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史]但为君故》书生迦若

1、第 1 章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妇孺的尖叫凄哭，物件的跌落，金属的碰撞，还有血肉的撕裂，诡异的交织在一起。火舌舔舐这寻常人间的草屋，呼啸而过的除了马蹄声还有箭矢飞过的声音。
　　他依旧坐在席上，双眸微阖，身边的铜炉里依旧燃起的是袅袅的檀香，一声声有意或无意的拨弦，与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
　　“先生，这城……”身边的小丫鬟菩提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了，唤了他一声。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让她别说话。菩提有些赌气的撇了撇嘴，带着焦急和无奈的瞪了自家先生一眼。
　　“张闲，哎呦喂，我的小张闲，你可是赶快收拾东西啊，这金人已经攻破汴京城了！”楼里的妈妈急冲冲的跑过来，手帕一挥，一股的脂粉香扑鼻而来，被唤作张闲的缁衣公子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
　　“有老妈妈担心了，张闲自由分寸，还请妈妈先行离开吧。”他到也不恼，一双桃花眼里还含着笑意。身边的菩提很熟练的将刚煮好的茶递与自家先生。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罗嗦了。菩提，你家先生若是要走，便叫他日后来东京寻我。”妈妈身子一扭，手帕一挥，疾步离开了。
　　“菩提，你怎么还不走？”张闲的语气带着调侃的味道，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明明不过十二三岁，平日说起话来却极为老成，明明是汉人，却一副胡人血统，淡色的长发下，异色的眼眸闪烁着不悦，嘴抿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先生，你又取笑菩提。先生不走，菩提自然也就不走。”平时被自家先生宠惯坏了，这是也没大没小的倒了杯茶，坐下来。张闲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手指轻磕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我现在不走自有我的道理，何况你前些天不都把东西收拾好了吗？”又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金人虽然已经攻破汴京，但若像往常那样屠城还需一段时间。你若是不急，不妨听我讲个故事。”笑盈盈的，将“屠城”二字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也好，省得到时候死的不明不白的。何况，先生还是会带菩提出去的，不是吗？”菩提俏皮的眨了眨眼，灰蓝的眼眸闪烁着纯净，幽黑的眼眸夹杂着淡然，之前的不悦一扫而空。这样的神态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以前，有个将军受朝廷的命令要去征讨叛军，一路上虽攻无不克，却损兵折将。于是军师嘱咐，万不可再有何损失。然而，一场大战在即，两个小将在帐内长谈……”张闲的目光开始变得飘忽，好像是自己的故事一般，身边的菩提也是双手托腮，渐要入迷。
　　“也不知小乙这次平定叛乱后，有何打算？”那人问得小心翼翼，语调中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的打探。被唤作小乙的那个少年，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笑什么？我说话很奇怪吗？”那人白了小乙一眼，有点不解。
　　“不是，只是小乙觉得这样的问题，一般大郎是不会好奇的。”邪魅的勾了勾嘴角，身子向那人旁凑得更近一些，满意的看见那人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没……没有啊……”那人说话变得磕巴“也是啦，要是被三娘知道的话，定又要笑话大郎了。”三娘？那人说完后才觉得后悔，三娘早在攻打苏州时与她的丈夫一同去了。那人的脸慢慢变得低落“只可惜，三娘不在了……”他低声说道。
　　“大郎……”小乙想要上前，安慰他。那人却一转身，像刚才那样的表情看着他“说吧，等仗打完了，你想干什么啊？”
　　“小乙原想谋个一官半职，为百姓造福，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现在小乙倒想隐（度受受）于闹市，做个闲散之人。”
　　“哼，定是于那李师师一起吧~”
　　“大郎”
　　“嗯？”
　　“为什么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你……”满意的看着那人，从原来的绯红变成现在的满脸通红。那人“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小乙，等着吧，等我的捷报。”那人离开时自信满满的说道。
　　“大郎，万事小心。”小乙只是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门道来。
　　“那是自然。”言罢，起身要走。
　　“等等”小乙叫住了那人，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算了，你回来我再跟你说好了。”
　　“好你个小乙，还跟我大郎卖关子。罢了罢了，我回来再听好了。”他无所谓的摆摆手，走了出去。
　　大郎，你一要给我活着回来。因为小乙我要问你一句，可愿与我共同归隐……
　　“后来呢？后来怎样？”菩提对自家先生停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示很不满意“还有啊，那个小乙是喜欢大郎的不是吗？还有啊，那大郎还真是单纯，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还有还有……”
　　“真后悔刚才没堵上你的嘴，哪有那么多的还有”张闲嗔笑道“不过，你还真说对了，那大郎，怎就不明白小乙的心思呢……”那语气，更像是自己在懊恼。
　　后来，后来怎样。灵堂前，幸存的将士说，其他人的尸骨都找到了，唯独不见史大郎的。小乙看着那灵牌，良久无言。该吃的时候就吃，该睡的时候就睡，就像没事一样。身边的花兄弟是在看不下去了，便问他你这是何苦。他说，大郎不在了，只有我心里难过得慌，可是如果给大郎看见我难过的样子，他会比我更难过的。说完，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拳。再后来，叛军平定之时，他选择了归隐，算是应了之前的诺言。临走前，向个别的兄弟道别的时候，那花兄弟也来了。
　　“罢了，你爱走便走吧。你可以为了兄弟们而死，但是只愿为他一人而活。我……”还没说完，便走了，留下帐内的人一头雾水。后面，小乙安顿下来以后，才听人说道自己的那花兄弟岁随军师自缢在将军的墓前。
　　“真可惜，都是一群落花有心，流水无情的主。”菩提难过的鼓了鼓脸，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站了起来。
　　“菩提，帮我把琴放到随身的包裹边上。”张闲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瞥眼看见菩提的脸色由惊变喜，脸上再也憋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世上，我可以为了任何人而死，但却要为你而活。
　　大郎，我们去看乌衣巷秦淮河好不好？
　　菩提，你可知燕青燕小乙在汴京时还有个化名，叫做张闲。
　　自从搬到了东京，生活还如往前一般。那日，菩提出门置办些日常用品，回来时看见府门口有个流浪汉，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喏，这是我家先生要我买的烧鸡，就给你吧。”菩提将油纸包着的烧鸡递与那人。那人接了烧鸡，也不急于吃。
　　“怎么，不合胃口吗？”菩提仔细打量眼前的那人，虽然蓬头垢面，但是仍然遮掩不住那人的英气。还有身上那身龙纹花绣，比起自家先生的山水花绣，精细的有过之而不及。
　　“不是，只是无功不受禄。但小可身上并无长物，不如给姑娘讲个故事吧。”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菩提踌躇了一番，便也答应了。
　　“以前，有个将军受朝廷的命令要去征讨叛军，一路上虽攻无不克，却损兵折将。于是军师嘱咐，万不可再有何损失。然而，一场大战在即，两个小将在帐内长谈……”那人讲道。
　　等等，这个故事怎么先生也给我讲过。菩提觉得奇怪，但有好奇“等等，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我家先生，怎么你和他讲的都大同小异。”
　　“先生，先生，门外有一人跟你讲了个相同的故事。”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回廊尽头，金发紫衫在雾霭里显得格外耀眼，那语气里是兴奋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