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瑞传奇》自然的光

4、命运之手

　　瑜圣阁是书院的讲习所，建筑雄阔端方。正门前铺陈的石砌台阶足有一人高。站在台阶前仰望宽宏阔朗的瑜圣阁，让人顿生景仰之情。阁里的空间很大，足足可容纳贰佰多人盘坐听讲。阁内的声音传递效果很好，因为坐在最后排的延英总觉得夫子教习时是趴在自己的耳根旁的，如魔音入耳，声声不息。今天坐在台上的夫子方中正，和他的名字有些像，他长得端方周正，不苟言笑，讲习时一双严厉的眼睛会不停扫视着下面的生员。延英最受不了他的课，总是一不小心就会睡着。其他人也多是没精打采，一副夜里放纵过度的样子。但今天却有些不同，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努力摆出一副我对夫子和他的讲话很感兴趣的样子。延英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似地，只直愣愣的瞧着从东侧门窗缝里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光线里泛起沉渣，仿乎是一只只蝴蝶悠然翩飞。坐在延英右手侧的王致远早已习惯，也懒得提醒。夏延英是个怪人，整个书院没谁不知道，好心提点他，不见得会得到好脸色。夏延英的朋友只有宋平野一个，那小子绝对的没心没肺，虽读了几年书，却丝毫没啥玲珑心肠。王致远倒是挺好奇夏延英的，总觉的这个人是个有故事有城府的明白人，却整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种人他是第一次见，因此不免多看上几眼。但他的注意力还是很快被坐在最前面的那几人吸引过去了。几个人都是些新面孔，王致远却并不陌生。因为他们都拜访过自己的父亲。他们是今年的科考举子，均负有才名，是新科进士的热门人选。华朝旧例，科考一月之后放榜，这一月等榜期间，举子们一般都要到帝都的三大书院临习听讲，和书院学子夫子坐论学问，相互交流。今天结伴而来的举子们就汇集到这瑜圣阁，感受清辞书院的百年风霜。方夫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依旧无半点波澜模样。教习结束，几人立即尾随方中正而去，另有几个平素颇具上进心，品学兼具的生员也凑了过去，王致远也在其中。延英已经从他的梦游状态走了出来，冷眼瞧着那些人，轻轻一哂，一种混合了不屑与痛苦的情绪从他的眼睛里闪过。
　　午后歇息时间，延英溜到藏书阁。负责职守的魏未瞧见延英过来，站起来笑着问道：“前几天的那些书都读完啦？”“恩。”延英闷声回道。“你小子将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人，老夏积了什么德了？”延英不理他，径直进去，魏未摸了摸鼻子，摇了摇头，笑着坐了回去。其实学员非得夫子同意，并不能随意出入藏书阁。但好巧不巧，这藏书阁的老仆魏未和夏四爷颇有些渊源，延英因此也享受到贵宾级待遇。延英虽得了便宜，却瞧不上卖人情的魏未。延英的准则就是，不喜欢的统统无视，魏未于是整天的热脸贴着冷屁股。
　　延英徜徉在这阴冷的书库里，不慌不忙，不急不缓，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可做要做的事情。他照着一张书单挑了四五本书后，就找了个桌案坐了下来，静静翻看起来。他边看边写，毫不客气地在书页空白处留下自己的笔迹。
　　一个时辰之后，魏未像往常一样拎起延英：“大少爷，你别乱写了，叫夫子看到，我又得挨训！”
　　“你直接告诉他们是我写的就行。” 延英倒不在意。
　　“行了，快走吧，一会来人了。“魏未只顾着往外赶人。
　　延英三下五除二包好了书，沿着小门走了出去。不料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人。因为没有防范，草纸里包着的几本书哗啦啦散了一地，心下暗叫糟糕。抬起头却见这人面生的很，心中猜想是今天来的外省科考举子，遂放松了下来。
　　“兄台走路这是不带眼睛吗？”延英慢条斯理地说。
　　那人也不恼，蹲下身子帮延英捡起书。“阁下如何，在下便如何。”然后站起身来，把书塞进延英怀里，一点也没客气。延英狠狠瞪了一眼，抬脚就要走，却被这人拦住。
　　“兄台贵姓？”那人高了延英半头，延英仰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头发乌黑，面皮白净，剑眉星目，竟是出奇的好相貌。此时他也在用眼睛瞄着延英，一副笑嗤嗤的表情。延英知道他的意思，心下骂道：什么东西，竟消遣到老子头上来了。但面上不显，冷冷说道：“与你何干。”
　　“在下好奇兄台的口味。“他用手指了指延英怀里的书,”清辞书院乃是儒学繁盛之地，想不到兄台喜欢权谋兵法这一套？奥，对了，竟还有佛学。”
　　“这是我的事。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向我道歉。”
　　这人狠看了延英一眼，见他面目冷清，不似玩笑，觉得面前的人实在是不近情理，也不愿计较。当下拱手道：“既然如此，后会有期。”转身走了。延英也匆匆而去。
　　到了下午延英就知道了这人是谁，因为下午是清辞书院的优秀生员与举子们的论辩时刻。双方在瑜圣阁最前方对面而坐，其他人各归其位。延英坐在瑜圣阁的顶后面，看到这个人坐在举子一方的左前面。方中正正式向大家介绍了这些人。这人就是杨清瑜，延英最近没少听到这个名字。他和张征远，刘嗣君，吴佩乘等人都是今年三甲的热门人选。杨清瑜诗才出众，体貌风流，再加上家世清贵，是俘获一众闺秀芳心的翩翩佳公子。除了杨清瑜，今天还来了刘嗣君，吴佩乘，用宋平野的话说是阵容堂皇。刘嗣君是书院门生，虽平时和其他人来往密切，此时站在书院的立场，争辩起来并不客气。学术讨论，不论情感，只有事实和观点。
　　延英对纯学术的辨析毫无兴趣，引章摘注，皓首穷经在他看来纯属浪费生命。堂而皇之的讨论也往往带着虚伪的面具，真相在冠冕的修饰中完全丧失了。他喜欢简单、目的明确的事情，相信直觉。所以他很快睡着了，没注意到有道视线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投注到他的身上。
　　命运之手奇妙无比，他悄悄把一切事情都打算好，而我们，只不过是一点点陷进这张越收越紧的网。延英后来经常回想到这一天，这看似最普通平凡的一天。他慢慢的觉察到，之后很多事情，在这天都显露了征兆。只不过无知的人永远无法参透命运的线索。

作者有话说

　　如果诸位筒子对故事的发展有何想法，大胆的说出来吧，姐姐择优采纳哦。让咱们共同构建延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