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漂浮Ⅲ》猫翼子

2、百鬼夜行

　　幸福是什么？……细节罢了。
　　最细小最细小的那些过往，在时间的末端，在不经意间眼角扫过的些微片段，在温柔的心房上，被无限放大放大，便有了惊心动魄似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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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琛的衣柜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占据大半个墙面的衣柜由两道推拉门以及两块板构成，当然这是简略版的描述，因为省略了各种用于固定衣柜的螺丝钉什么的。
　　不过那不是重点。
　　两道落地式的大推拉门是玻璃制的，贴上半透明的碎花贴纸，也算得上清秀可爱。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看见的衣柜里的景象。

　　堪称惊世骇俗。
　　各种外套裤子睡衣娃娃，可怜巴巴地挤在那一小块四四方方的衣柜里，其中一个兔子娃娃还可怜兮兮地将脸贴在玻璃推拉门上，就差挤两滴眼泪了。

　　所以，一般找衣服的时候，陌上琛就得整个人扎进衣柜里翻翻找找，倒腾出一堆不符合换季要求的衣服，而后，七下八下把该穿的穿好，再把翻出来的不该穿的塞回去。
　　……
　　通常情况下，出来了就塞不回去了。
　　所以，要补上几脚再刷一下迅速拉上推拉门。

　　对此梦邪有言，概括地非常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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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生活不能自理了。

　　那时候梦邪是当着某人的面开口的，语末她又转向那个人，打趣道似的叮嘱一句。
　　“所以，你要多操心了呵。”
　　于是那人笑而不语。

　　未来战已过了近半年，在这半年内少年少女们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就如同小说里童话般的结局，他们最后幸福了，如是概括。
　　陌上琛按照某个家伙的意愿养起了长发，如今一头黑发已经长及腰际，柔顺地披在背后，她出行前也像个真正女孩子一般，对着镜子稍稍打量自己几眼。
　　镜中女孩的眸子星亮，嘴角上扬。

　　比起多少年之前见过的自己，陌生了许多。

　　陌上琛照镜子的习惯是山本武花了很大功夫才培养起来的，堪称极其不易。
　　记忆里陌上琛最认真的一次照镜子，还是近一年前的樱花祭，那次是他与山本约好了去赏樱。
　　女孩伸手理了理额前有些翘起的刘海，手腕上淡紫色的毛线与陶瓷串珠手链交错缠绕。

　　其实镜子也没什么好照的。

　　陌上琛瞄了瞄镜子，把毛一扎背上双肩背利索地走人。

　　例行聚餐的地点定在陌上桑书店，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并盛即使陌上琛住了一年多也还是会走错，地球即使陌上琛活了十九个年岁也依旧会迷路，可是她再糊涂再路痴，去往陌上桑书店的路，她闭着眼也能走对。
　　……
　　有谁会不认得呢？回家的路。

　　走到十字路口处右拐，穿过林荫大道，抄近道从小树林中经过，再拐几个弯走一点路，便能到达陌上桑书店。
　　里包恩曾说近路不止这一条，只是笨蛋琛没有发现，其实实则不然，陌上琛熟悉所有能通往陌上桑书店的近路，却唯独钟爱这片林荫道后的小树林。
　　四季交替间这里呈现着不同的美景，她一日日踏在铺满落叶的草地上，静享那片宁静与安详，这片小树林的位置也算得上偏僻，所以平日里她经过时很少能看到除了自己外，两腿站立能说话的生物了。
　　而今日不同。
　　一片苍翠的碧绿色调中她的视线捕捉到一抹异色。
　　陌上琛迈开向前的步伐随即调转四十五度，她好奇地将身子转向不远处那栗色头发，蜷膝倚靠在树干边的清秀少年。

　　男孩的头发是漂亮的红，看上去柔软而厚密，他穿着不知是哪个学校的制服，阳光透不过厚密的树叶，斑斑驳驳的树影下隐约见到男孩微微垂下的栗色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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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看上去格外安静的男孩。

　　陌上琛眨眨眼，因为隔了些距离，男孩的五官面容看不大清，但是，只是见了大致的轮廓，琛也觉得那并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事实上，依稀觉得是很易亲近的存在。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停顿在原地思考，想来想去也不记得曾经在家教动画里看到过这家伙，于是便放心地没再怎么在意这男孩，只是临走时不觉又小小地向男孩的方向瞅去一眼，在心底送上了陌上琛式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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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所以，祝你幸福哦，不知道名字的安静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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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琛并不知道，在自己转过身离开的刹那，一直安静无害地坐在树边的男孩忽然抬起头，带些狐疑甚至敌意地望了陌上琛一眼。
　　只是，眼眸安静的男孩并未有何举动，像是因为那女孩的经过迷茫而不知所措似的，他没在意地摇摇头，继而又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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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桑书店的例行下午茶。
　　时间定于每月第三周的周六下午。
　　说是下午，却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毕竟这是个气氛融洽而随意的聚餐，来之去之都没有刻意的要求。
　　地点，陌上桑连锁店开在日本，坐落于小小并盛的分店。
　　主办人员，分店店主观月梦邪，店员星子、冥庵、碧枫。
　　来宾……彭格列的一群移动灾难，陌上桑的一群杀人机器，以及加百罗涅某个部下不在就是废的金发首领。
　　以及以及，各种隶属于彭格列或与之关系密切并建立长期友好关系，隶属于陌上桑或与之关系密切并建立长期友好关系的……神奇生物们。

　　这个从听闻角度上和谐安静美好的例行下午茶聚餐，其实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名字。

　　那名字是不善言辞却跟弗兰小少年学会一口吐槽腔的陌上琛取的，名曰……百鬼夜行。

　　这个名字取得并非恰当合适，并非因为它与聚餐的本质南辕北辙，事实上，是因为这个例行聚餐的混乱程度远远不止“百鬼夜行”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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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
　　那么请想想，哪有姑娘家的去人家那喝下午茶时，会提上匕首背上刀呢……

　　陌上琛临走时习惯地塞上两把匕首，将白柄子的武士刀兜进棒球袋甩到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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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桑书店迎来了一个无比热闹的下午。

　　坐落在市中心的陌上桑书店，地理位置是恰恰当当的好，正与一小片绿化树林接壤，店外的环境格外好，空气清新，和风习习，暖阳高挂。

　　一大清早，星子就会来店里掏钥匙打开锁上的店门。陌上桑书店用的门锁是极其老旧的那种大挂锁，而且还锁在门外的把手上，那架势，俨然是把店主一人锁在了店里。
　　这个意见是冥庵提出的，因为他们神通广大的店主不可能被区区一把小挂锁关着，只是他们那神通广大的店主太爱睡懒觉，把门交给她反锁上，那么，估计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书店才能开门。
　　敢用别人都不敢用的挂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业内人士都没胆来偷陌上桑书店。

　　这一日的大清早同样也是星子来开门，梦邪照例睡她舒舒服服的懒觉，星子来开门打扫卫生张罗开店的时候，这家书店的分店主大人还在梦乡里甜美美地吃萝卜呢。

　　而后中午十二点左右，梦邪终于不在梦中吃萝卜而改吃真真正正的胡萝卜了。她睁开眼伸个懒腰，微微探一探身子便够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金色铃铛，拿在手里摇一摇，声音清脆且传得很远。而后，听到声音的星子就自觉地端了一大盘洗净的胡萝卜递给自家店主，于是他们神通广大的店主便在尚未刷牙的情况下一口气消灭一盘共计七根胡萝卜，生的。
　　然后他们的店主大人爬起来用胡萝卜状的牙刷和胡萝卜味的牙膏刷牙。

　　（你到底有多喜欢胡萝卜啊啊——）

　　吃胡萝卜刷牙洗脸换衣服吃早饭，当然陌上桑日本分店主的观月梦邪的早饭，比起她刷牙前的胡萝卜，奢侈了很多，面包蛋糕水果奶茶牛奶鸡蛋火腿，总之就是很丰盛很丰盛，梦邪总会连渣都不剩地将一桌食物吃得精光，抹抹嘴打个响嗝，而后溜达溜达消化一下便去骚扰某个正在彭格列十代目家门口想要骚扰泽田纲吉的银毛。
　　以上，便是梦邪这个周六上午的度日方式。
　　概括，简单轻松又美好。

　　梦邪跟狱寺在地下室训练到中午一点多，而后梦邪拖着疲惫的狱寺来到桌边吃午餐，饿到半死的狱寺甚至也没功夫抱怨，吃到半饱的时候才裹了满嘴的食物抱怨梦邪下手太狠。
　　然后吃得很快却吃得极其有风度的梦邪会无比毒舌地把狱寺隼人气到半死。
　　知道自己开战斗不过梦邪的狱寺会稍微收着点，将一腔怒火转向一桌的丰盛美食，但是即使他不说话，这一顿午餐也不会冷场，星子萌萌地讲超冷超冷的笑话，冥庵温和笑，碧枫不想笑但是不能不笑所以就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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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真正的家，五个人吵吵嚷嚷笑的笑吃的吃一起用餐。
　　爸爸。妈妈。妹妹。两个哥哥。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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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么——为什么我是爸爸——
　　狱寺你想多了，爸爸是我，你是妈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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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登门的神沧式舞，这个被梦邪称作“面瘫拜金女”的修罗场杀手兼职巴利安内定雨守未婚妻的蓝发少女，虽然在很多很多方面都处于脑袋缺根筋的状态，但在时间观念上，却是异常的守时。
　　聚餐时间没有下限，上限则是午后两点。
　　因为两点前某个爱懒觉爱萝卜爱打架的女店主不保证自己那时候能把午餐解决掉。

　　“大概守时算是你唯一的特点了？”梦邪刚吃饱饭，抹了满嘴的油正靠在门框边跟式舞打招呼。
　　这是陌上桑两大支柱间的慰问方式，移动冰上与移动火山发生碰撞，产生的并非惊天地泣鬼神热战，而是唇枪舌战的吐槽。
　　一向沉默寡言的神沧式舞由于时常与某只大嗓门过招的缘故，多多少少也多了点话。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学会了面无表情的吐槽。

　　海一般湛蓝的发丝下扬起一双纯金色的眸子，面容娇小的少女金眸中冷光流转。
　　式舞很淡然地只说了三个字。
　　“毒舌妇。”

　　吃了瘪气急败坏坐回沙发生闷气的自然是梦邪。
　　这次，式舞是一个人来的，平日里出行她身边总跟随着一两个忠心的死士，而属于黑手党与陌上桑的特别聚餐，她的部下顺从地没有追来。
　　提着血镰斩杀敌人头颅的少女依然保留着那张仿佛千年不变的面瘫脸，她的五官比起身侧高挑的屋主人略显纤细普通，然而海浪般漂亮的长发和有如黄金颜色的璀璨眸子使她的样貌格外吸引人。

　　其实只是个面瘫拜金镰刀女而已。
　　观月梦邪如是吐槽。

　　陆陆续续的，除却XANXUS的巴利安众也在华丽丽的气场中登场，虽然除了路斯利亚和斯夸罗之外的其他成员都有任务在身，他们还是按照例来参加了这例行而特别的聚餐。

　　长发飞扬的银发剑帝来这的第一件事果真是抱怨，什么地方太小路太难找，让老子费那么多神什么的……
　　如果陌上琛在这一定会吐槽，斯夸罗你这笨蛋不是在间接吐槽自己的路痴属性么……
　　“喂——这地方太难找了吧，老子每次都找很久啊——”
　　在门被大脚踹开之前，斯夸罗的声音就像灌香肠一样灌满了整个陌上桑书店的一层楼。
　　自家开的店被拿来当灌香肠的容器，这自是件恼人的事，梦邪的脸色正向发飙方向转变，然而，还有脸黑得比她快的。
　　直挺挺坐在沙发上的式舞已经黑脸了。

　　“哎呦~斯夸罗真是，怎么老大吼大叫呢，呀呀，这不是小星子嘛，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呀，快来让路斯利亚大姐好好瞧瞧……”
　　染着彩色头发的男人扭扭腰献媚，当然，用的是他独有的声音和语调。
　　星子赶在斯夸罗踹门之前先跑去拉开店门，免得新装的玻璃门又毁在斯夸罗的黑皮靴下，要知道，上一扇门就是这样英勇牺牲的。
　　巴利安一行浩浩荡荡走进陌上桑书店，而后，两个爱炸毛的银毛开始互吼比试谁嗓门大，路斯利亚拉着星子问长问短。电鳗大叔列维习惯了被无视于是站在门口当个冷气制造机，拼命散发“我被无视了、我被无视了、我被无视了”的冷气，然后，就更没人理会他了。
　　店里，碧枫毫不为外界多动悉心算账，认真工作的态度让坐在沙发上啃胡萝卜的梦邪很是满意。

　　头顶蛇咬尾环状宠物的小婴儿飞啊飞的飞进屋，熟门熟路也懒得事先打招呼，进屋后直瞄着冥庵飞过去，绕着他脑袋转圈圈。
　　“喂喂，我的抹茶香草甜饼呢。”
　　“在烤箱里。”已成功从闷骚男向温柔体贴新世纪好男人转型成功的冥庵一副好脾气，不卑不吭的样子更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孩子。
　　“哼，这还差不多。”

　　“嘻嘻嘻嘻……面瘫一号站那里不要动，让王子扎一下。”
　　银色的小飞刀在空气中刷刷刷的飞过。

　　式舞一声不吭不知的便将放在沙发上的布包打开，掏出两端利刃拼接成两端尖锐的巨镰。

　　“啊拉啊拉……贝尔你太调皮了，在人家这里就别闹腾了哎呦~难道的下午茶嘛……”

　　紧接着，店门再次推开，伴随门框上吊着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梦邪姐……咦？”
　　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乖乖兔宝宝来了，向门口的方向望去，便能看到玻璃门外探进来的一颗深棕色脑袋。
　　长得越发温和亲切的泽田纲吉退一万步说也好歹脱去了一点点废柴气息，好歹，至少他从骨子里透出，由内而外给人带来的感觉不再是令人生厌的懦弱。
　　事实上，多了很多分的可靠，多了很多分的包容。

　　越发有大空的感觉了。

　　“十代目！”银毛忠犬无比欢乐地扑过去，引来某个胡萝卜控小小的不爽和吃醋。
　　站在阳光下的少年背影消瘦，却恰好遮住了刺眼的光线，湛蓝的天空映衬下，他的笑容温和又亲切，说不出的窝心。
　　“啊，狱寺来得这么早啊。”
　　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发质偏硬，呈现自然的深棕色，肩膀清瘦身材小巧，五官像女孩子，笑容很暖。

　　泽田纲吉也渐渐成长地有家族继承人的风范了么。
　　一边啃萝卜一边吃醋的梦邪在眯着眼打量泽田纲吉一番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纲吉继而转向巴利安众。
　　“咦咦，巴利安？！唉，你们……哇——”
　　刚感叹着，少年脑后似乎就挨了大大的一脚。
　　彩虹之子的又一成员，鬼畜君里包恩。
　　这一身黑衣的小婴儿一脚踩倒彭格列未来的十代目，也华丽丽登场了。

　　然后一帮子人闹成一团。
　　一时间，斯夸罗经典的“喂——”，狱寺高声调的“十代目——”，纲吉兔子伴随着吐槽的拉架，路斯利亚嗲嗲的“哎呦~”，神沧式舞的冷面吐槽，里包恩腹黑的冷笑，玛蒙发号施令要吃的，厨房里隐约传来烤箱发出的滋滋声，列维终于不甘被无视决心反抗的怒吼声……各种神奇各种有爱的声响混杂一片。
　　热闹，喧嚣，吵闹，甚至嘈杂。
　　可并不让人生厌。

　　陌上琛和山本武手牵手推开陌上桑书店的玻璃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压根就与“宁静”“安好”这类字眼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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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样闹腾来闹腾去的场面……竟然这样意外的，能让人看着，便温暖到心尖。
　　因为这帮闹腾来闹腾去吵吵闹闹没个歇的家伙们，是他们无法忘怀无法割舍，更不可能嫌弃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