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纱》薄言采芑

38、34 同赴定州

　　34 同赴定州

　　风声如哨，白雪茫茫，银装素裹。

　　放眼望去，几十里外，不见人烟，唯有一种颜色，白。

　　直到确认辽军再也追不上来了，我才渐渐放慢了速度。伏在我背上的身子动了动，我勒住缰绳，侧过头去，轻轻问道：“风兄，你还好吗？”

　　环住我腰身的手紧了紧，身后是强忍痛苦的戏谑笑意：“慕容兄，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努力的喘息着，吃力的说着。

　　淡淡的清雅幽香包围着我，恍惚间，时光仿佛倒退回去，初见他时他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样子历历在目，如今却被耶律焕伤成这样，我心如刀割，全身激烈的战抖着，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喉咙哽咽：“风兄，你……”

　　他的头伏在我肩上，那么无力，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他的口中却突然发出了一丝非常不合事宜的讪笑，我正诧异，只听他有气无力的笑道：“慕容兄，你的腰……还真是细呀，跟个……姑娘似的，认识你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发……现。”

　　“你……”我又好气又好笑，一口气哽在胸口，竟被他气笑了：“都这种时候了，生死攸关，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低声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又开始咳起来，止不住的咳。我正想转过脸去看看他，只觉得环住腰间的手一松，风无痕的身子竟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马去。

　　我一惊，连忙翻身下马，扶他在一堆冰雪覆盖的土丘旁坐了。

　　他的脸色如同这冰天雪地一般莹白，我拉起他的双手，源源不绝的内力由我的双手传导至他的体内，渐渐的，他体内的真气开始有了反应，在我输入的内力引导下，开始周身运行起来。我心中大喜，一点一点试探着停止了输送真气。他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寻常人若是被一剑刺中正中心，只怕已经没命了，风无痕的内力深厚，终是挺过了这一劫，但是这一剑，只怕他短时间内难能恢复如初。

　　他慢慢睁开双眼，慵懒不羁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失意：“耶律焕的剑竟然如此厉害，我真是太轻敌了,只是我想不透，他明明受了我那一掌，他是怎么逃开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的一怔，说道：“风兄你是怀疑……耶律焕他已经受伤了？”

　　风无痕的脸上不复戏谑，郑重说道：“我确实这么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躲过我那致命的一击，如今回想起来，我有九成的把握他肯定是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但是他能在受我一掌之下还发出如此凌厉的一剑，这个九王爷，还真是我生平所遇最大的劲敌。”

　　我的身子一震，霍的站起身，恨意难平，懊悔无极，咬牙说道：“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竟然又骗过了我！”

　　一时间，我怅然若失，如此大好机会，竟然痛失。我如此苟且偷生，一次又一次的独自吞尝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滋味，却一次又一次的不能如愿杀他于剑下，我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上天却终是不肯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吗？

　　风无痕叹息一声，说道：“他能在中我一掌之后隐忍不发，从容应对，骗过你我，只这一点，就远非常人所能及。”

　　能让一向云淡风轻，游戏人间的穿云公子正色以对，并给予这样的评价，我心中对耶律焕的小心谨慎更是多了十二分的仔细。

　　我忽然想起一事来，蹲下身来，问道：“风兄，你怎么会在冀州？”

　　风无痕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戏谑的笑容，说道：“说起来，这事还跟你有关呢。”

　　我诧异道：“跟我有关？”

　　他嘻嘻一笑，说道：“我要向慕容兄要一个人，就不知道慕容兄舍不舍得。”

　　我心里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谁？”

　　他收了笑意，正色说道：“穆曦。”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刚刚只顾着他的剑伤，全然忘了这回事，我一下有些不知所措：“风兄你……”

　　风无痕说道：“我与她相约在遂城相见，然而，她却迟迟未到，我助燕留声暂时退了辽军之后，便离开遂城寻找她，她养伤住的山洞我也又去过，但是一直都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却无意中遇见了慕容兄被耶律焕伏击。”

　　他的口气开始随心所欲起来：“我还得向慕容兄讨人呢，怎么能让耶律焕伤了慕容兄呢？”

　　他简单几句就带过了与穆曦的情谊，却只字不提对穆曦的救命之恩。然而那些日子是我亲身感受到的，他虽然多有戏谑，但是并无恶意，只是我没有想到，游戏人间的穿云公子，众多大家闺秀眼里的梦中情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小的穆曦如此执着。

　　我干笑道：“风兄，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怕他追问下去，我拉他起来，说道：“风兄，你现在有伤在身，先不要管别的了，一切等你伤好再说也不迟。”

　　风无痕奇怪的看着我，仿佛在说，我的贴身侍女不见了，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我不给他问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发出的信号，燕元帅应该可以看到，他知道了耶律焕的阴谋，很快就会来增援。但是当务之急，是通知傅潜辽军的阴谋，让他不要上当，被辽军拖延了时间……”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风无痕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解道：“白费力气？”

　　风无痕悠闲的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傅潜的鄙视：“我就是从定州过来的，傅潜根本就不会出兵。之前遂城告急的文书已经来了五六次了，但是傅潜全然不当一回事。他手底下的将军主动请求增援遂城，非但被傅潜拒绝了，还遭受他的辱骂。”

　　我诧异莫名，傅潜是三关统帅，为何按兵不动？

　　但是风无痕的人格，让我不得不相信。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定州，经过瀛洲和遂城两站，燕元帅能增援的人马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说服傅潜出兵，那冀州迟早是要沦陷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扶风无痕上马，随即翻身坐到他身前。

　　他伸出双手，环住我的腰身，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颈间，戏谑十足：“慕容兄打算带着我这个受伤的人一同前往吗？不怕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我不理会他的戏谑，正色道：“依你现在的伤势，如果没有人隔日给你输入真气，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一边说着，我自衣衫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

　　“嘻嘻，我当然知道我的伤，多谢慕容兄这么记挂着我。”

　　他没正经的样子让我又好笑又好气，自己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还有心思说笑，仿佛这伤与他无关。

　　我将布条绕过他的后背，又在我的胸前打了一个结，将两具身体敷在一起，说道：“坐稳了，风兄。”

　　他虽然努力保持着那种随性不羁的样子，然而这一剑，中的是他的正中心，若是旁人，早就一命归西了，他内力深厚，虽不至于命丧黄泉，但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夹紧雅玉的肚子，雅玉不愧是马中之王的后代，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疾步如飞般奔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