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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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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睡的正月翻了个身,不知她是否能感知玉慧,翻身时一只腿露在被子外。
玉慧指尖恰能触及正月脚尖,她试着伸手,指尖缓缓向上滑,刚到小腿那,点滴的管子就被抻得笔直,瓶子也歪起来。这已经是她家最靠近床的一个钉子,玉慧赶紧坐回去,瓶子当一声,撞回墙上。
声音并不大,正月却忽一下坐起来:“唔,我怎么睡着了,我说给你倒水是吧?”她也实在是困。怀孕的人本就爱困,她昨儿又折腾一宿。搓了搓脸,脑子里一幕清晰的画面赫然显现。刚才玉慧的手,玉慧的手在做什么,帮她盖被子?
正月拿下手看着玉慧,玉慧小脸通红。正月满心自我埋怨:“你怎么坐那?冻坏了吧?你怎么不叫醒我?”
玉慧来不及掩饰自己,直直看着正月,眼里嘴角都是温暖的笑。这下子,平常软糯风情不着调的声音没了,诱惑与屏障没了,此刻玉慧在正月眼里,忽然真实起来------只是一个女人,仅此而已。
正月第一次看懂了玉慧,不禁失口说道:“如果。。。?”正月问得犹豫,玉慧低下头笑:“如果。唔。”
如果什么,她没说,她也没问。是如果没有张肇,还是如果回到从前。
两个人都不小了,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生活从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选择了哪条路,哪条路就笔直的延伸下去,容不得你回头看。即使你回头看,依然一片模糊,没有回头路。你能做的就是站在那停着,或者往前走。
前方还有没有沈玉慧和正月,谁也不知道。正月叹了口气,尴尬的笑笑,起身下床,用温水洗了帕子围在点滴瓶子上,围上便问:“暖和点没有?”又把被子抱过来给玉慧盖上。
坐了这么久,玉慧早就冻木了,手没什么知觉,血液在身体里缓慢的流淌,就要凝固了一样。玉慧抬头看正月:“暖和了。”
正月回身又倒了杯温水拿给玉慧:“喝点热水。”没等玉慧喝下去,又问:“暖和了没有?”
玉慧被她紧张得一脸无奈,只得停下来看着她:“暖和了,心暖和了。”
正月脸一红,这才正常了。
玉慧促狭的看着她:“当妈的人了,还这样害臊。”
正月低着头,眼泪险些掉下来。她看着自己肚子,当妈的人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因为她这个肚子,更远了。可今天的玉慧,似乎并不似往常般,说些摸不着边际的话。今日的玉慧每句话都带着温度,暖向正月每一条曾经失落的神经。
她抬头看着玉慧,怀孕以后她并没找着当妈的感觉,也并没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什么可喜可贺。只不过,张肇的态度,老妈的态度,甚至张肇那个当医生的姐姐的关照,这些态度一起涌过来,仿佛影响着正月也开始高兴自己有了身孕。但这一切并不那么真实,一个人时候,她还是觉得肚子里那块看不见的肉,太过于陌生,来得太不是时候。至于怎么个不是时候,她又说不好,就好像,问题本身没有解决。周围的人全都说已经好了,没问题了,她也不能扫兴的非得说有问题。
她很想和玉慧说,要是可以,我还是不想结婚。不为什么,甚至不因为你,我就是不想结婚。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玉慧与正月收起情绪伸头往窗外看,正月她妈颠颠儿跑进来:“月儿,月儿。。。”一路嚷嚷着进屋,见玉慧打点滴,问了句:“怎么生病了呢?天冷可得小心身体。”也没等玉慧回话,又着急冲正月道:“张肇打电话来问你呢,你去接?”
正月心里发沉:“啊,说什么了?”
“问你去哪了,我说在玉慧这。”
正月心彻底沉下去:“哦,我不接了,你先回吧。”
她妈点着头,又想起自己还没和玉慧唠几句,正月推她往外走:“好了好了,那边张肇电话还等着,你赶紧回去跟他说一声。”
她妈哈一笑:“可不是。。。过过我再来看你。”
玉慧哑着嗓子:“好,大娘您慢走。”
老太太一走,正月玉慧大眼瞪小眼,眼睛里明晃晃都是------怎么办?
正月先开腔:“你别多想。”
玉慧笑:“我有什么多想的。”
正月一想也是,沈玉慧这个人,她要是豁出去,她怕过什么?可自己还是紧张:“要是张肇。。。”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把一切放台面上说,这太难堪了。
玉慧很冷静:“月儿,你先回去。哦?”
正月别扭着死撑:“你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
玉慧还是那话:“月儿,我不饿,你先回去。”
来来回回这句话,正月来来回回不肯走。
玉慧握起她的手:“月儿,我知道你心意,也知道你为难,我心领了。在镇子上这么多年,我最高兴的莫过认识你。为这拿什么换我都不后悔,你听明白了?你先回去。”也许是药物关系,玉慧的嗓子渐渐清亮。
正月第一次听玉慧这样明白的说出对她的感情。她第一次知道玉慧对这份情的认可和欣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此正月更舍不得走,因为从来没有过,因为以后也不可能再有。
她回握玉慧的手:“玉慧。。。”嗓子忽然发哽:“我想照顾你病好,我再。。。”
感情这东西,闸口一打开,就发现收不回去了。她自己知道,就算她照顾玉慧病好,就算张肇允许她这样,那时候,说不准她更不想走了。这想法其实都吓了她自己一跳,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至于这样了。
玉慧看着可怜巴巴的正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想了想,她笑了:“月儿,卖了房子,我终归要回去呢。”
正月这下清醒了,是啊,难道玉慧缺她帮着做顿饭么?玉慧又不是不会做饭。除了做一顿饭,那往后呢?日子那么长,自己还能给她什么?正月终于放手,转身往外走,可是晚了。
张肇踢了门进来,大门吱嘎一声撞向墙面,反弹回来,张肇又是一脚,已经进院。
正月几步走出去:“张肇你这是干嘛?”
玉慧也拔下针头赶出去。她站在二门里朝外看。
张肇气呼呼道:“沈玉慧,你到底要不要脸?”
正月赶紧过去拽张肇袖子:“有什么话回家说。”张肇本想甩开她,又怕伤了胎,只能由她拽出大门去。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回头骂:“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你有本事糊弄正月,你糊弄不了我!”
玉慧始终没出二门,她若出去更叫正月为难。挨骂她不怕,这些年本就没有人说过她一句好。只是这次,她真正觉得没脸。让正月看到这一切,一切都显得丑陋。
玉慧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针孔,一滴滴往外渗着血。
自那天正月没再来沈玉慧家。沈玉慧想了又想,收拾东西坐上回娘家的火车。玉慧婉言谢绝了看到广告要来看房子的人,终归没忍心卖。
叫她想不到的是,临走那天,吕先摸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