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玦》墨焱堇色

14、重病

　　那是苏琪的脸庞，翩翩美少年，在月光下翩然起剑，剑锋所指，惊起一阵白光。不远处，一个白衣的少女迎风而立。“曼雪，你回去吧，这里风大，不要伤了身子。”苏琪微笑着说。“我想在这里陪着琪哥哥，今天是珏儿姐姐的忌日，如果姐姐天上有灵，会回来看我们的，对吧？”那个叫曼雪的女子说。苏琪笑着，仰望着当空的明月，无限悲伤。忽然迷雾又起，隐约看到绿色的光亮渐渐前行，到了近处，却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狼。“雪儿？！”齐瑒的声音响起，但见他一身黑衣，英飒无比。顿时觉得，心中有条火热的小虫撕咬着我的肉身，疼痛瞬间遍及全身。之后无数条小虫全身游走，顿时身体如火灼般。发指的疼痛，瞬间将我的意识惊醒。
　　“又来了”我想着，“很久没发病了呢！恐怕又加剧了吧！”无法控制自己绝望的嘶叫，只觉得周围有很多人都乱作一团，听到那个温润的声音此刻已经变了声调：“快传御医！！！”“冰！”我竭尽全力吐出了这个字，不知道他们听到没有。
　　又看到苏琪的脸，真是搞不懂这个身体究竟储存了多少苏琪的信息。那样惨白的脸，在蒙蒙的夜雨中，双手抚着古琴，凄厉之音，断断续续。“珏儿，你现在也在抚琴吗？”两行清泪流下，“真的很想你啊！”转瞬间，竟换作一个陌生的地方，檀香萦绕，高阁之上，整齐的排放着精致的牌位，因为不识字，所以只好模糊的辨认了，比如“苏珏”，比如“玉芙瑶”。在他们眼中我和娘都死了吧，所以一切便能一笔勾销了吗？怒起，霎时间觉得浑身清冷，接着是刺骨的冰凉，随即，睁开了双眼。
　　我竟然端坐在一个木桶之中，筒里浸满了冰水，已及脖颈。身旁冥今已经端坐着睡着了，像是疲累已极。“又活过来了，真好！”我暗暗的笑着。
　　“公子？”却把冥今惊醒了，他双眼含泪，欣喜之情跃然脸上。声落，行一等众人全都赶来了。
　　我不禁笑笑以示歉意，“把你们吓坏了吧？”我伸手要起身，这冰水冷的紧呢。
　　“公子，不可，御医交代不可离开。”行一急切的说。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淡淡的说，“这是哪里？”这屋子看起来有些像天龙寺的布置。
　　“回公子的话，这是主持大师的寝室。”行一道。
　　“什么？”我惊叫着。
　　“回公子，公子已经昏迷了三十五天了。当日，因为病情紧急，便立刻回寺了。请了众多御医来诊治会诊，太子殿下和瑒王也是日日来关照，怎奈公子的身体损耗过多以致长睡不醒。弟子要不要禀告太子殿下和瑒王殿下，他们交代，公子若是病情有变，无论何时都要火速禀告。”行一在等我的示下。
　　“不必了，我已经醒来的事，谁都不要告诉。”我若有所思的说。
　　“只是，”行一问道，“明早，两位主子来探病时要怎样应对呢？”似乎在提醒我，瞒了今夜也瞒不过明天的。
　　我大步跨出木桶，抬手叫他们退下，先暖和一下再说吧。我躺在我暖暖的被窝里，真是舒服啊，这一个多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想想都后怕。在暖和的锦被里，我很快就睡着了。
　　天未亮，我便醒了，遂召集众僧侣，为仙去的清一众法师诵经。在朗朗的诵经声中，我诚心请罪，“大师，很抱歉，我答应你要帮你照看天龙寺，可是这个主持我是做不得的，请你原谅。”
　　静寂的大殿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自今日起，天龙寺内大小事务有行空大师掌管，行痴大师辅助。即刻举行主持传位大典吧。”
　　殿内惊异声不绝于耳，那位行空大师，更是惶恐不已，刚要拒绝，“怎么行空大师要违抗本公子的任命吗？清一大师的遗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你们听我的调遣。”我厉声道，似乎很生气。
　　“只是……”他似乎仍有异议。
　　“主持大师，冥炎恐怕还要在寺中打扰，就按以前的规矩办吧，这样我们才能不负清一大师所托，光大天龙寺。”我语气坚定，不容他辩驳。
　　“行一，吉时已到，开始吧。”我朝他使眼色。他很快就会意了，他在行空耳畔耳语了几句，行空大师这才半推半就的做了天龙寺的住持。典礼完毕，天刚好大亮了，初冬的阳光，张扬的射进大殿，映的佛像金光闪闪。
　　待到太子和瑒王前来探病时，我已经在旧居中闭关清修，任何人不得打扰。不是不见他们，实在是多见无益，那些相欠的情愫，该了结也已还清了。只是一夜，那个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便消失了，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有序的天龙寺。当那个行空大师身着主持袈裟站在正殿门口时，有很多人都吃了一大惊。
　　这样无礼放肆的事情只有那个冥炎做得出来，想得出来，他脖子上的那个是脑袋吗？绝顶聪明是他，蠢笨至极也是他？真是活腻了！齐瑒恨恨的想着，面子上，却无半点表情。太子有些讪然，殿内众僧无不觉尴尬。日日来探病，好了竟不说一声就闭关去了，更何况是当今太子。可是谁让他是冥炎呢，天龙寺里真正的老大！主持也不过是个幌子，正主在后面呢！
　　“冥公子的病情可大好了？”太子似乎不恼怒。
　　“谢太子关心，冥公子说，他的命佛祖帮忙才可治愈，故顺应天意清修养身，恕不能现身谢恩，由弟子行一代劳。”行一遂行了一大礼，殿内气氛才缓和，几个主子说笑了几句，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开了。
　　行一向我汇报时，我正在练瑜伽，对他的表现我十分满意。这个冬天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我暗暗的想。根据几次发病的经历，我发现清心寡欲对养病甚是有好处，我虽日日斋饭，却有大量的补药要喝，身体逐渐有些起色了。
　　天龙寺是很有钱的，而且自被封为国寺后，香客多得和尚几乎不够用了，只好广开大门，收留些孤儿无家者为弟子，加上慕名前来投奔的僧侣，和愿意出家的俗人们，人口竟扩了一倍，我调了些资质好的孤儿收做门下，并要冥今等悉心照顾，重点培养，我亦抽空考察他们的功夫。他们这些人直接对我负责，只听令于我，因他们身世卑贱有受尽苦难，这样的恩赐，他们已是感激涕零，效忠之心铮铮可见。经过这些日子这些事情，冥今兄弟明显成长了不少，说话办事已见老成，因得到行一的真传，加上资质较好，本就有些底子，功夫已是小有所成，位列武僧已是有余。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甚和我意。
　　这样紧张充实的过了一个月，心情逐渐好起来，梦境里也不再出现那张绝美的脸和太子温柔的眼神。只是身体却再无起色，我甚是担忧，时时望着那块残缺的玉发呆，是啊，真是矛盾啊。现在回去吗？恐是很多人都会受牵连的啊。
　　严寒以至，我却不觉得冷，反而常常有细细的汗珠沁出。心里知道这样下去非得出事，却丝毫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终于有一天，无痕将那个久违的木桶搬进屋来，要我沐浴，心里才惊鸿一闪。这个家伙倒是很聪明呢。于是我在严冬里，着单衣以冰水沐浴，手里拿着大碗的补药，有滋有味的喝着。心里想起天一堂师父说过的话，不禁感慨万分，那才是佛祖呢，早知道我有今天吧。这样约莫过了六七日，身上的火才退去，深感这个法子真是有用，还是我师父厉害啊！
　　一日，我正在诵经，主要是无聊啊，总得找个事情做做。无痕拿了个盒子走进来，单看那表情，就知道有事情。
　　“公子，瑒王派人送来的，要公子亲启。”他喃喃道。
　　一个硕大的盒子，包装简陋，什么东西？好奇心起，既然送来了，要不要先看看再说。打开盒子，只见巨大的盒子里盛了一块半个手掌大的圆形玉石，上端有小孔，通体雪白，是上乘货色。
　　我晕！那么老大的盒子？虽然这玉也不小，但总有种现代商业耍诈之感。细看下，虽然是玉质极好，可是雕工极差，似乎就是打磨了个圆形，又钻了个孔。有些失望，信手拿来，却惊觉指尖如初寒冰，彻骨的冷意直达心扉。不禁立刻缩手，不觉呆了。他已洞悉我的病情了吗？
　　“王子说是谢公子为成全他的孝心所作的一切，说是有些误会，请公子不要挂心。”无痕道。
　　可不是吗，差一点杀了我呢。屏退了无痕，久久的凝视着这玉石，竟想起初见到他的情景，那个冷酷绝美的少年，漠然冷郁，可是还是救了我，还给我医病，甚至纵容我的放肆无形，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呢。可是我该怎么办呢，越靠近他就会给他带来越多的麻烦，反而会害了他。茫然中忽然瞥见桌上的玉佛，计上心头。
　　第二日，我便着人将盒子送回，不过玉璧我留下了，将那个玉佛装在盒子，大小竟然合适，权当是“礼尚往来”了，虽然也知道这不是公平的对换，实在无奈啊，我又没宝贝。后来经过打探，才知道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冰寒玉，此玉通体冰寒，有极大的药用，故得其名，但因产量极少，只有北冀的千年雪山上有极少的储量，因成为北冀的国宝，这样大的一块更是无价之宝。此玉通常的贵族也是极难得到的，一般用于王室仙逝后存储尸体，故更是金贵。本来还以为以我的大佛换他的小玉，也还能勉强过关，毕竟是北冀第一法师的贴身物件，可是听到这玉的来历，顿觉得自己沾了他天大的光，后悔的死的心都有了
　　这事情还未完，太子便派人送来了血参，我可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经打探得知的，那更是相当的精贵，据说这血参只长在王宫的禁地，只有王室的人才能享有。可是对我的身体却是最佳的良药。我晕！怎么好像十分明了我的病情一样呢，太子的礼我不敢退回，只得恭敬的收了，并做了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不管怎样，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只是奇怪我那么放肆的行为他们都不恼怒吗？见鬼了！后又想了想，大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冥炎其实是个病入膏肓的废人吧，离死不远的人似乎没什么危险。
　　这件事情也极大的刺激了我，我的消息太闭塞了，在这样下去，被人卖了，恐怕还要帮人讨价吧！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冥金兄弟时，没想到那个平日里不喜欢做声的冥风，竟一口应承了，让我刮目。冥夜后来跟我说其实他这个二哥，虽然少语，却是很有朋友缘，以前他交的朋友就多，消息也灵通。我笑笑，心想:“虽然比不过专业的间谍，可是总比没有强吧。”
　　这样我的病在众人的关心下终于有了转机，苦心静养了一月余，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人也精神了。一个冬天就这样飞逝了，我好像就打了个盹，转眼就是“天龙节”了，北冀把立春的第一天称为天龙节，寓意在一年之初有个好兆头。真快啊，又是天龙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