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狗血集合》晗洲氏

46、第3.8章

　　这是叶晖时隔十年、或者是二十二年之后第一次踏入家门。叶晖有些弄不懂叶父的想法，叶父这些年的事业越做越大，名下房产遍布这座三线城市的各个富人区，然而叶父却始终住在充满已故前妻影子的老房子中。叶晖不清楚这是叶父的习惯使然，还是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
　　叶晖打量着自己少年时代住过的房间，室内布局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Radiohead巨大海报仍然悬挂在床头之上，好像在提醒着叶晖年少时期曾有的叛逆与痴狂。
　　“小晖，今年冬至是你妈妈的十周年忌日，到时带着爸爸一起去吧。”叶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
　　叶晖拿出一支烟点燃，笑了笑说：“您不必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不可能再怪谁。”
　　叶父长叹一声，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你明天跟我去趟公司，办理一些资产转让手续。”
　　“给我的？”叶晖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坐在床边。“不用了，我的钱购花。再说，您当时分给我妈的，我妈全都留给我了。”
　　“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这是我给你的，不一样。”叶父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叶晖，你别怪爸爸偏心，你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但叶昀过了年才十一岁，我的财产，以后大多还是要留给他的。”
　　继母这时端着水果走了进来，忐忑不安地对叶晖说：“叶晖，我那时年轻不懂事，伤害了你们母子二人，你可以怨我，甚至是恨我，可小昀是没有错的。”
　　年轻不懂事？真是比“命运”还要强大的借口！叶晖看着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继母，轻笑着弹了弹烟灰，“你当初选择主动进我家的门，是为了你自己多一些，还是为了孩子多一些？”
　　继母愣在那里，充满戒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我……”
　　叶晖摆了摆手，止住继母下面的话。那一丝愧疚表明这位曾经的三儿并不是个良心泯灭的人，这对叶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为难她又有什么用？母亲不可能回来，破碎的家庭不可能重圆。
　　叶晖看向沉默不语的叶父，说道：“我明天上午要去墓地，下午再去公司。”
　　叶父如释重负般的站起身，“休息一会就下来吃饭吧。”说完，带着继母走出了房间。

　　叶母所在的墓园依旧是叶晖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一座座墓碑整齐有序地伫立着，仿佛在向世间陈列着那些鲜活生命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叶晖跪在母亲墓碑前，一时间感慨万千。“妈，儿子真的太久没来看您了。”
　　“妈，人死之后，究竟是会到天堂，还是会转世轮回？或者，像儿子这样，生生世世不得解脱？不久之前，儿子希望是天堂，因为您在天堂中或许能够遇见他，那么您就可以替我转告他，有一个叫做叶晖的男人，爱过他。”
　　叶晖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仰头看向冬日里的暖阳。“但是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拥有他回忆的人。我很希望这个人就是他的转世轮回，我很想与这个人将前世那段求不得、放不下的感情延续下去。可惜，这个人现在只回想起了最为情浓的时刻。那样炽烈的感情会延续多久？我很害怕，若是他后来只当我是一段曾经心碎过的回忆，我该怎么办？妈，为什么我年岁愈大，愈发优柔寡断？”
　　叶晖拿出烟，点燃之前看向墓碑问道：“您不介意吧？”说完低头笑了笑，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妈，如果这个人回想起了前世全部的记忆，仍然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带他过来见您。”

　　叶晖仰望着面前这栋奢华的高楼，暗叹自己的父亲果真是个有钱人。叶晖记忆中叶父的公司，除了郊区的厂房，就只有市区里一个挂着牌子的五层小楼。然而当初那个五层小楼，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眼前这栋十五层高的现代化办公楼。
　　“坐吧。”见叶晖走进办公室，叶父指着对面的会客椅说。“前阵子请专业机构做了资产评估，包括公司股份在内，这次我将名下四分之一的财产过给你。”
　　叶晖沉默了一会，对叶父说：“我以后绝对不会与叶昀争财产，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叶父没有因为叶晖的直白而感到不快。“小昀是我的儿子，你一样是我的儿子。你那个行业虽然表面风光，但朝不保夕，还是应该留些保底的东西。”
　　叶晖接过转让手续，大体看了看里面的资产名录，按照市值，父亲竟然打算一次性转给自己将近一个亿的数目。叶晖抬眼看向叶父，玩笑道：“您这些年的生意做得很大啊。”
　　“只有公司是靠实打实拼出来的，剩下都是以前投机买下的，当初真没想到几年时间竟会升值这么多。”叶父朗声笑道。“尤其是海边的那几套房子，都升了十倍不止。”
　　“其他我可以收下，但是股份就算了，我不懂那些。”叶晖将手续退给叶父。
　　叶父靠在椅背上，手敲着桌面说道：“你要知道，小昀的年纪小，他妈妈的年纪可不小。”
　　叶晖了然，这是叶父给他的保底，但又何尝不是叶父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继母比叶父的年龄小那么多，未来谁又说得清。叶晖笑了笑拿过手续，签上名字之后递给叶父。“我以后打算投资电影，可能会卖掉几处房产周转资金。”
　　“除了公司的股份，其他你可以随意。”叶父站起身。“走吧，咱们这就去公证处。”
　　趁叶父拿外衣的空当，叶晖出言问道：“如果换做我妈，您也会这么防着吗？”
　　叶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苦涩地开口：“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应该防备的人，就是你妈妈了。”
　　叶晖没有再说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珍贵之处，往往要在犯错之后才会领悟。然而，上天往往并不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怎么好像心情不好？”电话那头的聂诗坤轻言问道。虽然总共只接触了不足半个月的时间，但聂诗坤每天都会打给叶晖，再加上有感情做基础，两人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没什么，可能是在外面逛了一天有些累了。”叶晖抬手看表，见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一点。“你起得够早的，那边现在才早晨七点左右吧？”聂诗坤的父母早年移居国外养老，所以聂诗坤正在国外陪伴父母过年。
　　“老人起得早，我也不好多睡。”聂诗坤大概在室外，有鸟类鸣叫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要睡了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聂诗坤之前是流连花丛的高手，只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能被他说得充满了缱绻缠绵的味道。叶晖闷声回答：“没有。”
　　聂诗坤没有听出叶晖情绪的变化，笑着说道：“我父母见我托运了两箱水过来，直说这边什么水买不到，还非要从国内带过来。”
　　叶晖想象着那个画面，语调不由也轻快了起来，“都跟你说回来再喝就是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
　　“不是想在出国之前找个机会见你一面麽。”聂诗坤的语气很轻柔，配合着他成熟浑厚的男音，很是起到了撩人心弦的作用。叶晖深觉自己不是这种高段位选手的对手，同时也庆幸好在自己是个男人，否则过不了多久，怕是就会溃不成军了。
　　“聂诗坤，咱们商量一件事好吗？”叶晖问道。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聂诗坤疑惑。
　　“你以后能不能别把用在女人身上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叶晖说得很生硬，聂诗坤那边半天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好一阵，只有偶尔的几声鸟鸣显示着对方没有挂掉电话。
　　“关于这点，我本以为你我二人会有同感。”聂诗坤低沉地开口。“以我们出身的家庭，在接触过的异性中，大多不用花多少心思吧？”没等叶晖开口，聂诗坤又接着说：“我没接触过同性，这个你就不要多想了。”
　　叶晖暗想，爱情果然是精神鸦片，什么智商、情商之类的，在所爱的人面前，全都悄然不见了。叶晖不禁苦笑，以自己这种变态的占有欲，若是等到聂诗坤回想起全部的记忆，自己恐怕要接替康熙将他圈禁起来了。“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了。”
　　聂诗坤继续开口说道：“叶晖，你理智上把我和他分得那么清楚，可是你的感情却早已将我和他混淆不清了。甚至于，你把曾经那些压抑许久的情感全都宣泄在了我身上，你感觉到了吗？”
　　“对不起。”叶晖闭上双眼，自苦不已。“真的对不起。”
　　“抱歉倒是不必，我还挺甘之如饴的。”聂诗坤笑了一声。“只是你应该时不时给我发放点儿福利，否则我若是罢工，你可怎么办？”
　　“你这个人，真是。”叶晖笑了出来。“你想要什么福利？”
　　“我正月十七回国，你到时去机场接机吧。”聂诗坤几乎想都没想地说。“其他的以后再说。”
　　“好，到时见。”
　　“嗯，到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