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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骤雨、红颜 ...


  •   钱塘自古繁华,故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但今日的杭州城却不比往昔。开放许久的宵禁突然又严厉了起来,城中禁卫森严,人人自危,不时有官差闯入客栈、酒楼搜查,连娼寮都不放过。有流言说是巨盗窜入了城中,官差们奉了严令抓捕,也有流言说是巨户走失了姬妾,正秘密寻找——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没个准信儿了。
      然而夜色中,却总有禁不住的幢幢鬼影一闪而过。
      今夜,明月如水,纤云如缕。
      一条清瘦的人影慢慢走进檐影里,没入黑暗的刹那,修长的身形宛如水滴入海,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七转八拐之后,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条窄巷。
      一路都是矮垣,前面突然现出一段粉白的高墙,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座黑漆大门,就着清冷的月色,只见门匾上两个大字:“傅府”。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动作,身子一拔,轻飘飘地落在了墙头上,手在墙头一撑,去势如电,几个起落,把傅府里里外外探看了一遍。这里显然长时间没住过人了,院中荒草丛生,檐下结了不少蛛网。来到傅府的后院时,一眼看见碧沉沉的杂草丛中挺立着一株梨树,枝上系了条水红的纱巾,正随风飘动,少年心下一叹,在梨树下落了脚。
      已是春末,梨花残败,一股子清香在空气中氤氲。他把手伸到面前摊开,掌心儿里躺着一朵梨花,是他刚才飘身落下时随手摘的,花已半残,撑着几片苍白削薄的花瓣,越看越觉得凄凉。一阵风过,梨花急雨一般飘下来,落了他一身。
      “杀手一行里传说中的人物,也会伤春悲秋吗?”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房中淡淡问,嗓音华丽中略带苍凉,仿佛一匹凉滑的绸缎。
      沈七端详手里的花,淡笑道:“越是娇嫩的花越容易凋零,就像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难以长久一样。人见花落而伤春,伤的其实是自己。”
      “杀手也会为自己的身世处境伤感?”
      “真正能做到太上忘情的不多,只是有些人麻木了,有些人尚未麻木。卸下身份,我不过是一个男人,你不过是一个女人,偶然伤感也是常情。”
      女子沉默了,隔了片刻方道:“你喝酒了。酒能乱性,上官先生从不饮酒,他培养出来的杀手,竟然还有喝酒的?”
      沈七微微一笑,“我喜欢酒。”
      女子又沉默了片刻,叹道:“你是个特别的人。”
      沈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眼前倏地一亮,却是房间里点起了灯,女子淡淡道:“请进来一叙,有件事儿我要向先生请教。”沈七刚犹豫了一下,就听她低笑道:“江湖上那些英雄好汉们听见你的名号就吓得半死,呵,他们若知道如此良宵,你空站在一个女子的门前不敢进去,可不要笑掉大牙?”
      这一笑嗓音低沉,颇有几分惹人遐思的味道。
      沈七微微一笑,走到房前伸手一推,门原是虚掩的,应手“吱哑”一声就开了。小方桌上搁着盏油灯,灯下,一名女子端坐着,正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定他。沈七的心轻轻沉了沉,又轻轻地飘上来。他仿佛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轻轻一劈,横隔在二人之间的洪荒壁垒轰然碎裂,时间的洪流野马般任性逆转,将时间定格回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的灯光,也是这样的一双眼,这样的一个人,清冷冷、寒凛凛,皎若云中月,净如枝上雪,清艳孤芳,丽绝人世。
      佛说色相皆空,可这般色相,又有什么可以替代?
      虽说空即是色,可怎样的空茫能与这样的色相匹敌呢?
      飞蛾投火时,所看到的,或许就是这样情难自禁的美好?
      沈七在她对面坐下,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这样的夜色,对着这样的人,谈的本不应该是血腥,而应是风月。
      赵南若在灯芯上轻轻一剔,陡然炽烈起来的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映出一抹嫣红,“这次老贼秘密南行,带的护卫并不多,要下手本来容易得多。可几天前,杭州城中突然戒严,老贼从京城中秘密调来了十几名好手,昨天又有一批邪道高手到了杭州,在他帐前听用。我们要下手,难上加难。”
      口气虽然温和,话里的意思却是含着刺的。这是在问罪了。沈七不动声色道:“消息为什么会走漏,暗流内部正在调查。上官澜既然收了姑娘的银子,自然会替姑娘办好事情。姑娘尽管放心。”
      赵南若摇头,微微冷笑:“大司命,你好天真哪!你不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暗流向来行事低调,筹划严密,竟然连续三次任务失败,这次,更是在刺杀之前就泄露了消息。你似乎还不知道吧?严贼的人已收到消息,这次来的杀手是号称杀手之神的‘大司命’——上穷碧落下黄泉,勾魂摄魄死不知,名动八方,人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真是可怕的名头……严贼动用了所有力量,要在你的剑下守住自己的人头。”
      沈七无声地笑了,心里却不由吃惊。
      嗅到杭州城的空气,他就知道事态不对,可是,连杀手的来头严嵩都知道了,的确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时候再强行下手,无异自投罗网,也许,暂时蛰伏,静待时机才是明智之举。
      他打量对面的赵南若。女子淡定的外表下,是颗急欲报仇的狂躁不安的心,唯有鲜血可以令她平静。
      他想让她的心静下来,那样的一颗心才是合适她的。
      不过,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上官澜会怎么考量呢?以上官澜的性格与做事风格,若没有十成把握,绝不会贸然出手,这次,赵南若恐怕又要失望了。
      “你们……打算罢手吗?”赵南若望着沈七,幽幽道。
      沈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赵南若秀丽的脸庞在灯光下柔腻若玉脂,鬓发漆黑如墨,他看着,忽然鬼使神差般伸手,将一直捏在手里的那枝梨花往她鬓边插去。赵南若愣了下,欲要躲,终究是强自镇定了,端坐着一动不动,任他胡来。衬着黑鸦鸦的头发,越发显得那花瓣苍白得薄命,却也淡极而艳,绝艳得要命。院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赵南若眼光一寒,捻灭油灯便要扑出去,被沈七一把拉住。
      “是风。”沈七攥着她的手低声道。
      赵南若停在他手掌里,良久,僵硬的身子软下来。
      “是风?”她问。
      “是风。”他的声音镇静平和。
      窗子是关着的,房间里暗极了,饶是沈七眼力绝佳,灯光乍灭,有那么一刻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只觉触手处柔若无骨,掺杂了梨花清香和少女体香的气息在鼻端萦绕。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你们……你们在怀疑我吧!”赵南若忽道,却并不要沈七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三次刺杀,都失败了……这在暗流中从来没有过,不是吗?严嵩就算手眼通天,可还没神通广大到把□□的天也遮了去,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就死不了?我要他死的!我是要他死的!”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于透过窗纸洒进房中的星月微光中,沈七看见那女子双手掩面伏在自己身侧,肩头微微抖动,如一朵颤微微挂在枝头的梨花。
      “老贼害死了曾伯伯,害死了我父亲,烧了我的家……母亲死了,弟弟死了,只剩我一个,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为了杀他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们哪里知道!”赵南若压抑着声音低叫。
      “我知道,”沈七怜悯地注视着她,叹息,“我什么都知道。”
      上官澜曾给过他一份赵南若的资料,很详细,也很残酷。落难小姐,沦落青楼,遇到奇人异士,脱出苦海,学成武功一心报仇,孤掌难鸣,先是以身体为代价倚仗江湖豪客,几次失手后,转而投入严嵩门下卧底,并借助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暗流”的力量报仇——她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五年,漫长而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充满了耻辱、痛苦和血泪,那是一个女子所能遇到的所有的不幸与酸苦。
      为什么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逃不过肮脏、污秽、欺凌?
      是这天地错了吗?
      他的手悬在她手顶,想要轻轻抚摸那漆黑的发,却知道仅凭这样的一只手绝抚不平她心头的伤。平展的手掌收起来,握成拳。他不能抚下去,这样廉价的抚慰毫无意义,就成了亵渎,他不敢给。
      赵南若缓缓抬头,怔怔地望着沈七。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探进了沈七怀里。沈七身子一震,猛地攥住了她的手。她任沈七抓着自己的手,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沈七,静静道:“我看得出,你喜欢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自己。我把我自己给你,你要不要?”
      这句话仿佛一把狠狠插进心脏的刀,又仿佛一把塞进脏脏的冰雪,骤然间,沈七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你不要?啊,你不要……我知道了,你是嫌我脏……”赵南若注视着沈七的脸,凄凉地笑了,“上官澜什么都告诉你了,是吧?我早该想到,我的事情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了,你当然也会知道。我生得再美,你也不会动心,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是个喜欢喝酒还会伤春的杀手,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要的女人一定是冰清玉洁的,而不是我这样肮脏下贱的身体……再美也没用……”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一把刀,每一刀都刺在沈七心上。
      “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沈七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世事翻覆,哪里由得人选?
      “自然是我天生下贱!”赵南若瞪着沈七,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一瞬间,那漆黑的眼珠似乎是湿了,但也许是沈七的错觉。因为她眼中充满的是火焰般的仇恨与狂热,恐怕焚尽三千世界之后,这业火也不能熄灭吧?她的软弱、屈辱都被这仇恨之火烧干了,只剩下复仇的狂热。
      该说的话说尽了,不该说的话也说了,突然之间,两人都不再言语了。窗外初时还只是呜呜咽咽的小风,过得片刻,风声越来越紧,渐渐变成了呼啸之声,再过得片刻,雨水“叭叭”打了下来,风声雨声汇成巨大的洪流,这小小的房间似是波峰浪尖上的一只小船,随着波涛漂向黑暗的尽头。
      “下雨了,又下雨了……江南的雨真多……我真怀念北方的秋天啊,那么高那么高的天,那么蓝,鸟儿飞得高高的……”赵南若喃喃低语,不知在说给谁听。
      沈七缓缓抱住她,发现她在发抖。
      “别碰我!”她低喊着挣扎。
      沈七却抱紧了她,低声道:“我去杀他,我替你杀他!”
      赵南若的挣扎缓了缓。
      “我只希望你记着,无论怎样的仇恨,都不值得你付出过份的代价。你还年轻,日子还长,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要再糟蹋自己了。”沈七捧起她的脸,端详片刻,在柔嫩如花瓣的颊上轻轻吻了吻,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时却又忽然站住,静默了片刻,轻声道,“你练的那个毒功,尽早散了吧,那功夫是要命的。”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走出门去。

      沈七走时细心地把门关了起来,现在,门被风吹开了。
      急风卷着雨线恶狠狠地扑进来,疯狂地撕扯着赵南若的头发。脊背上掠过一阵寒流,她不由打了个哆嗦。突然,她唇边牵起一丝冷笑,拾起地上的斗笠扣在头上,在下巴处将丝带打好结,也走进了急雨中。
      粗而密的雨粒从黑沉沉的天空砸下来,结成一张大网,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了进去。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伏在沉碧草色间的惨白梨花,也照亮了急雨中纷纷而坠的花瓣。陡然,墨色的枝叶间寒光一闪,随即消失。当第二道闪电亮起,一双嗜血的眼睛在枝叶间显露出来。
      在廊前站了片刻,赵南若缓步走到梨树下,停下脚步,抬头仰望。
      “这样凉的雨夜,却要麻烦鬼剑先生为我在外面守护,真让我过意不去啊。”她微笑着掠了掠头发,笑靥如花。
      就在她开口的刹那,一柄窄若手指的利剑沿着树干闪电般刺了下来。
      “贱人!原来你是相府内奸!”男子低喝。
      赵南若笑着滑步移开,“你还能挥剑吗?”
      雨幕中的男子枯瘦如柴,面上覆了一张青铜面具,乖戾形貌如地狱使者一般。他没有答话,剑光疾闪,直取赵南若咽喉。赵南若两手空空,滑步游走在剑光中,险象横生,却谈笑自若。
      “你的剑慢了许多啊,鬼剑先生。”赵南若轻轻叹息,突然伸出右手,抓向疾刺而来的利剑。
      鬼剑心中一喜。
      他手中这柄剑铸自名师,锋利无匹,削铁如泥,就算对方练有佛门的拈花指,也势必要被一剑斩断手指。这小贱人,倚仗着他中了毒,胆敢如此出手,分明是找死。他腕上微一使劲,剑锋向赵南若手上削去,然而没有预料中切开血肉的质感,反而有一股拗劲自下而上扳了过来。
      “嘣!”的一声脆响,鬼剑只觉胸口仿佛插进了一把雪刀,而后一阵滚烫的灼痛。
      赵南若把折断的剑刃插进鬼剑胸口后,迅速后退。
      浓稠的血水从鬼剑胸口喷出,落在地上,染红了泥地,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变淡。雷电轰鸣,骤雨如倾,电光照在鬼剑的青铜面具上,森然可怖,面具上裸露出的眼睛充满了不信任与惊愕。
      “怎……怎么可能?”鬼剑身子晃了晃,把断剑插在地上,撑住险些跌倒的身体。
      “传说中的天丝手套,真是好东西。”赵南若从右手上剥下一物,淡淡道。
      鬼剑蓦的抬头,看到那双暗银色的手套,不由失声道:“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大司命?”
      “鬼剑先生博闻强记,江湖上有小道消息说,天丝手套是落在了大司命的手里。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鬼剑怔了许久,道:“死于毒姬和……和大司命的暗算,不算……不算丢人,我只想……只想知道,你是……是什么时候下……下的毒?”
      “毒并不是我下的,实在是你们太大意了。”赵南若淡淡道,“大司命是个很小心的人,进这座院子时,他便觉察到你们的存在了,料定你们会偷听我们的谈话,进屋前就在院子里布置了迷药。”
      “是他!?”
      赵南若冷冷看着他,“你和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鬼影赶回府中调集人手过来。鬼影先生轻功超绝,大司命被称为杀手之神,轻功想来也不差,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是鬼影快,还是大司命快?——不过,看来你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的话音尚未消散,鬼剑已跌进了泥水中。青铜面具摔在地上,露出一张长满皱纹的枯干脸庞。
      赵南若低头凝视鬼剑的脸。
      尸体湿冷的脸庞上有一点震惊,一点怀疑,还有一点……那似乎是一点笑意,带着蜂尾针毒般的恶意与诡异。赵南若心里升起一丝隐约的不安,她抬头看向夜空。夜色浓如泼墨,雷电轰鸣后,刹那的光明里,只见万点白茫茫的雨珠直坠而下,织成密密雨帘。暴雨击打在脸上,隐隐生痛,眼睛瞬间就被模糊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盘旋不去。
      她茫然地想:那个人既然出手了,鬼影应该是必死无疑了吧!可是,鬼剑和鬼影是何时盯上她的?鬼剑说“原来你是相府内奸!”,可见是听了她与大司命的谈话之后才知道的……难道只是凑巧了?
      “你不能回去了。”平和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
      赵南若猛的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墙下的浑身湿透的男子,失声道:“鬼影他……跑掉了?”
      “他死了。”
      “死了?”喃喃重复了一遍,赵南若吐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失手的。”
      沈七盯着她的脸,“你可能已经被怀疑了,回去的话太危险。如果你没有去处,我可以为你安排……”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赵南若突然问。
      沈七怔了下。
      赵南若笑得哀艳,“我宁可你看不起我,或者像上官先生那样冷冰冰的,也不要对我好。我已经习惯了绝望,你千万不要给我希望……因为希望之后的失望更让人痛苦。”她轻轻摇头,笑意酸苦,“我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不是严嵩,也不是他派去灭我满门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赵家被灭门的那天,一个黑衣人救了我。我求他带我走,可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只是个路人,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留给我几个铜板就走了。后来的日子里,每当痛苦得活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他,每次想到他,我就恨他一次……如果当初不是他救了我,就没有后来的这些屈辱和痛苦。他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却又不管我……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在世上讨生活,遇到形形色色的恶人,被欺辱,被伤害,这种失望后的绝望你知道有多可怕吗?”
      沈七怔怔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赵南若苦笑着,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你千万不要对我好……那会让我恨你……我这样的女人,已经没有办法爱人,也不配被人爱,这样很好……你千万不要让我误会,如果有一天你说你喜欢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七道:“你只为仇恨而活吗?”
      “是,我只为仇恨而活。”
      “你不打算放弃回严嵩身边的念头?那样做很危险。”
      “我这个线人还有利用价值的,不是吗?”
      沈七沉默了。良久,他叹息一声,提起鬼剑的尸体,身子轻轻一拔,掠上墙头,湮没在了茫茫雨夜之中。
      赵南若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慢慢地笑了,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样多情的人,怎么合适做杀手?若不是这么多情的人,又怎么能让你一直捏在手心?上官澜呀上官澜,你可真是一头老狐狸。”她自言自语道,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仪态万方地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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