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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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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的,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回到这里,一时间百感交集,这宫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今天,太后可真是护着我呢,若不是她,我怕也会被剥了皮的,就像小李子一样,她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她透过我看到到那个齐清了?亦或齐清原本也曾受到过无谓的流言蜚语中伤?我只能肯定一点:我应该将太后作为我的靠山。
宫中已是许久未曾住人,而我因为知道太后喜静,亦未敢带随身丫头。因此何公公临时从外调了一个小宫女来服侍我,虽是寒碜了些,但比起太后那里,已是好了太多。其实若不是因为实在不熟悉,若不是因为还是要摆点架子,我连这个宫女也可以推辞了的。
“柳姑娘,若是没什么事,老奴这就走了。”何公公谄媚地笑着告辞。
“水儿今日真是麻烦公公了。”我敷衍道,我已经从水儿变成了柳姑娘了,可小李子呢,怕是永远沉睡在那湖底了罢。
“这都是老奴份内的。您如今的身份可不一样了,若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公公莫要如此说,当初,水儿初进宫里,可真亏了公公照顾,如今又累公公为水儿忙这忙那的,今后需要麻烦公公的地方更是多呢。水儿虽是愚钝,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越是对小人越是要陪小心,在宫中时日不长,我却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木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何公公拔脚就走。
我急忙说:“公公请留步,在这宫中,我熟悉的人除了公公,也就是宁儿和小李子了,宁儿倒也罢了,小李子却已是好久不见,我也怪想的,公公可否让他来见一面。”我需要知道他们怎样处理小李子的后事。
“唉,我那可怜的干儿子哦,愣是没什么福分,前阵子不小心溺水而亡了。”
“怎么会溺水的?”虽是早已作了准备,我的心仍是一紧。
“这天寒地冻的,他经过池边,脚一滑,可不就下去了。”
“是哪个池子?”
“水儿姑娘莫不是想去看看吧,那地方晦气,可是你应该去的?”何公公一本正经地责备道。
“小李子也算是水儿的患难之交……”一提及小李子的种种好处,我忍不住要掉泪,可面前站着的却是何公公这样的人,实在不想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急忙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
“哎,这小子命薄啊,也是老奴命不好,可一直把他当个儿子一样,指望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如今却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公公居然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若不是我知道真相,真会被他骗了去。
“公公节哀。”我想不出其他什么话。
“柳姑娘歇着吧,老奴也有事,先告辞了。”
我扶着门,愣愣地站着,一阵阵地心寒。
“娘娘,进屋喝点水吧。”是那个叫春喜的小宫女。
我抬头,一张稚气的脸,不过十余岁模样,神态却老成,曾几何时,也总有一张类似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默默地回屋寻了个凳子坐下,小宫女殷勤地递上了茶杯。
“我哪里是什么娘娘,你这是想捧我还是想害我哪?”接过茶杯,我冷冷地说。
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小姑娘浑身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随即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恰好拈起盖子,一股子茶香顿时冲鼻而来,深深地闻一下,却一不小心让白白的气冲到了眼睛里,一种湿湿的感觉迅速地氲了开来。
“好了,以后说话之前要多动动脑子。你下去吧。”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作镇静地说。
“是。”脚步声远去,门关上了。
同样的稚龄,只是年龄并不是生命长短的符号,在宫中,一个人的死亡简单到都不需要特别找理由。若是她学不会好好地保护自己,那她的年龄越小,生命越短。
一滴滚烫的液体笔直地坠入我的茶杯里,溅起一朵很美的水花。
如同小李子死的那个夜晚一样,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烙饼,怎么也无法睡着。春喜睡在靠门的那张小床上,呼吸均匀,显是睡得很熟。
或许是小李子在召唤我,想告诉我些什么。夜很深了,人的大脑里总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彼时的我脑海中被这一古怪念头占据着,不可抑地想去看看小李子死的地方。
打开门,今晚天上挂的是一轮若隐若现的新月,应该暗黑的夜晚却因为漫地的雪而反常地散发出亮亮的色彩,世间万物也因为都覆盖着洁白的雪而从黑暗中而凸显,倒是方便了我,即使无灯无火,也可以毫无妨碍地行路。
走了不远,我便发现,已然忘记了去的路,欲要回头,却又是不甘,只得循着模糊的记忆,摸索着向前走。
远方忽然传来模糊的人声,倒是将我吓了一跳,我定了定神,难道这宫中又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心道,便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声音,贴着墙角慢慢地向前挪着步。天真冷,即使把披风紧紧地裹在身上,寒气还是直直地渗入肌肤,若是外人看起来,怕只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雪白的天地间却有一丝的黑,仔细地辨认,那是一头在风中飘扬的黑发,再看,是一个浑身着白的人,映在这漫天的洁白中,浑不着眼,让我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离他仅一丈远了。
紧紧地贴着墙,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我认出了那个人。
不明白为什么总能在宫中,在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遇见他,上次若不是他,我不会背上如此多的骂名,可我却无法恨他,因为他明明白白地救了我,当时的我无法接受,事过境迁,再思考起来,我能明白。可这一次,我没有麻烦,更不想惹麻烦。
“如风,回去吧,天太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原来还有另外的人,我双眼终于锁定了目标,穿一身雪白的狐裘,帽子扣到了脑袋上,站在一丛雪树下,难怪我刚刚居然没有过发现她的存在。
晋王的大名是如风,这名字挺好听的。
再仔细一看,原来晋王跪在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边,那个雪人应该堆起来很长时间了吧,周围的地面已重新被雪覆盖,而雪人的上下两截身体已经分不出明显的界限。
他在这里跪了多长时间?不要命了吗?我暗忖,随即又摇摇头,这雪是在傍晚的时候停的,他的头发上没有过一丝雪,那应该没有在大雪的时候呆在外面。
不知为何,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疑惑,他在这里干什么?这个雪人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又是谁?
“丝雨,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丝雨,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也想陪陪伊丝妹妹。”
“到哪儿都躲不开你。”晋王发出了长长的叹息,随即站起身来,“那你在这儿陪她,我先回去了。”
我一愣,差点笑了出来,这个女子明明白白想陪的只是晋王,什么伊丝妹妹,可“噎死”了吧。
“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伊丝,这次和亲,我为你去争取燕国的公主,听说她和伊丝是双胞胎。”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也大方得很哪,我的王妃。”
我一愣,那居然是晋王妃。转念一想,除了晋王妃,又有谁应该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呆在晋王身边的呢?
“只要你愿意。”晋王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倔强。
“朝廷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丝雨,不要惹祸上身。”
“如风,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好了,一起走吧。”
白衣的女子带着点欣喜靠近了白衣男子,两人就从我身边经过,借着那微弱的光,我看见晋王妃白晰的脸上泛出了丝丝的红晕,她正沉浸在满心的喜悦中,娇羞地贴着自己的丈夫,浑然没有觉察到有人在看她。
忽然,我看到晋王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向我这个方向掠过。心不由一惊,难道他发现了我。
好在他们相伴着继续向前走。
我不想再惹出些什么事来,再也没有了继续留在雪地里的欲望,待他们身影消失,立即哆哆嗦嗦地往回走。
春喜还睡着,屋里的一切都没变化。
我躲回被窝里,把身子紧紧地缩在一起,外面真的好冷。
第二天,万般不愿的柳枝儿僵着一张脸,和我同车回到柳府,一路无言,甚至下车时她连个眼神也吝于施舍,自顾自离去,仿佛没有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