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动》苏樱公主

68、门

　　门打开了，他却是一愣。
　　门外，竟然是黑压压的一地将领。

　　两条命中只能选择一条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宝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面容刷白。
　　一地的将领无一不面容急切，望向呼韩邪的面容，叫人瑟缩，心里发冷。
　　“王子！汴分兵三路，深夜潜入，突袭匈奴北城门，现已兵临城下了！”
　　“王子，南北城门及云连城均告急！”
　　宝儿一震，手心发冷，她感到呼韩邪的手，也是一冷。家仇，国恨，一切，还是来了。慢慢地，一根根地，她想抽离握在他掌心里的手指。
　　可是呼韩邪却握紧了她。温暖从他的掌心传来。
　　“三路兵数量多少？均是何人带队？”呼韩邪问，依旧是懒洋洋的微笑。他的震惊埋在了心底。可是，越是震惊，他却越是镇定极了。而与此同时，他握住她的手，感应到了从那手指上传来的轻微颤抖。不用转头看她，他知道，检验他们的时刻到来了。
　　“回王子，南门北门将军为谁，属下不明。只知攻打云连城的是海门关将军林宽！”
　　宝儿一震，竟浑身僵硬起来。
　　呼韩邪黯然心底一叹，假装没有感觉到她的异样。他知道，残酷的时刻来到了，而她若要真成为他得王妃，就要面对这残酷的时刻。
　　“好！”呼韩邪沉默。仰首看天，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他面向将士：
　　“你们集合三军，南门城墙下候命！我片刻既来。”
　　兵将得命而退。

　　军情如火。
　　呼韩邪带她退回那扇门。
　　号角声响起，远远的夜色里传来了让人心惊的骚乱声。
　　“宝儿，他是个聪明的男子。”呼韩邪说：“我的对手，很强大哪！”
　　他微笑，薄薄的笑意荡漾在酒窝里，望着她的目光里，却是无边的苍凉。
　　她不语，除了面色苍白外，她看上去也是异常地镇静。
　　真像自己，呼韩邪心里长叹。她不是娇弱的女子，从来都不是，而是像他一样越是危险，越会头脑冷静的人。
　　拉起她的手，他带着她走向一湖的波光潋滟，抬头看月，他轻声喟叹：
　　“知道吗？宝儿？我其实从来都不希望有战争。”他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我希望天下人都能和平共处，可是，和平，却是需要鲜血换来的。而匈奴之于我，就如同汴，之于仪翔。”
　　仪翔，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虽然是那么的奇异，还有些艰难，但是，他还是说了，他不知道这一脱口，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他却不能不说这些来。那是他的子民，匈奴，虽然他从来都觉得所谓的民族之分，是狭隘的，但是，那是他的国家，纵是知道杀掉对方的任何一个人同样都是一种犯罪，可是，他却不能不为之。
　　而她，依旧不语，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面容又是那么的恬静，站立在月光下，穿着一身冰蚕锦华服的她，如同从月色里走出的仙子一般，竟是让他不忍再说下去。
　　她不应该看到血腥。可是他却不能让她看不到。
　　呼韩邪痛苦一叹。什么都不再说，伸出手来，他抱紧了她，那么地用力。
　　“宝儿，我爱你！”
　　他说，叹息一般地说完这句后，放开了她，在她的手里放上一个东西。
　　宝儿一愣。月色蒙蒙，她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在手里。
　　呼韩邪轻轻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发，那动作如此的亲昵而熟悉，竟让她忍不住地愣神。
　　“我的心。”他说。薄薄的酒窝带着无尽的哀伤，他用力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呼韩邪，他慢慢走开地身影如此地落寞悲伤，让她的心里竟忍不住地也涌上了悲伤无尽。她凝神望着他慢慢地走向那扇门，知道这门一打开，就将是血流成河，白骨累累，而他，他也有可能从此消失在那门后，永不再现。
　　呼韩邪，她想叫他。可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咙。
　　摊开手心，她凝望着手里的那件他放下的东西，那竟是一把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如此的熟悉，叫人愣神。
　　我的心，他说。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宝儿震住了，慢慢地伸出手来，摸向腰间。那里，有着硬硬的一块。是寒铁刀，另外一把。
　　可是，怎么会有两把刀？
　　然而，等不及宝儿仔细的思考。历史的大潮却席卷上来，淹没了一切。
　　战争，残酷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是一场记入了汴和匈奴两个国家历史上的著名之战。在汴朝，被称为“七月奇袭”，在匈奴则被称为“塔尔汗反击”。这场战争之所以被记入史册，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残酷和双方的伤亡惨重，更因为此次战斗的用兵计策之奇，堪称后世学习之表率。而这场战争，在一个夜晚里，竟是经历了多重波折，双方的将领多次地置之死地而后生，竟为以后的战争埋下了生死存亡的隐线。
　　而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一切个人的感情在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战争狂潮里，都显得是那样地渺小，微不足道。战役的双方，如同杀红了眼的狼一般，各为了各的民族，各为各自的仇恨、苦痛、悲伤、甚至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厮杀在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又有无数的人站立起来，城墙被血染成了红色，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战场。
　　这场战争，对于率领军队攻打北门的仪翔来说，意味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个萦绕在心底久久不能释怀的愿望。他必须要胜，因为，他的孤军深入极有可能造成腹部受敌，虽然有林宽将军攻打云连城作为支持，但是危险却会在天明前存在，匈奴兵在最初被突袭的震惊后，将会迅速支援和反抄，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地速战速决，他们必定会受到重创。因为仪翔知道，他的对手呼韩邪，也绝不是一个弱者。那个人拥有着让人不知道深浅的强大智慧。另外，在这场战争中，他还有一个心愿。他想带她回来。
　　而这场战争，对于呼韩邪来说，则是一场出乎他意料的突然之战。对方的来势汹汹不仅使得他震惊无比，更让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一场关乎着自己的国家生死存亡的战役。三面受敌，可以说对手的来势凶猛已经基本围合了整个塔尔汗城，他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稳住阵脚，进行反击，同时最好的是能够拖延时间，送出快报，调兵支援。
　　若是再绝妙一点，呼韩邪在对着那张整个塔尔汗地图的时候，微微笑了。
　　若是再绝妙一点，我当让他葬身在此。他想。然而忧虑却随着微笑爬上了双眸，时间，那需要时间。重重的兵将围拢过来，能否迅速的迎击并杀出重围保住性命，现在才是最大的问题了！
　　也许，也许一个不慎，葬身的当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报王子！南门外城墙已经攻破！”汇报的士兵满身污血。
　　“报！北门城墙已经破烂不堪，请求支援！”
　　“报——”
　　呼韩邪皱起好看的双眉，凝望着地图上的那个点。那是忘情峰。
　　忘情峰，山道绵长，树木葱郁，且有破损的古道盘旋。他们就是从那里来的。那个男子，从那里采得了情花，也是从那里带来了无数的兵马。
　　他果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一个让人不会失望的对手。呼韩邪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忘情峰，对手，不错，他是个聪明的人。而自己若不是和他为敌，说不定，也许会成为朋友。可惜的是，呼韩邪的嘴角轻轻上扬，想起了她的模样。
　　宝儿，两条命，你会选择哪一个？
　　不再考虑，卷起整个地图，飞身上马，呼韩邪淡然：
　　“十三骑，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