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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7 ...

  •   一整夜,她都在奥兰多温暖的怀抱中,他驾着神驹带着她,在云霄中奔腾。所见极为辽远,他和她都没有说话,惊叹于大地的壮美而噤声。青翠蜿蜒的原野展现出柔美的曲线,及至到了白雪皑皑的雪峰上方,空气愈加冷冽,在如此的高度上,谷地之深令人不敢逼视,心灵仿佛都失去了重量。他带她掠过一座座巍峨的山峰,时而惊心动魄,时而和缓舒爽。此情此景,她平生未曾得见,甚至没有想象过。强劲的高空之风有力地吹拂着她和他的头发和衣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他在耳边温暖的呼吸。
      当他们在海面上低低穿行的时候,发觉大海如同熔化了的铁灰色铅水,浓稠涩滞地缓缓流动。这时一轮太阳,分不清是夕阳还是朝日,那样黯淡,那样晦涩,发出一种异样而不祥的铁锈般的红光,映照在同样凄惨的海面上,犹如世界末日地狱的景色,不由得如同被一只铁手紧紧抓住了心脏那样,喘不过气来,她回过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奥兰多已不在她身后、、、

      她蓦然醒来,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停流泪。她不能确定自己是梦是醒,因为她整夜不能入睡,往事在心中回旋不已。
      她记得那年,奥兰多随父远行回来,王后伊莎贝尔为他们置办酒宴接风洗尘,宫廷上下一片欢乐。伊莎贝尔本是一个生性极其恬淡的女人,不喜热闹,然而这一回父子三人整整走了一年,虽音讯不断,但大家都十分惦念,她一应体恤之意,尽心操办起来。
      露易丝看到奥兰多,一番历练下来,他已然由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长成了青年,好像长高了也变得非常强壮,她需要仰视才能够到他。眉目间尚且稍见风霜,给他平添了几分刚健的力度。他变得更美,面目和气质都更加深刻,让她几乎不敢相认。
      而奥兰多看她的眼神,也仿佛不能够相信,他昔时的玩伴,虽然几乎还有孩童气息,却是个水晶般的少女了。她总是感觉有道目光火热地烙在自己身上,远远地、越过人群,还有些微的闪躲。可其实他致辞、饮酒、大笑,姿态十分自如,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之一。现在看来,那就是他,习惯了一切,经历着一切,精神如此高昂悠远,才能够这样自由自在、似有还无,而又完全强烈地传达自己的情怀。
      他似乎非常陌生,眼神里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这起初令她害怕,总想远远地逃开,独处尤其令她不安,同时那种熟稔亲切的感觉并未消失,这使得他对于她,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她的一切。
      待她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他们彼此于对方而言,变得更加神秘,甚至不再轻易触碰。他讲很多事情,声音特别特别轻,有时又久久沉默,沉默可是象有许许多多内容。这时,整个空气好像有了色彩和质感,仿佛这世界无始无终就是他们两个人。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除了他。无论周围还有谁,他的眼光和意识总轻轻地笼罩着她,虽然她举手投足之间清秀绝伦,但是面上的霞绯一早透露出心底的羞赧。这是如胶似漆的最初,思恋、忧郁、爱慕、痛苦、渴望,在他人之间,仅仅是他的眉目,每时每刻交织着如许转瞬多变的心事,辗转难寐的情愫投注在每一个短短的眼光,每一声轻轻的问候中,如此隐秘又如此扣人心弦,同时可以想见有多么热烈,她的心怎会不为之跳动,甚至穿过这么长的岁月,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秘而不宣的幸福,甜蜜而又绵长。
      那是在订婚不久,作为储君奥兰多要学习的事情太多了,两人并不能够时时相聚,可他们彼此视对方为极珍贵。现在想起来,那时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他们都唯恐时间飞逝,难道是冥冥中早有预感?
      她时时盼望看见他,眼前满满的全都是他的影子。心灵在思念中浸泡翻滚,使得她无法自持无法安静。生平头一回自问,为何心胸会这样滚烫,仿佛任是怎样的冰水也无法浇熄浇透;然而又是这样碧透饱满,用灵魂的眼眸看去,天地万物都好像有了新鲜的灵性,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似乎春天真正来临,她听到一切植物复苏低语的声音。
      其实奥兰多几乎天天都要来看她,露易丝还是想他。她的情感的萌生伴随着自我的启蒙,使得她的青春具有一个意味深长的空间,无论今后遭逢如何,她总是能回到这里,找到自己生命的根柢,消弭于此的同样也在此圆满,成谜于此的也在此升空,这是开端也是终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裘德不告而别,父子二人遍寻未果,伊莎贝尔则更加沉郁,完全隐居闭门不出了。

      小鸟在窗外啁啾着拂晓宛转的晨曲,朝霞将红色打到她的面上,有种如梦方醒的惆怅。安妮走了进来,笑意盈盈地问她是否更衣。
      母亲亲自上手,为露易丝将栗金色的长发盘绕,只用小小一只钻冠就如此璀璨。额角还有细细的婴儿般的绒毛,将它轻轻绞去。浅棕色的眉毛生得英姿勃发,具有天然的浓密和修长,斜斜入鬓,几乎有种孩子气的野性,眉宇间却玲珑剔透,母亲只细心地又上了一点颜色。高鼻深目极其立体,而惊人长睫掩映着一双线条婉约高洁的美目,深蓝泛紫的瞳仁总是仿若大海宁静深远,又似反射着整个星空的辉光。嘴唇与清晨缀着露珠的花瓣毫无二致,无须任何修饰,总显得那么温柔、率真、娇憨。小小的鹅蛋形的面庞,五官醒目如神明的完美雕塑,令人目眩神夺,而比例组合之间又有种难以琢磨的温婉、灵性和浪漫的气韵,回味隽永。再仔细打量一回,这十九岁的绮年玉貌哪里需要什么妆点,母亲不禁为之深深叹了口气,见她肌肤胜雪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便最后薄薄施了些胭脂。
      佛朗哥早早前来,一队人马和装饰精美,如累累花丛披拂的鎏金马车已来到门前。他亲自驾车,车里坐着他心爱的新娘。

      淞湛国的神殿里如今装点一新,白玫瑰、白百合,各种数不出名字的白色香花使这里成为了雪白和芬芳的海洋,令所有人都觉得置身梦幻,这是露易丝最爱的颜色,他给她的惊喜。
      观礼的人不多,只有双方的至亲,这样的安排近似于隐秘。人们看着佛朗哥牵着她的手,缓步走来。他卷发蓬勃又十分柔软,眉骨如峭壁高而蜿蜒,秀目深凹而狭长,却掩不住清澈的眸光,鼻梁似刀削般笔挺,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又带着特有的意态洒脱,难以想象一个如许俊俏的青年身形这么高大,他一身金色华服与她相得益彰,神采焕然。
      她虽然白纱蒙面,但那属于少女的完美的身段,仿若细肌腻理织成的软毂明罗,纯真高贵的仪态举世无双,扣人心弦。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奥兰多的心上,他不无心酸地想,难道她这么快就长大了。同时他看着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克里斯汀娜悄悄看了看他,眼中不禁滑过一缕忧思,短短的几天里,他的白发竟然添了有这么多,虽然奥兰多还这么年轻,虽然银丝被炫然的金发光芒所掩。克里斯汀娜当然知道所为何来,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心疼他。
      佛朗哥掀起露易丝面前的白纱,他此刻的笑容宛若新月旖旎,无比珍爱地捧起她的面颊,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很慢,很慢,仿佛四下里再没有旁的人那样沉醉,她不敢看他,长长的睫毛象一片云低下来。
      奥兰多自始至终如置身梦境,他只知道,是自己亲手把她交给了别的男人。他看着他吻她,只是眼睛好似倏忽闭了一下,好像不想再看下去,却几乎难以令人察觉。但是露易丝一直听得到他心里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坚强忍耐,他内里肝肠寸断的绝望。
      帕梅拉看到了妆容清雅的露易丝,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这个女人太美,天下男子哪有不为之动心的,就是她自己,也暗暗有些吃惊,一时挪不开视线。
      远远地有一个小小的乐队,竖琴的声音轻轻地传过来,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和所有的花香都不同,散发自露易丝的身上,沁人心脾,极其珍异。
      露易丝的父母,还有安妮,此刻都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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