知道他可以把拴住他的这头解开吗？

　　陆子骁松开绳子，恢复了自由身，看小小走远，便粗略地打量起萧家的房子。也许是萧郑晟自诩不凡，也许确实脱身得干净，不怕人寻仇，警备似是非常松懈。

　　陆子骁心里有所计较，又四处看了会，见这房子的小主人终于捧着杯子回来了，便要转身走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远远看着她虔诚万分地端着杯子走过来，脸上还有睡意未退的潮红，但眼睛在黑夜里莹亮莹亮的——或许因为她期待着一会儿进了门，就能看到自己了？想到这里，他竟然心一软，迟疑了一下。

　　这一刻的陆子骁怎么也不会猜到，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开端，他陆子骁饶是千算万算，机关用尽，却为了这一个迟疑，而最终一点一点地赔进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