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流年之过期不候》泇伊

2、第 2 章

　　青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是当她的思绪开始翻飞的时候，她已经一头栽进了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这样，就能抑制住身体中肆意流窜的寒意。

　　青城想到那个鄙夷而嫌弃的眼神，那个随着呼吸晃动的金色耳环。
　　身体像被撕扯一般左右摇摆。
　　迷迷糊糊间，青城开始做起了形形色色的梦。
　　梦中的一切光怪陆离，却总是离不开那个地方，那个时间，那个，人。
　　顾信然……
　　那个时候，青城，还不叫青城，没有“金色海岸”,没有眼泪，没有堕落，没有伤害。
　　青城那个时候有一个体弱的爸爸，虽然穷，却很疼她，他总是依着她，让她上学，让她过年的时候穿漂亮的新衣服，总是将她放在自己的膝头，干瘪而消瘦的脸上却总也挂着最真诚的笑容。
　　她还有个可爱的妹妹，总是怯怯的跟在她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怯生生的，但在却能够竖起全身的刺保护爸爸和妹妹。
　　那个时候，她最大的噩梦，可能就是那个势力而尖酸的母亲总是喜欢拿着扫帚追着自己打，她总说，女孩子读书有个屁用，还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换点嫁妆回来，这个时候爸爸总会把青城护在身后，妈妈见到了，总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就指着爸爸的鼻子骂他没出息，是个病痨。
　　爸爸挺了挺脊背，却被一阵咳嗽又压弯了腰。
　　青城知道，她妈和村里很多男人都有些暧昧不清的。回来还总是对爸爸和自己趾高气昂的。说自己命不好，加了个穷鬼还是个病痨。
　　这时候爸爸总会捂住青城的耳朵，拖着她躲到隔壁屋去。
　　她读书成绩很好，因为她觉得只有念好了书，才能赚到好多好多钱，这样，就能给爸爸治病，妈妈也不会老拿这个挤兑爸爸了。
　　其实青城很不明白，爸爸那么好，为什么妈妈却还要这样对待他。
　　所以青城从小就看不惯别人被欺负。
　　对了，这个时候的青城，还不叫青城，她姓程，叫轻轻，程轻轻。
　　爸爸说，她八字硬，叫轻轻好，可以旺人。

　　程轻轻第一次看到顾信然的时候，顾信然像个闷葫芦，被村里的小孩子欺负，却一句话不说。
　　农村的小孩大多漫山遍野的跑，野得很，脸黑，身子壮。不像顾信然，皮肤细白，身体消瘦，被人一推搡，像是随时要倒下一般。白色的衬衫沾上了泥土，显得有些狼狈。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人欺负被人打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些孩子看他被这么欺负还是一声不吭的，玩劲儿一起，就更加肆意妄为。
　　轮个的推着他，还是不是的拉扯着他的头发和衣衫，顾信然也怪，就是不还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是两只手护在胸口不知道护着什么。
　　孩子们也看出来了，就纷纷动手想看看他手里拿的什么，谁怎么本来怎么欺负都不动的男孩，却鬼叫了一声，死死的护着胸口的东西。村里的孩子一下就来了劲了。
　　感情不是个泥人啊。
　　个子最高的张威掰开男孩的手指就要去抢。却被男孩一把推倒在地。
　　张威腾地一下火就起来了。
　　“奶奶的，大爷我还治不了你这个城里来的软脚虾了？给我按住他。我就不信了。”张威是村里的孩子王，长得特别壮实，平时村里的小孩都怕他，有些就整体跟着他四处欺负其他的孩子。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孩子，立刻就胆大起来，一个两个直接扑上去就把男孩往地上按。
　　张威伸手就要去拉男孩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男孩也是个狠角。一张嘴咬住了狗娃的手。
　　“哎哟，放开，放开，快放开。哎哟……疼”张威甩着手，却怎么也甩不开男孩，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拳脚相向。
　　男孩被打的狠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是不肯松口。几个人立马上来帮忙，把男孩往死里整。
　　男孩终于放了口，脖子上的东西却被张威的手一下子甩了出去，张威哪还有心思去看那东西啊，捧着自己的手，一阵阵的范疼。
　　男孩被按着打，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扭动着身子，想要去拿落在地上的东西。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像手指在玻璃上哗啦的声音一般，把村里的那些孩子都吓呆了，更是用力的按着男孩。
　　程轻轻老远就听到了声响，以来就看到这么一幕，男孩的那个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绝望的悲伤，那种痛彻心扉的嘶吼。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
　　张威其实也被男孩的叫声吓到了，但总不能在人面前丢了面子，尤其是在女孩面前。
　　“我就不，他都把我咬出血了。”
　　“你放不放。”
　　“就不。”
　　程轻轻听了将书包一丢，冲过去直接把压在男孩身上的人推开，想要把男孩拉起来。
　　“你干什么？”被推开的人见自己被一个女孩推到了，气不打一出来。
　　程轻轻也不理人家，一心想把男孩拉起来。那人见了直接冲过来就要把程轻轻推开来了。这时候男孩也不安生，挣扎着要起来去捡地上的东西，瞬间大家扭成一团，打了起来。
　　张威他们毕竟人多势众，程轻轻他们一下就占了弱势，程轻轻可能是平时保护妹妹习惯了，眼看着张威带头对男孩一顿拳脚相加，想都没想就扑在男孩身下，死死抱住他的肩膀，动都不动一下，右手挥舞着想要把他们赶走。
　　这时候男孩终于停止了尖叫，有了木然之外的第二个表情，不解。
　　男孩在混乱之中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女孩，很瘦弱，甚至没有自己高，两个粗粗的麻花辫随着身体的舞动而摇摆着，小麦色的肌肤一看就是长时间在地里干活的农家娃娃，双颊上有着微微的红色。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倔强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脸的隐忍。
　　一个小小的红点，在纤弱的锁骨上上，闪闪的，好像会发光。男孩忍不住伸手抚过女孩右边锁骨上的那滴鲜红色的朱砂痣。
　　女孩终于低下头，看了男孩一眼，然后柔柔一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男孩听了这句话，双唇颤抖。
　　妈妈。妈妈……
　　又是记忆中的那丝温暖。
　　多少回了，自己梦到过多少回。
　　那个会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笑着说，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人，最终的最终，已经不再自己身边了。
　　可是，这个温暖，这个怀抱，真的，好想在感受一下……
　　妈妈，妈妈……
　　“喂，你没事吧……”程轻轻，不安的看着怀里的男孩，看准了身边的一块石头，往地上一拍，大喝一身，对着张威说“张威，你丫在打一个试试，看老娘不拿石头开了你的脑袋。”说完猛的将石头一扔，差点砸到张威的脸，然后伸手又捡起一块，对着张威怒目而视。
　　“你……”张威被程轻轻那凶狠的摸样吓了一跳，让大家都住了手，倒不是刚刚程轻轻扔的那一下，而是记起不久前，他在学校欺负了程轻轻她妹妹，第二天被程轻轻愣是打下来半颗牙。
　　自己打架也会耍横，但程轻轻完全就是个护短不要命的啊。
　　张威瞬间觉得自己少了的那半颗牙有些隐隐作痛，放了几句狠话，就灰溜溜的走了。
　　妈妈……
　　男孩呢喃着昏了过去，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大片的蓝天下，那个带着朱砂痣的女孩，逆光站在挡在自己身前，拿着石头为了自己和别人打架的样子，很美，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