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晴好》皮蛋大人

14、第四章 那些他不能给的 04

　　萧小小装作无事走回去的时候，正好在楼梯上碰见了吴阿婆。

　　萧小小心里有鬼，委实心虚，所以当吴阿婆抓着她几乎要喜极而泣，跪倒在她面前时，萧小小被震住了。吴阿婆告诉她，说赶快上楼吧，陆先生找了你一下午，人都快折腾疯了。

　　萧小小一愣，吴阿婆看着萧小小，叹气道，“陆先生他对你……”说了一半，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催促：“快点上去吧。”

　　.

　　门没有关，萧小小轻轻推门进去，但陆子骁仍听见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传过来，“你先回去吧，待会我再出去找她。”

　　居然将她错认了，看来她子骁哥哥今日确实不比往常。萧小小探头望了眼，陆子骁正坐在餐桌前，单手撑着头，闭眼，似在养神。整个人好像是劫难过后，衣衫落拓，形容说不出的狼狈。

　　除了两人的第一面，萧小小从未见过陆子骁这个样子，想到自己下午随沈念散心的时候，陆子骁正在四处寻她，居然寻至这个下场，未免内疚不已。

　　萧小小缓步走近陆子骁，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但这犹豫没在萧小小脑中盘亘太久就过期作废了，当她走近的时候，陆子骁突然睁了眼，侧头看了过来。

　　这突兀的一眼，萧小小觉得陆子骁目光会上自己的刹那，她的心险些破胸而出。

　　可是这对陆子骁而言，却恰恰是反了。在晃地见到失而复得的萧小小那刻，陆子骁有片刻地怔神。他觉得他的心，寻觅太久，到底还是归位了。

　　萧小小垂着头，不敢看陆子骁眼睛，小声问：“子骁哥哥找不着小小，是不是很担心？”

　　四下安静，陆子骁的目光一点一点划过萧小小的脸。现在翅膀硬了，都会自己跑出又跑回了，二楼的窗户想跳就跳，他担心不担心在她萧小小眼里，还重要吗？

　　“你觉得呢？”陆子骁声音完全没有起伏，推开椅子站起来，未看萧小小一眼，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摔上门。

　　陆子骁脱下西装外套，随手甩在地上，此时他才觉得自己身上发了汗，风干之后粘腻得难受。

　　萧小小畏畏缩缩推门进来的时候陆子骁衬衫的扣子正解开一半，露出了一块胸膛，即便没敞开的地方，衬衫被汗浸湿后也密密寻着肌理的线条贴着，致命得诱惑。

　　陆子骁凝着目望过来，眼神暗沉似潮前的海水。萧小小被看得满脸通红，马上自觉拉上门逃出了陆子骁的视野。

　　陆子骁继续。他换过衬衫，似暗中受了什么牵引，转头瞥了眼合上的门。人总时不时会有一些冥冥之中的念头，比如他此时觉得这门，居然有温度漏过来。

　　其实陆子骁的感应一点不假，这个冥冥中渡过来的温度，就源自背倚着门另一侧的萧小小了。她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边等陆子骁现身，不过等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先开口了，她怕陆子骁不肯出来，不肯再见她了。

　　“子骁哥哥，小小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陆子骁听见一门之隔近在咫尺的声音传来，伸向门把的手，一顿。

　　门内的陆子骁不说话，萧小小权当是默许，继续道：“小小仔细想过了，现在的小小太没用，所以一点不怪子骁哥哥不喜欢。但是子骁哥哥能不能等一等小小呢，小小保证自己会努力变成一个更好的女人，配得上子骁哥哥的女人，不会给子骁哥哥丢人，会帮助子骁哥哥完成所有的愿望，不管是什么，好不好？”

　　陆子骁心一沉，萧小小虽声音不大，但听得出一字一句都坚如磐石。这一刻陆子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这么想？

　　一个人要天真到什么地步，才能在这样的经历之后，无事一样地笃定说出这席话？

　　陆子骁突然打开了门，萧小小半身的力气交付在上面，这一下不禁往后一个踉跄。萧小小只觉得腰间一热，失重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转而来的是陆子骁单手轻轻扶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左肩，厚重的温度隔着衣料传过来，她感觉陆子骁身子微欠着贴向她。

　　陆子骁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萧小小，你真是……”

　　萧小小心一紧，这是陆子骁第一次叫出她全名，萧小小预感那三个字之后跟着的话她不会爱听，不等陆子骁说完，突然无赖地尖声叫起来，“啊”地一声，穿云裂帛一般，将身后的陆子骁慑在原地，忘了还有话未出口。

　　萧小小感觉陆子骁的手掌还握着她，她转过头。没了门的阻断，这个距离，这个温度都让萧小小突然觉得自己眷恋地好想哭，“子骁哥哥，不要太久的，等小小长大，长到十八岁了就算长大了是不是，你等等小小好不好，好不好？小小很努力的，真的很努力……”

　　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都什么都不会做，但现在至少她出得厨房，拿得菜刀了，洗衣她可以的，擦地她可以的，再苦再累她都是可以的，她已经会做好多好多事情了，她以前还不懂事，所以并没有那么努力，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会花十二万分的气力，十二万万分，十二万万万分都可以。只求子骁哥哥再等等她，等她长大了，她会更有用的，好不好？

　　“子骁哥哥，好不好？求求你了，好不好？”萧小小苦苦央求道，态度卑微到了尘土里，一字一句，诉尽其中悲苦。

　　陆子骁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找了她一个下午，几乎心力交瘁。他以为他已经经受了莫大的折磨，可现在的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深情就算深得如崖如海，现在的陆子骁，也无力承受了。

　　陆子骁觉得胸口像被什么拼命撕拉着，崩得快要皲裂开。

　　“萧小小，我不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陆子骁苦笑着道，“不要说我长得好看了。”

　　萧小小看了看陆子骁，为这一问突然有些晃神。她喜欢她子骁哥哥什么呢？她子骁哥哥有什么是她不喜欢的吗？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子骁哥哥呢？

　　她怎么可能不呢？

　　从陆子骁在沙滩上走向她的那个刹那，她就已经喜欢他了，他给了她重生，他带着她远航，他陪她经历过她的初潮，他看着她一步步长大，是他那么不一样地抱过她，是他第一次吻过她的嘴，是他让她知道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是他让她拼命把自己变得更好，是他让她觉得，原来她没有他的十六个年头，都未曾真真实实地生活过。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陆子骁觉得自己心痛如绞，他将萧小小一点一点地从反身扳至自己面前。

　　“萧小小，这样，值得吗？”陆子骁问。他第一次见到她起，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他们之所以能见面，无关风花雪月，也不是命里注定，一切惟有利用。他唯一没料到的只是萧小小会始终跟着他，但不管怎样，从最初那刻起，她就不是他的目的，她只是他的意外。

　　萧小小，你不是目的，只是意外，这样，也值得吗？

　　萧小小一顿，双颊突然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挂下来，落得好像陨星，因为负载了太多愿望，所以最终重重砸在了地上。

　　“值不值得，小小自己说了算。”萧小小哽咽答道。

　　陆子骁摇了摇头，好像是被逼着交出了最后的底牌，笑得破釜沉舟，“即使如此，萧小小，我和你爸爸有过约定，我不会碰你的。”

　　萧小小心里一恸，她这才终于明白，难怪，她子骁哥哥不愿承认。

　　萧小小突然踮脚跳起来，嘴唇一路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陆子骁的唇。只是蜻蜓一点，但已足以萧小小确认，那都是真的——嘴唇遇见嘴唇的时候，突然就变香软了，她记得的，都是真的。

　　萧小小将头退开了几毫，对陆子骁一字一顿说道：“那就算小小碰子骁哥哥好了，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陆子骁心神俱震，他眸子漆黑得好像是将最深的夜色披上了，唇间还残留着萧小小的味道，竭斯底里地诱惑着他。“萧小小，你疯了。”字像从牙尖一个一个地挤出来，陆子骁咬牙切齿，“萧小小，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萧小小只是认真地看着陆子骁，最后一次哀声央求，“小小认识子骁哥哥那么久了，从来都没有求过什么，就这一个愿望，子骁哥哥不能给小小吗？连一个也不能吗？”

　　陆子骁也几乎哽咽，萧小小侧头看向他的目光就在咫尺，毫无防备的，朝着他径直敞着，几乎可以一直望到她的心深处。

　　陆子骁知道他不该答应的，否则就是明知故犯，但他好像鬼迷心窍一般，慢慢俯下身，将头埋在萧小小的颈窝，轻轻说了一个“嗯”字。

　　陆子骁紧紧拥着萧小小，靠在她颈间的头动了动，呼吸扇动萧小小的头发，“萧小小，有朝一日，你会恨我的。”

　　萧小小心间一热，摇了摇头。

　　她子骁哥哥终于答应他了，人生又有了盼头，萧小小顿时笑得宛若新生。

　　.

　　晚上，萧小小躲在被子里，接到了沈念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沈念听她陆陆续续说完了晚上的事，有片刻的安静，然后只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嗯”。

　　电话挂断之后，萧小小想了想，觉得要完成她对陆子骁的诺言，变成一个更好的女人，往后需要约翰哥哥帮忙的地方实在太多。

　　萧小小点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画下了约翰哥哥的样子，弯弯的眉眼，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微翘的嘴唇，对了，还有酒窝，总之一定要很帅很帅。

　　画完萧小小又在下面跟了一行字：小小眼里好帅的约汗哥哥，便讨好地发去了存着的唯一号码。

　　发了短信，就是漫长的等待了，萧小小在床上辗转反侧，左右摆弄着手机，终于的终于，手机轻轻震了起来。

　　萧小小马上翻身起来握紧手机，按开短信。也是一幅画，上面写着“约汗哥哥眼中好笨的萧小小，然后跟着萧小小的一张侧脸肖像画。

　　萧小小震惊了，画得简直和镜子里的她一模一样，也许还要更好看些。萧小小马上崇拜地画了几行字发过去：“约汗哥哥好厉害，一定要教小小画画！”

　　沈念收到短信的时候，心情一扫阴霾，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不知道有软件能将照片转成素描的吗？沈念翻着自己手机的相册，最上面的一溜全是下午偷偷拍的萧小小，他准备再挑张改了发过去，等她顶礼膜拜。

　　沈念一张张刷过自己偷拍的照片，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实在诡异。沈念又禁不住想起方才萧小小在电话里的一番话，只觉讽刺异常。

　　若陆子骁还是他当年认识的陆子骁，那萧小小前路必将没有前路。

　　沈念有的时候不得不怀疑老天的居心叵测，他胸怀广大，容纳天地，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份晚熟的天真？他就这么喜欢看梦想被现实严丝合缝地盖起来，到剩无可剩？

　　沈念轻叹了口气，选好了照片，迅速改好了，突然有感而发，又在下面附了几行字。

　　萧小小忐忑之间终于等到回信，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居然又是一幅她的画，萧小小端详了半天，偷偷又照了照床边的小镜子：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萧小小觉得心头热热的，手指点着下面的一行字，一个一个念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的他却不能给你的，或是给了别人却没有给你的，不要难过，有人会一样一样全都补给你的，而且更多，更好。”

　　萧小小不懂这句话里暗藏了多重的承诺，但直觉沈念这是答应她了，便安心地将手机藏好，和枕香甜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