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冰心》泡子

23、（二十三）

　　清晨，陈蒙躺在床上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梦里她和魏谋在比剑。魏谋一身古装，却是一头短发带着个檐儿帽，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陈蒙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彦东没恋爱之前，对一见钟情就如真理般信奉着，还和陈蒙争论说等她遇到了就信了。陈蒙器了一声，说自己眼神不好遇不到的。那时她觉得自己爱吴天乾爱的死心塌地，可是却不记得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境。然而对魏谋，她记得那天帽檐下明暗间他五官的线条还有毫不躲闪的眼神，记得某一天他梦幻般地从天而降背着背包出现在自己面前，记得某一天她恍惚的意识里里模糊的他的脸庞和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记得某一天遥遥相望的他的微笑和医院里她醒来看到的那双带着血丝却满是喜悦的眼睛。
　　“哎。难道失恋的女人心真的就这么空洞？春风在里面荡呀荡。”陈蒙摇了摇头，起身下了床。
　　看着日历上今天的一格空白。“昨天把文章改好了。今天可以轻松一下了。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过周末了。”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得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回去吃中午饭。”想着各色可口饭菜，她差点儿把牙膏末咽肚子里。洗漱完毕，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刚挂，又有电话进来。
　　“魏谋？”
　　“吵醒你了吗？”
　　“没有。已经起床了。大侠，有何指示。”
　　“有个帮你攒人品的事，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呵呵。上回被豹子踩了一脚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改该基点儿德了。是什么事呀？”
　　“我明天要去一个贫困区给一个小学校送文具。你要不要一起去？”
　　“偏远山区？”
　　“不远。一天来回。”
　　“好。算上我。你要送什么文具？”
　　“正要去买呢。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批发市场。叫什么…”
　　“是不是天惠？”
　　“对，就是它。”
　　“呵呵。我知道。我带你去吧。”
　　“好。我这就去接你。你的apartment”
　　魏谋开到的时候，陈蒙已经在楼下等了，牛仔短裤，白衬衫，平底凉托，绑了个马尾从檐儿帽后面的调节牌儿上的空隙穿出来。魏谋摇下车窗，“上车？”
　　“我们坐车去吧。很方便。那边不好停车。”
　　魏谋停好车，下来，从后座上拿起一顶眼帽戴上，转过头，“我没有带零钱。坐车要用吧？”
　　“放心。我有乘车卡。到时候替你刷。”
　　…
　　周六的早上，车的班次不多，车站只有他们两个人。
　　“做过公交吗？”
　　“做过。很少。以前上学，都在家附近，走路或骑车。”
　　“今天周末，这个点儿，人会少点儿。人多的时候，你可不知道。”
　　“我知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哈哈，哈哈。哪学的？这回没学叉了。”陈蒙笑得弯下腰去。
　　“stop it.” 魏谋也忍不住笑出来，“上回，那个是口误。”
　　“了解。这么这话从你嘴里出来这么有喜感。呵呵，呵呵。”
　　车进了站，两个人先后向了车，虽然有座位空着也没去做，陈蒙走到一个角落站定，魏谋跟了过去。空荡的车厢随着路面晃荡着。因为没什么乘客，乘务员也省了口舌。魏谋站在陈蒙的侧后方，手扶着扶杆，回应着陈蒙的各种问题。
　　“这里你来过吗？”“知道哪里是什么吗？”“没听说过吗？嗯。下回带你去。”
　　突然，车子急煞，陈蒙拽不住，像前冲去，好在被魏谋手臂一弯挡住。
　　“你Y，大早上没睡醒亚。看着点儿路！”司机骂了一句，被晃精神的乘务员跟着附和了几句。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见车厢金属结构颠簸发出的枝丫声。陈蒙站稳，侧过头冲魏谋一笑，“像游乐园，杭？”
　　“前方到站xxx，下车的乘客请您作好准备。”播音喇叭里传来报站员字正腔圆的语音。
　　“就是这里。我们下车。”车门刚一开，陈蒙就一个箭步，跳了下去。
　　魏谋跟了下去，看见陈蒙回头皱着眉笑着对他说，“好像还没开门也。”
　　“没关系。你吃早餐了没有？”
　　“掂了一片干面包。不算吃！”
　　“附近有吃早餐的地方吗？”
　　“有呀。有一家豆腐脑儿，豆浆油条，很赞。喏，就在那边。”
　　两个人进了这家门脸不大的小馆儿，见已有不少客人，有些是当地的人穿的松垮随便，有些是游客穿着旅游鞋戴着遮阳帽，相机和地图桌上一摆。不大的空间了飘满酱汁香和腾腾的热气。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两人坐下，魏谋环视一下四周，“还挺有老北京的样儿的。”
　　“你想吃什么？”陈蒙看着菜单，头也不抬的问。
　　“什么都行。你给我点吧。”
　　“啊？… 万一你不喜欢怎么办。既然这么随意。好。先给你来碗卤煮。”
　　魏谋刚喝进的半口茶，在嘴里停了半晌没喷出来，硬是咽了下去。看着陈蒙依旧头也没抬的说，“开玩笑讷。”
　　一个小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位，想点点儿什么？”
　　“两碗豆腐脑儿，两碗甜豆浆，两份儿油条。”
　　“吃得完吗？”魏谋待陈蒙一口气说完，问道。
　　“嗯…”想了想，陈蒙转头对服务员说，“那就改一碗豆浆，一份油条。再给我一个小碗。谢谢。”
　　等点的东西都上来了，魏谋看着那份量轻轻摇了摇头。
　　“你豆腐脑儿里想加什么料，你自己来佑。他们家带的这个浆汁味道很好，我一般什么都不再加了。”说完，舀起一勺白嫩的豆腐脑儿送到嘴里。不经流露出满足的神情，又说道，“豆浆，我们分一下好了。这个油条一看就是刚出来，你小心烫。你放心，现在的油条都不加明矾了。”说着把豆浆倒到小碗里，把大腕儿推到魏谋面前，“看什么？吃呀。豆腐脑儿要趁热。”
　　魏谋听着陈蒙自说自圆自导自演的，不经笑了出来。
　　吃过饭，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天惠正好开门。有些摊位才刚刚打开围栏，掀开帷幔，摊主还在布置商品的摆设。这时也没有什么顾客，陈蒙和魏谋慢悠悠的走着。
　　“你要买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来选吧。就是给小学生用的。”
　　“啊？… 这个… 那您想买多少呢？”
　　“50份儿吧。”
　　“预算？”
　　“无所谓。我想我应该付的起。”
　　陈蒙停在一家摊位前，拿起一套多色的圆珠笔，冲后面的魏谋晃了晃，“这个这么样？”
　　“不错。”魏谋只是看着陈蒙也没瞟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就答道。
　　“老板，可以试试吗？”
　　“试吧。”
　　陈蒙掏出一支，在柜台上的一张被画的不剩多少空白地方的纸上划了划，转头，“还挺好用的。”
　　“多少钱一套。”
　　“5快。”
　　“老板，我们买很多，可不可以算便宜点儿。”
　　“买多少？”
　　“50套。”
　　“50套呀… 我看看有没有。”摊主弯下身，在橱柜翻了几下，掏出一大袋子，拿出圆珠笔挨个儿熟着。“我现在只有35份儿。不过，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别人。”
　　待摊主走开，魏谋才凑近，“我还以为商家间是竞争的呢。”
　　“他今天能赚得都赚了。扶持一下邻里，何乐而不为呢？”陈蒙探身在柜台前，一边数着圆珠笔放到一个大塑料袋里，一边说。
　　魏谋低头看着陈蒙，她的马尾顺落在肩胛，几柳短发弯在耳后，微微盖住粉色的一道疤痕。
　　“嗯。都是小本买卖。”
　　这时，摊主抱着一个大袋子气喘嘘嘘的小跑过来，把袋子往柜台上一撂，“一共50套。我算你4块一套。”
　　“好。您帮我装在一起。”
　　魏谋掏出钱夹，付了钱，抓起装满圆珠笔的塑料袋。陈蒙看着他提着袋子站在那里，笑了一笑，觉得再帅的人也会被那个大袋子多下水，这个搭配比他嘴里说出什么“猪跑不猪跑”的还搞怪。
　　“我来拿吧。”觉得实在看不下，陈蒙走过去说。
　　“不行。还有别的你要帮我买呢。”
　　陈蒙只好转过身，走自己的，想着魏谋的样子，肩头耸动的偷着乐。
　　“哎。你看这个铅笔是不是很有趣？”陈蒙拿着一套印着各种动物和昆虫的铅笔向魏谋挥着。
　　“你喜欢就买。”魏谋随口一说，觉得有点儿言不达意，可是又收不回来了。
　　“这样的文具才是给小孩子的嘛。小朋友一定喜欢。虽然贵一点，但是小朋友会更高兴。”
　　“好。就买这个吧。”
　　“老板，那个动物形状的橡皮只有青蛙的吗？”
　　“有，还有犀牛，熊猫，乌龟和狮子的。您来的早，我还没来得及摆呢。”摊主看见后面的魏谋提着个大袋子就知道是大主顾，满脸堆笑。一边说一边不断往外掏东西，在陈蒙面前展开。
　　“太好了。”陈蒙雀跃了一下。回头看向魏谋。魏谋点点头。
　　…
　　魏谋提着三个大塑料袋，给在陈蒙身后，她在哪儿停，他就停下来等着。虽然他需要的都买好了，也不介意陪陈蒙逛一回。乐得跟在她身后，看她一会儿蹿到这个柜台，一会儿那个柜台，看到有趣的东西就转身挥给他看，笑着向他示意，在他脸上搜索着点认同。这时，市场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看着周围攒动的人头，陈蒙微蹙了一下眉。魏谋自然了解陈蒙不喜欢拥挤的人潮，“我们走吧。”
　　陈蒙点了点头，向两边伸着脖子望了望，正琢磨从那边出去人会少一点儿。
　　魏谋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前走去，“别琢磨了。等你想好了，就走不出去啦。”陈蒙乖乖的被拽着出了市场。
　　陈蒙捋了捋马尾，“魏大侠，去我家吃中午饭吧。我妈知道我今天回去，一定盛宴，呵呵。不会亏待你的。”
　　魏谋看着陈蒙刚才因为走的快而泛着红晕的脸，“成。”
　　拨通了电话，一端传来陈妈的清脆声音，不用扬声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小蒙，什么时候回来呀。这已经快中午了。”
　　“这就过去。半个钟头吧。妈，我要带魏谋过来一起吃。”
　　“这孩子。不早点儿说。有客人来，我好准备点儿好的。”
　　“什么？！我以为我每回回去，都是最好的待遇。还有更好的？”
　　“说什么呢。客人来，总得多准备点儿吧。”
　　“呵呵。我逗你呢。据我观察，他饭量不大。大不了，我少吃点儿。”说着，陈蒙向魏谋挤了一下眼睛。魏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两个人一进家门，陈妈妈忙活开了。张罗魏谋坐下，吃水果，又开始忙着炒最后一道青菜。
　　“小魏呀。越来越帅了。”陈妈妈像吃笑药似的，嘴没合拢过。
　　陈蒙背上一阵凉气，心想，“您真是比我还春满怀呀。老妈，给点儿面子嘛。”
　　“你们今天 …”
　　还没等陈妈说完，陈蒙就接到，“我们去天惠买东西去了。明天去一个贫困学校看那里的小朋友。”
　　“欧。逛商店去啦。做好人好事，小伙子心地真好。”
　　陈蒙心里一咯噔，想，“得，还是给您说成约会似的。服了。”
　　“小蒙，前天，彦东来了，带着他那个女朋友。韩晓雨。真是个漂亮懂事的孩子。”
　　“嗯。晓雨，那真是一品夫人。”
　　“看到那孩子现在打内心快乐。你可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欣慰。”
　　“妈。这叫善人有善报。”其实，彦东的变化，她是最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她最清楚彦东乘龙活虎的样子里面常常清冷的心。他有时沉默不语，突然的发问，不是乞求答案，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有时，她真怕这个“两面派”不知道哪天突然暗地里做了个什么决定就在人间蒸发了。他那样呵护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个对不在意自己的人会不会某天就随着世间的某个物件悄无声息的消逝了呢。陈蒙曾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打寒颤。
　　吃过饭，陈蒙送魏谋到车站。
　　“一会儿，你做387，到xxx站下。到了你就认识了。我把站名写在这里了。”说着，把一个纸条塞到魏谋手里。
　　“我没有那么笨。”
　　“没有，就拿着。…哎，车来了。”
　　“我明天6点来接你。带上相机。穿雨鞋。昨天下过雨，明天预报还会下。那边的路不好走。”
　　“欧。知道了。赶紧上车吧。明天见。”
　　陈蒙回到家，把满的文具分装到小塑料袋里，每一个袋子用带图案的不干胶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