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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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到了潘家园鬼市的时候，市场已经快关门了。又由于天气炎热，诺大的市场里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客人在摊子面前流连，是一派少有的静悄悄、萧条的景象。各个商贩也都无精打采、蔫头搭脑，有的还坐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歆玥是第一次来这里，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用，脚也快迈不开步子了，再也不抱怨天热，只管向周围扫视着看个不停。鹃子可是这里的常客，知道如果任由她看个没完，等到市场关门也走不到宋老三的摊位。她急急地扯着她往里走，边走边气喘吁吁地说：“歆玥，你先别看了，快跟我去宋老三那儿，市场快要关门了。你要真有兴趣，以后我带你逛上一天，保管让你看个够。”
“鹃子，常听人说潘家园鬼市火得不得了，怎么现在看了一点人气也没有呀。”歆玥一边跟在她身后向里走，目光仍有些不舍地在身边的摊子上打转，嘴里还不忘问了一句。
“你懂什么呀。”鹃子又拿出那份内行的派头和口吻，“现在天热，来逛的人本来就少，而且一般人都是赶早来，有的四五点就打着手电筒来淘宝了。不过你别看现在人少，我听宋老三说，好多专家里手专挑下午来，因为下午‘捡漏’的机会多。这些人里说不定真有大行家呢。”
“嗯，还有我们这样的假行家。”歆玥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地想笑，不由得开口调侃道。
“嘿嘿，说你自己是假行家可以，可别扯上我。本姑娘我现在虽然还算不上真行家，可是凭我的悟性和钻研，再过几年怕不成了张伯驹、王世襄这样的收藏大家！”
歆玥没有接话，憋了好半天才忍住没笑出声来。鹃子就是这点好，毫不做作，天真率直得可爱。
看她只是微笑着不说话，鹃子也意识到自己的牛吹得有点离谱，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转而向她介绍起市场的类别划分和她们经过的铜器区摊子上摆着的林林总总的铜器来。
又绕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她们终于走到了宋老三的摊子前。宋老三的摊子按市场区划是在民间工艺品区，摊子上琳琅满目摆了各种各样古旧的小玩意儿。因为现在没什么游客，他也正坐在一张帆布椅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老宋，我来了。快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看看。”鹃子刚在摊子前站定，就立刻兴奋地高声叫了起来。
老宋被这声音一惊，吱楞一下从椅子里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等待看清是谁，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鹃子呀。这么大热的天你还跑来了，精神可嘉、精神可嘉。”
“别贫嘴，快把你上礼拜答应给我看的好东西拿出来瞧瞧。我还特意带了个有兴趣的朋友来呢。我在她面前可替你吹嘘了半天，不拿出点真东西，连我都觉得丢脸。”鹃子一副熟捻、内行的口气，连歆玥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宋老三瞥了歆玥一眼，一下就看出她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心里虽然在暗笑，嘴上却说着：“那是那是，好东西我特意给你留着呢，都没摆出来。”他边说边打个哈欠，转身从一个编织袋里摸出个锈迹班驳的铜香炉，递到鹃子手中，咂咂嘴说，“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正德年间的呢。”
“什么嘛，这是正德年间的？别蒙我。”鹃子有些怀疑地瞟了一眼，接过来仔细查看着。
歆玥也把头凑过去，好奇地看了看，可是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又把目光转向宋老三。他其实并不老，也就三十多岁，也许是练摊久了，浑身上下一股油滑气，正是地地道道的“京油子”。她直觉上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就退开两步，低下头想好好看看他摊子上的东西。
刚低下头，她就听到鹃子带着点埋怨说：“老宋，我真心向你请教，你到故意来骗我，打量我看不出来，被你一蒙一个准呢！你这铜香炉，历史超不过五年，最多是淋上点尿，又在土里埋了几个月。这种把戏连外行都骗不了，还想骗我呢！”
“哪能呀，鹃子。我们好歹也算老熟人，能做这种缺德事吗！你比比看。”他边说边急扯白脸地从摊上拿起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酒镬，指点着说，“我知道你是明白人，这东西就是按你说的那种办法做的，你比比，这能一样嘛！”
歆玥又凑过头去看看，耸耸肩又摇摇头。在她这个外行眼里，还真看不出两件东西有什么区别。宋老三却不管这些，可能是急于作成生意，扯着鹃子，滔滔不决、口沫横飞地讲了起来。歆玥既听不太懂，也没什么兴趣，勉强听了几句，终于不耐烦地把目光掉转开来。她的眼睛却突然被一个小藤篮里一堆乱石吸引了，走过去好奇地拨弄起来。
因为有一个国画大家的父亲，因为他又偏偏爱好收集印章，她对藤篮里散放的各式印章还不算陌生。这里不仅有鸡血石、田黄石的印章，甚至还有几枚是玉篆的印章，不过以她这种略通皮毛的眼光，也能分辨出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好货色。如果让精通的父亲看到，恐怕更是不屑一顾吧。
她随意地拨弄来拨弄去，目光却突然牢牢定在一枚鸡血石印章上，再也移动不了。难道她真的在一堆乱石中淘到珠玑了吗？可是这枚印章确实不同凡响。她按耐住窃喜的激动心情，装做随意的样子捡起印章。这印章触手润滑，通体散发着腊状的光泽，象是被摩挲已久，又象是在油中浸润过一样。半透明的石块上，散布着一片片云雾样的鲜红，竟真象浮动的鲜血一样触目惊心。翻过来再看看，印章底部刻着四个纤巧的篆字，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她刚想开口问价，就听那边宋老三悻悻地说：“闹了半天，你整个是在耍我呢，根本没有买东西的诚意，去去去，别跟我这儿磨牙了。”
“我怎么没有买东西的诚意，如果你的东西真，我二话不说肯定掏钱；可要是假的，我也不能当冤大头。”鹃子梗着脖子，振振有辞地反驳。
看到宋老三眼睛一瞪象要破口大骂，歆玥急忙拉拉鹃子的胳膊，又摊摊手问：“老板，这印章怎么卖？”
宋老三看还有作成生意的可能，急忙换上副笑脸，摆脱了鹃子把注意力转移到歆玥身上，“还是这位小姑娘识货，我这满篮的石头，一下子就挑出块最好的。我决不蒙你，咱们一口价，五百怎么样？”
“歆玥，你要干什么呀！”鹃子急急地把她拉开几步，凑在她耳边说，“还说我会受骗呢，你怎么抢着伸头挨宰呀。他这儿没什么正经东西，这鸡血石我也不懂，肯定会被他骗，你凑什么热闹呀！”
歆玥有些犹豫地望望手上的印章，一时踌躇起来。鹃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也听父亲说过市场上有仿造的鸡血石。万一买回去当宝贝送给他，闹个笑话怎么办？五百元也不是个小数目，半个多月的零花钱呢。可是这块石头好象有种蛊惑人的力量，在强烈阳光的映射下，那片片鲜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象在她眼前放大，连成一片，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浓稠的、散发腥气的鲜血，欲罢不能。她知道如果把它放回篮里，她恐怕会有一段时间不得安生了，一定会时时想起，然后再懊悔放弃了它。算了，就算真的受骗买了假货，反正自己喜欢，就权当送给自己吧。
她深吸了口气，打断宋老三在耳边的聒噪，掏出钱包数出五张钞票塞到他手里，然后不顾鹃子的抗议，拉着她飞也似的逃出了旧货市场，生怕自己稍一犹豫就会反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