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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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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之后父亲就没再提起过此事,我在家过了一段相当平静的生活,果然家才是最令人安定的地方。三月份的时候,太皇太后便差人来了,是来接我回长乐宫准备今年的上巳节。
在家待了大半个月是该回去了,我和父母道了别便回了长乐宫去。
今年上巳节与往年不同,老太太年事已高,再受不了颠簸之苦,便也不去渭水踏青了,况且听说卫子夫身体已经恢复,今年会陪着刘彻一同去渭水,老太太不想看见她,我也不乐意,不去倒也好,况且我也实在没有心情游玩。
上巳节那天,长乐宫里的宫女几乎都去了渭水,只有襄儿和我还有一些打杂的宫女留下来伺候太皇太后。原本长乐宫就人烟稀少,如今便更冷清了。太皇太后大概也知道我和襄儿百无聊赖,便道:“走,扶我出去晒晒太阳。”又对我道:“把你前些年做的那个风筝拿出来,和襄儿一起玩玩,咱们也得乐乐。”
我原没什么心思,但是见老太太兴致很高,不忍心忤逆,便去将风筝取了过来。
太皇太后在傍水长廊内坐定,我又怕她着凉,给她披了一件外衣,这才放下心来,放眼观赏了番长乐宫的春色。碧水清波,暖洋洋的日光懒懒散散地洒在长廊内,透过长廊镂空的雕花,在太皇太后身上投下片片斑驳。鸟声唧啾,清脆的如同一串跳跃的音符自碧空散落下来。春意繁闹无比,簇新的杜鹃和桃花红粉相间,在青葱的绿叶青草绰约可见,随着微风轻摆,忽明忽灭,好似在与人捉迷藏。
春天温暖濡湿的微风裹挟着青草的芬芳吹散了我心里的阴霾,温煦的阳光落入我心底,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我看了襄儿一眼,道:“去放风筝吧。”
襄儿心情也很好,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她原就爱风筝,笑着从我手里接过一只风筝,道:“咱们比比谁放的高。”
我一笑:“比就比,我可是放风筝的好手。”
当下两人便知会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喜上眉梢,连道了几声“好”,便由着我们去了。
由于我的制作水平有限,做出来的风筝顶多只能飞上天不散架,至于美观那就抱歉许多,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鲜艳的颜料,很难画出五彩斑斓的风筝,所以我只做了最常见的菱形风筝,素白色的绢布上用楷体字写了一句话,襄儿她们问我写的是什么,我便一字一句的读给她们听“王冉,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我统共做了三只风筝,每只风筝上写的字都不一样,另外两只分别写了“穿越苦逼伤不起”和“老天开眼放我回去”。
襄儿她们不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胡乱搪塞过去,她们少不得又奇怪地拿眼瞧了我会子,好在也没追问。
今天天气果然很适合放风筝,微风阵阵却又温暖的很。我一边跑着一边放长手里的线,眼瞧着风筝越飞越高,看了眼那边的襄儿,得意道:“你的怎么还没飞起来,看我的。”
襄儿啐了一口,说:“你那边风大,我这边根本吹不到风。”
“真是拉……”我忽然意识过来,忙改口,朝她做了个鬼脸道:“真是睡不着觉怪床硬。”
襄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你且和我换个位置看看,我还偏不信了。”
我叹了口气,道:“好,换就换,一会再放不上去看你还怎么解释。”
当下往她那边走去,走了会子却觉得什么地方卡住了,仔细一瞧,原是风筝线绕在了一颗桃树上。
我走过去看看情形,绵细的丝线紧紧缠绕在几根树枝之间,看上去颇为复杂。
我腾出一只手去解,没想到没控制好力度,一用力,那细线居然发出细微的一声“帮当”,而后竟断了,断了的线少了我的牵引很快便在风的带动下离开桃树,襄儿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见状忙和我一起伸手去抓,却迟了一步,那风筝失去了牵拉,在空中微微一动,便随风飘走了。
看着那风筝逐渐在我视线中消失,我只觉得格外扫兴,心里空落落的,难得的欢愉也骤然消失,颓唐地对襄儿道:“没影了。”
襄儿一边收回她的风筝一边安慰我道:“别丧气,不是还有一个了吗?而且你既会做,还不是想有多少有多少。”
我没有作答,愣愣的看着天空发呆。
太皇太后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襄儿笑道:“回太皇太后,没什么,一只风筝的线断了,飞走了。”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道:“不是有三个吗,把另一个也拿来就是了。”
我哪里还有心情放风筝,便走回太皇太后身边,道:“冉儿有些累了,先歇会吧。”
“才玩了多久,就喊累了。”太皇太后道。
我搪塞道:“今天,身子不方便。”
太皇太后这才点头不语。
襄儿见我不玩了,自己一人也没多大意思,便也回了过来。主仆之间闲聊了会有的没的,太皇太后忽然问我:“你父亲最近怎样?”
没想到老太太还会想起我父亲,我便如实道:“身子倒也硬朗,只是有些寂寞罢了。”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自语道:“原是我对不住他。”
我只默默地听着,又听太皇太后问:“你如今也十五了,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物色人家?”
我心里有些烦躁,才十五岁,一个两个的就都想把我嫁出去了,只是我知道在关于我婚事的这件事上太皇太后和父亲的看法肯定又南辕北辙了,定不能将父亲上次说的那番话说与太皇太后听,便道:“不知道。。”
“你父亲就没和你说起?”
我摇头:“没有。”
太皇太后皱眉道:“窦婴也是的,怎么对自家女儿的事一点也不上心。”
我见她责备父亲,便说道:“或许父亲正在物色,只是未和冉儿说起。”
太皇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见一小宫女走过来禀报:“太皇太后,皇上来了。”
我心下愕然,刘彻不是去渭水踏青了吗?
太皇太后同样吃惊,道:“怎的已经回来了?是皇上一人回来,还是女眷们都回来了?”
那宫女一问三不知,太皇太后便挥挥手让她下去,没一会儿刘彻果然来了。
这是我自上个月回家之后第一次看见刘彻,却见他原本就清遽的身形又瘦了几分。他见了我微微有些愣神,片刻便又回过神来,给太皇太后行礼。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太皇太后问。
“回奶奶,孙儿今日觉得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宫了。”
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太皇太后同样担忧道:“身子怎么了?”
刘彻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昨日吹了些冷风,有些伤风罢了。”
他声音的确有些囊,时不时的轻声咳嗽。
太皇太后道:“年轻人也该爱惜自己身子,如今天虽转暖,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别仗着自己年轻贪凉。”
“奶奶教训的是。”刘彻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便欲起身,道:“出来这会子我也乏了,襄儿,扶我回去。”
我忙伸手去扶,却被太皇太后拦了下来:“襄儿一人便可,你晚些再回来。”
我苦笑一下,只得留下。
等太皇太后走远了,刘彻才道:“怎么没去渭水?”
“不想去。”
刘彻静默了会,道:“没了你,临水浮卵也没什么意思。”
我冷笑一声,道:“不是还有卫夫人吗,皇上怎么会觉得没意思。”
“冉儿!”刘彻低喝一声,道:“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我朝他笑笑,道:“我没赌气。”
“妍儿出生没多久你便请求回家,一个月里连宫门都没踏入半步,还说没赌气?”
“我只是想家了。”我道。
“你不是想家,是在躲朕,你一生气,便喜欢躲避。”
是的,我是在赌气,却是在气自己,为何要如此执念于这些早便知道结果的事。
我强忍着眼泪,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皇后一样是个妒妇?”
刘彻显然生气了,眉头紧蹙,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一派胡言!”大概是因为说的有些着急,竟剧烈地咳了起来。
我一慌神,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想帮他顺气,却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已然被他紧紧握住。
我吃痛的“嘶”了一声,刘彻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直直地看着我,因为方才咳地有些厉害,声音也有些嘶哑:“你分明明白朕的心意。”
我不明白,你是喜怒难测的君王,我实在看不懂你的心。只是见他这般,我心早就软了下来,火气也消失了大半,语气也柔了下来,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腕,道:“疼。”
他这才意识过来,稍稍减少了手上的力度,却并未放手,褐色的眸子似要将我看穿。
我亦看着他越发清瘦的脸,道:“怎的瘦了许多。”
刘彻一愣,继而叹气道:“你也瘦了不少。”
我垂头不再说话,任凭他细细摩挲着我的手。
“手总这么凉。”他道。
听到“凉”这个字,我才反应过来他感冒了,抱怨道:“怎么就冻着了,杨得意也是的,怎么服侍的。”
刘彻这才舒展了眉,笑道:“不放心杨得意,不若以后你来服侍朕?”
“才不。”我嗔怒着欲抽回手,刚一脱离又被他迅速抓住,刘彻笑意渐浓,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朕还得去看奏呈,要不要陪朕一起?”
红/袖/添/香?美的你!一时又想起陈阿娇和卫子夫来,心里又怕又怨,我便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再惹麻烦。”
刘彻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俯身在我额前落下一吻,便欲离开。
我突然记起一件事,道:“皇上回去后可命人将生姜剁碎了泡在热水里喝,这法子很治伤风。”
刘彻微微疑惑地看了看我,才道:“朕知道了。”
之后,我又呆呆地站了小半晌,直到看不见他身影,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