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玦》墨焱堇色

8、重生

　　那日之后我虽然依旧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但是再也不做那日的妆扮了，很久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明显的，我的身体长高了，头发便长了，那场浩劫让我褪下稚气，身上种种微妙的变化，无不显示着，我一天天的长大呢，越来越像个女人了这让我很恐慌，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几天都平平静静的过去了，珠儿一如往日的唠叨，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异常。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一日，天还未亮，便有人送来了衣服，还有几个侍女，说是“公子赏的，怕一个侍卫不够差遣，便多调了些来。”珠儿愣在原地，惶恐万分的样子。直到那侍卫训斥才领了命。上好的锦缎，金银首饰，摇晃耀眼，新来了五个侍女，都规矩的行礼，见我不答，珠儿忙叫她们起了身，俨然一副大丫环的样子。香汤沐浴，锦衣加身，黑色的头发湿湿的披在肩上。铜镜里那个不太清晰的容颜是我吗？雪脂般的面色，因为重伤的缘故仍无血色，原来圆圆的脸庞因为消瘦已经形同鹅蛋，弯弯的青黛，散着典雅的气质，纯净的黑瞳，无力的延伸着，淡粉的唇色，让整张脸看起来娇柔哀怨，惹人怜爱。虽然眼神淡定，但掩不住哀伤，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些不像女童，难道是我的魂魄太老了把这身体都同化的成熟了？唉，还是要保持一颗童心才能保持童颜吧！
　　“王子驾到。”一声悠远的声音传到耳畔，犹如惊雷。一众人已经俯身，只觉得身后闪现了熟悉的身影，两道灼热的目光射了过来，众人已经退下。
　　“王子？”我声如游丝。王子不是该在宫里吗？这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现在这状况可不能胡思乱想好吧！
　　他微微的笑，身上竟有些疲倦之意。他不会是想睡这吧？这个念头惊的我神智清醒了很多。
　　“每次见你，都不一样呢？”他恍惚的说。
　　“冥炎，正在一天天长大，所以每天都不一样呢。”我嘻笑着，有些尴尬。
　　“哦，”他闭了眼，竟在软塌上躺了，脸上满是倦容，好像很累呢。侯门深似海啊，王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吧。没想他这一睡便几个时辰，我竟也迷迷糊糊的趴在塌上了。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好像娘亲般，她的笑貌又闪现，“珏儿，娘不要你报仇，只要你好好的。”忽的醒来，猛的看见他正注视着自己，脸上有些红晕，手尴尬的落下来。顿觉气氛诡异。
　　“王子殿下？”我试探着问道，他轻轻的抬了抬眼睛，幽幽的说：“去那里现在不行。”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还未出口便给挡了回去。
　　心情陡然冷寂。他一直静静望着我，深邃而尖锐，层层的疑问在他的心里打了结。在淡淡的月光里，他合了眼睛，可是为什么，在这里让他有种从来没有的感觉呢。他身边的女人无数，见到他，都只有一种表情，可是她不同，她身上有种让他无法掌握的东西。
　　他思索着刹晨向他报告的事情，两男两女全都死去了，只是其中一个似乎是自尽的，应该是为保清白之身吧。他曾记得那个衣衫尽失的女人，按年龄应该是她的娘亲吧。不觉得一阵愤恨。
　　我恨恨的看着他，那个样子根本就是欠扁！我强咽下这口气，可是怎么办呢，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更何况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愤愤的拿了一件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他竟不知觉。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苏维。裂心之痛奔来。曾记得他旁边的她说，要我再入轮回。不禁苦笑。那个可笑的孽缘啊。他终于还是成了别人的丈夫，我们终于还是天人永隔了。
　　泪已滑落。
　　在宽阔的大床上，我蜷缩着身体，孤寂无比。眼睛湿了又湿，不知何时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想起那个王子还在俺屋里，陡然醒来。因为是和衣而睡，所以很麻利的。却看到一群侍女已经在帮他洗漱整衣了，见我杵在那里，他微微的抬了抬眼皮。
　　我心里倒抽了无数口凉气，可是脸上却微微的笑着，那些活我没做过，实在也做不来啊！正想着却已有几个侍女帮我捯饬了。我一惊，忙说着，“我自己来。”不尽的惶恐。
　　话音落，那几人已匍匐在地上，着实吓了我一跳。“主子折杀奴婢了！”她们惊恐的叩首。我懵懂的睡意立时消逝。那王子一直饶有兴趣的望着我，此刻竟有些笑意：“不习惯吗？”当然看得出他的疑虑，他当然不能信任我。
　　“是不敢当。”我低声的回道。
　　齐瑒直直的看着他面前这个刚刚睡醒的女人，她的思绪似乎还不是太清晰，可是却非常明白的暴露了她的某些真相。她有一颗大大的心，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胆子却大的很呢。没有一个女人敢把他晾在一旁，独自睡觉去，可她就这么做了。他救了她的命，可她一点也没有感恩戴德的样子，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待过他，她们从来都像信奉神明一样信奉着他。
　　只有她。
　　似乎毫不在意。
　　他俊俏的脸上阴冷漠然，没有一丝表情，与昨晚似乎是两个人。我诧异的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心里叫嚣着，什么烂脾气啊。没有再搭理我，他一转身出了门。门口黑压压倒了一片。
　　我这才安心的又回床上，终于可以踏实的睡会了，但见珠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便吐了句，“谁也别来扰我！”便翻身睡了。所以事实证明我是不适合在帝王家的，那些献媚的本事是相当有难度的，本小姐恐怕得学个十年八年，那时候早就人老珠黄了，可是转念一想，我啥时候成了他的什么人了啊？！晕！
　　真是忠仆了，说不叫扰我，果然就没有人敢叫，连吃饭都不叫我，所以睡到饿醒。颓废而百无聊赖。我吞食着美食却恍然如梦。缓慢的接受着亲人故去的事实，我的心情渐渐平复，只是觉得没有力气罢了，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一连十几天，都没有见到他。我提着的心，终于忐忑的放下了，只是珠儿有些失望，用她的话说，女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我竟白白的错过了，我只是嘿嘿的傻笑，旋而一想，却不觉大笑，女人一生有几次要投怀送抱的机会来达到目的呢，我这样迟钝吗？那一晚，他是那个意思吗？不过我现在还没成年好吧！这些太早了吧！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汗颜了，他好像未成年吧？那我岂不是老牛吃嫩草了，想着又乐了！我不是那样木讷的人，只是那晚，我确实没有非分的想过！大概只是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孩罢了，谁让咱的灵魂比较老呢，加上本来就喜欢比较成熟型的，这样更让我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这件事，让我阴翳的很久很久很久的心情大好，就好像有人给我讲了一个笑话，每次想起，每次就要笑。因为心情好，才有了动脑子的力气，每天锦衣玉食，可是我却都是行尸走肉，食如嚼蜡，完全没有真实感。这样的日子竟然过了一个月，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
　　所以我对珠儿说：“今天晚上，我想自己做饭吃。”她的嘴张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结结巴巴的说：“主，主子，那，那怎么行？”她万般的哀求都没能动摇我想吃面条的欲望。
　　终于我看着熟悉而陌生的锅灶，欣喜万分，身后站了一群瑟瑟发抖的人。很久没有做饭，竟有些手生了，可是当我终于把这炝锅的手擀面做成的时候，竟有些回到现代的感觉。
　　我贪婪的吃着这个很现代感的面食，看着他们惊诧的眼神，不禁暗想，这里不会连面条都没有吧。心生怜悯。可是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多的人看俺一个人在这里狼吞虎咽，便遣退了他们。才安心的品尝美食。
　　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影晃动。我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不是说了吗？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
　　“主子？”珠儿怯生生的。
　　一张绝美而阴郁的脸陡然出现在脸前，顿时的放大，差点噎到我。“王子殿下。”我忙起身。
　　他看着桌上那碗已经驼了的面条，皱了眉问：“那是什么？”我讪讪的笑，忙接言：“面。”他的目光并未离开，是啊，因为手生，葱花被搞糊了，黑黑的，因为是手擀面，而且我的技术有限，所以粗细不等，自然没法跟他的御膳比了！
　　他拿眼睛瞟了眼珠儿，并未说话，我却看到珠儿已经将另一碗面稳稳的放在他面前了。一群人忙着为他洗手漱口。我已是看呆了。之后他冲我示意坐下，我才惊恐的坐了下来。
　　侍卫试吃完毕后，他朱唇轻启，吃了起来，当然吃相和我不同。我有点紧张，相当的紧张！我的手艺，我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但见他，眉头轻皱，便舒展开来，之后竟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只愣愣的看着，竟忘了吃。
　　“怎么不吃了？”他脸上有了笑意。
　　我才晃过神来，竟有点不自在。惴惴的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却已经全然不知所味了。
　　“你做的吗？”他忽然问。
　　手一颤，答道：“王子殿下见笑了，只是闲来无事，所以……”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无耻，穿人家的吃人家的，人家给你锦衣玉食你不高兴，弄了个烂面条就高兴的忘形了。忽然觉得做人是不能这样的。歉疚之情浮于脸上。
　　他今天真的很累了，朝里纷杂的事务，都让他疲累。那日之后，他极力的避开了这个地方，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才是这里的主宰。没有他，她在这里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今天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又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兴奋。
　　当他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着面条的时候，他忽然轻松了很多。这里有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温馨很舒服。在这里，他觉得可以放下心来，肆意的休息。
　　他吃过很多面，不过这次的很特别。从来没有过的味道。这个女人，他心里暗想，到底还有多少让人不能预知的呢。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警惕不起来呢，明知道她的疑点众多，不留神会成为他的致命伤的。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冷峻的脸色浮现。
　　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那男人的脸就又成了那个样子了。虽然贵为王子，可是也不用整天摆着一副冷脸吧，让人消化不良。真是的，好好的心情被他搞糟了。我真是郁闷不已。
　　吃过了饭，他便坐在桌旁批示公文的样子，我也很知趣的乖乖坐在一旁。烛光扫在他的面颊上，闪出柔和的线条。长长的睫毛遮掩了目光中的邪魅阴冷，些许柔情洋溢在脸上，如果他总是这个样子，还真是不错呢，这样罪过的容貌让女人都嫉妒不已，只要脾气改一点。
　　“看够了吗？”他忽然出声。
　　我吓了一跳，只觉得双颊绯红。
　　“那个，你要不要喝茶？”我慌忙的遮掩着。
　　“不用。”他简单的答道。心里想着她刚才的样子，不禁有些愉悦。那个表情在无数的女人脸上看到过，不过在她脸上还是第一次，可是这一次他竟没有厌恶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样做事情他觉得很舒服，效率也高了不少呢。
　　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记得我很努力的睁着眼睛等他办完公务，牢牢记得珠儿的话，只是怕是等的时间过长了，终是抵不住困意的袭击，在软塌之上，我便丧失了意识。
　　再次听到细碎的声音，反射般坐了起来，他正一脸古怪的看着我，似乎在说，同样的错误你能不重样的犯两次，还真是不一般。我十分歉意的看着珠儿她们为他伺候前后，极度无奈，又一个机会这样溜走了呢，不知道这次珠儿会叨念几天呢，不会太长吧。
　　望着他阔步走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身影无比孤寂 。长长的叹了口气，竟然有些怜爱起来。
　　齐瑒走在路上，听得身后长长的叹息声，竟有瞬间的失神，转而恨意生。是怜悯吗？他觉得身后的目光充满了可怜，这让他怒火直冒。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竟敢来可怜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无法容忍别人半点的怜悯之情，无论是谁！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的调教一下这个女人了，实在是太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