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将沉月》珀荷and风约

6、心碎

　　灏城繁华的主街上，一座华丽程度接近于皇宫的府邸坐落于此。雄伟的大门高处地面多许，拾级而上的台阶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一尘不染，朱漆粉刷的大门大开着，两边屹立着两只雄姿飒爽的石狮子，周边的墙壁亦是用上好的染料粉刷而成，在阳光下亮的晃眼。大门的上方俨然是一块明黄色的牌匾，上书三个字——太子府，张扬华美，乃是皇上亲笔御书。

　　赫连尽此时正在书房内批阅着奏折，皇上的身体近来越发的不好，朝中的大小事宜大多已经交给作为太子的赫连尽来处理。赫连尽处理国家大事的手段凌厉却又有条不紊，比之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人有闲话。

　　赫连尽合上桌上最后一本奏折，背放松的靠着椅背，闭上凤眸，随手拿起桌边的茶杯，轻抿一口，微皱了一下眉，茶水早已冰凉。他在书房内坐了竟有一个下午了，府中的人不敢私自前来打搅，茶水也不敢来换。赫连尽站了起来，走至窗边，眺望窗外的景色，是一池清水，静静的水面上漂浮着碧绿的莲叶，岸边是盛开的海棠花。

　　海棠花？赫连尽不住的上扬了唇角，她最爱的便是海棠花了，八年来，太子府中的树大多都被换成了海棠，一到春天就全是红粉红粉的一片花海。昨日还没开的海棠今日尽然都盛开了，赫连尽温柔的笑了，眼睛微闭，脑海中想象的是她在这片海棠花中翩然起舞的场景，海棠花瓣轻轻的擦过她的脸庞，迷离的美眸让他沉醉，对着他莞尔一笑...他的洛儿。

　　“咚~”一声轻响，是池塘中鲤鱼跃出水面的声音，赫连尽惊醒，再望，那里没有他的洛儿，赫连尽轻叹一口气。

　　不过这种生活应该不远了吧，皇上现如今病重，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来管其他的事了。赫连尽的羽翼在近八年的培养中，早已丰满。

　　他早在八年前，就从应哲的口中得知了洛儿坏了他的孩子，而洛儿十月怀胎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他那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那孩子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可是那时的他感觉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因为那是他的洛儿和他的孩子。应哲说洛儿整整生了五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即飞到他们母子的身边，抱着洛儿，轻声的对她说，“辛苦了。”可是，他的父皇却在他即将行动的时候制止了他，威胁到，“你若是再敢去见她，朕可不敢保证下次你去，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为了他的洛儿，他忍了，忍了近八年。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他再也忍不住那种相思之苦。赫连尽最近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去偷偷的看望他们母子，他的洛儿依旧是那样的美，时间在她的身上并没有遗留下什么，当了母亲的她反而还散发着成熟的魅力，还几次远远望着她的赫连尽都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还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赫连尽强烈的忍住那种冲动，只是远远的看着。心里暗自发誓，等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再来弥补八年的想念，到时，谁也不能阻止他。

　　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紧闭，一直贴身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小李公公在门外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一直卧病在床的皇上今日突然把应哲应将军招进了宫来，没人知道皇上究竟要做什么？

　　御书房的布置并不华丽，充满着淡雅的书卷气息，应哲从进来后就一直跪在地上，上座的人没有叫他起来。皇上穿着宽松的衣袍，半靠在软垫上，脸庞毫无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鬓角有许多的白丝，面容上还有深深的皱纹，整个人显出病容，可是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气场，一双眼眸依然凌厉，冷冷地扫过跪着的身影，继而又回到手里的捧着的书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应哲没有动过分毫，一直是原来下跪的姿势，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偌大的房间只有皇帝翻着书本的声音。皇帝慢慢的翻完了整本书，合上，放在了桌边。又扫了一眼应哲，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始讲话了，“应爱卿，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我盛连国的忠臣良将啊。”

　　“皇上缪赞了，守家卫国这是我应家应该做的。”应哲不卑不亢的说。

　　“哈哈，好，好一个守家卫国。”皇帝因为大笑，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泛起潮红。

　　应哲没有说话，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皇帝没有因为应哲的不接话而生气，继续说，“应爱卿，你可以做到这‘守家卫国’四个字吗？”

　　“能。”不好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应哲放在身侧的双手都握成了拳，青筋凸显。

　　“好，那朕就给你个机会，做到‘守家卫国’。咳咳~~咳咳~~”皇帝讲得有些激动，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皇帝停顿了一会，拿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又讲到，“朕要你去杀一个人。”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沙哑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的，应哲跪着的身形一僵，脱口而出，“谁？”

　　皇帝轻笑出声，后又吐出两个字，“洛宛。”

　　洛宛！

　　明明是春天，可是应哲感觉他的背已经被汗水给浸透，额头上也冒出汗珠，指甲更是深深的嵌进了手心，血珠顺着掌心的纹路滴落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血花。

　　皇帝似乎早就料到了应哲的反应，他不急着应哲给他答复，细细的品起了茶来。

　　皇帝的悠然更是给了应哲无限的压力。

　　他怎么能去杀了她？那个温婉的女子。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八年来，应哲已经习惯了空暇下来就去看她们，已经习惯了把府中什么好的东西拿给她们母子，已经习惯了她对自己温柔的笑，已经习惯了...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这八年中，只要是与洛宛单独相处的时候，应哲都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一个叫赫连尽的人，没有朝堂上的纷争，没有战场上的杀戮，只有彼此。那时候的瞬间，应哲并不追究洛宛心中有没有自己，那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觉得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只要能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活着，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可是这一切终究还是要被打破吗？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不，他做不到！

　　应哲抬起头，坚毅的目光对上上座的那人的，缓缓吐出几个字，“微臣恕难从命。”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并不惊讶，他今天找来应哲，就有了足够的把握，小小的反抗更是在意料之中，病态的脸上扯出笑容，有些阴森，“朕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朕告诉你，那个女子绝对留不得。咳咳..咳咳...朕的江山绝对不会让她一个女人来毁掉。”仿佛是坐得的有些久了，皇帝大病未愈，开始激烈的咳嗽。

　　皇帝早就知道自己的太子和那个女子有关系，如果是普通女子也就算了，可是他发现那名女子并不简单，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不准！不允许！所以，那个洛宛必须死！！

　　而应哲倔强的背影，没有动容，他要保护她！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她为什么是这个结局，不能！不可以！！

　　皇帝又咳了许久，脸色越发的不好，也好像失去了耐心，声音比之前提高了，“应哲，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不要一味的挑战，哼，你们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咳咳，太子以前答应过朕什么，可是现在他又做到了吗？”

　　皇上停顿了会，应哲没有任何的表情，皇上继续说，那是修罗的声音，“朕让你来办这件事情，那是看在那个女人为皇家生了一个孩子的份上，你不愿意？那朕就没人了吗？朕现在还是皇帝，朕有的是人可以调遣，哼，到时候她还是得死，怎么死？朕就不知道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震慑了跪在地上的应哲，他颤抖着，皇上他什么都知道！

　　应哲痛苦的闭上的眼睛，掌心的血已经干涸，嘴巴里是苦涩的味道，喉咙沙哑的发出几个音节，四个字仿佛用去了他所有的气力，“微臣，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