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违和感》初夭

2、02. 名为11的哈士奇

　　荣威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安西屡写给他的“高智商的人怎么过生日”来看。这是昨天晚上安西屡得知他今天过生日后写给他的。

　　“你不会是打算把明天就像其它普通日子一样过去吧？”安西屡以责怪的语气问。

　　“啊？”荣威眨眨眼睛：“不就是生日吗？每年都有……”

　　听他这么说，安西屡又生气了。他拿个充气锤敲打几下荣威的脑袋（这个锤子是他从迎新晚会上抢回来的，虽然智商不高，但荣威当时就猜到它的用途了），说：“这个节日是你要等364天才能盼来的，和过年是一样的，你要像过年一样珍惜它你知道吗？！”

　　“哦。”荣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安西屡就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一样摇头叹息，然后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说：“傻子，我给你写一份高智商的正常人怎么过生日，明天你照做就是了。保准让你这个生日过得与众不同，让你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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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威坐在床上，伸个懒腰，又低头看安西屡写给自己的那张纸。

　　第一步：起床，洗漱，刮胡子，穿上你最喜欢的衣服。

　　荣威按照安西屡写的，做好这一切，之后……

　　第二步：去宿舍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一只肉包子当早餐（切记：不可去食堂）。

　　荣威点头，心想：食堂的早餐，只有加了大米的白水和掺了豆浆粉的白水，以及由昨天的剩菜做成的菜肉包。去便利店买肉包，应该算是改善伙食了吧。

　　荣威这样想着，拿起两个硬币就下了楼。

　　这家24小时便利店很亲民，你一走进去，就有柔和的女声跟你说：“欢迎光临。”如果店员们清闲，他们也会附和着说一句“欢迎光临”。

　　荣威就在这如教堂的钟声般悦耳的“欢迎光临”的声音中，走到了卖包子的货架前。他想，来便利店果然是高智商的人的选择，因为一走进来，你就会觉得自己是上帝；而在食堂呢，就只觉得自己是猪——不，还不如猪，至少猪吃泔水是不用交钱的，况且那淡而无味甚至有时还发臭发酸的菜可能连泔水都不如。

　　“先生要什么包子？”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可爱服务小姐热情地说：“我们这里有酱香牛肉包、卤味腊肉包、烧肉包、酱肉包、香菇菜肉包、梅菜扣肉包、榨菜瘦肉包、鲜笋包……”

　　这些包子生来就是为了激起人们美好的食欲的。荣威听着介绍，吞咽着口水，看着热情的美眉，嘴角慢慢上扬，心中感慨：“果然高智商的人就是会生活啊。”

　　他舔舔嘴唇，正想着该吃什么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价格——

　　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价格……

　　奇妙的违和感开始在胸中升腾——现在是什么时代什么社会？我怎么连个肉包子都吃不起了？

　　酱香牛肉包6元、卤味腊肉包5元、烧肉包5元、酱肉包5元、香菇菜肉包4元、梅菜扣肉包4元、榨菜瘦肉包3元、鲜笋包2.5元……

　　荣威攥紧放在裤袋里的那两枚硬币，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他不甘心，问美眉：“这标价是几个包子的？”

　　“1个。”美眉爽快地答，但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并且迅速用眼光由上而下扫了他一遍，比过安检时检查员手里拿的那个仪器还细致到位。荣威觉得，有那么一会儿，她的目光停在了自己袖口的线头，咧开的裤兜、胡乱卷起的裤脚以及穿了几年洗的发白的拖鞋上。

　　荣威一皱眉，打算破罐子破摔，又说：“便宜点吧。”

　　漂亮的服务小姐又笑了，不过这次只有一侧嘴角上扬，这是一种鄙夷的笑，但她尽量保持礼貌，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还价。”然后她迅速将脸扭向门口，对另一位新进来的顾客真心地笑着（就像荣威刚进来时一样），说：“欢迎光临！”

　　被冷落在货架边的荣威，有种被刺伤的感觉。他用食指和中指捏着那两枚硬币，捏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便利店。

　　在他迈出便利店的门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如教堂钟声般悦耳的声音，不过这次说的是：欢迎再次光临。

　　荣威摇摇头，在心里说：不会了。

　　刚走出便利店没几步，荣威又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是酱香牛肉包和烧肉包的味道！

　　荣威循着味道看去：一只哈士奇幼犬，在墙角啃着包子馅，把皮拨到一边，尾巴高兴地摇来摇去。

　　畜生，在吃什么呢！

　　荣威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一天，这么嫉妒一条狗，嫉妒到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老子过生日都吃不起的包子，你还这么挑肥拣瘦啊！

　　可能是因为太饿了，饿晕了头，所以荣威走向那条狗，满怀恨意地站在它旁边。

　　哈士奇吃得正香，根本没管他。

　　荣威瞅准时机，突然飞起一脚，把一个肉丸踢得很远。

　　那哈士奇想必也是饿了，根本不跟荣威计较，飞身去追肉丸。

　　荣威正得意恶作剧得逞，立马又惊呼不好——那肉丸滚到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小哈士奇不懂得这马路的凶险，连看都不看，就直冲了过去！

　　我是恨不得掐死你，可你也别真就这么领便当了啊！

　　荣威没多想，大步跑到马路上，追上哈士奇，拽住它的尾巴就往后拉。小狗吃痛，“唔”地叫了一声，被扔回人行道上，但是荣威——

　　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是一辆红色的别克；他耳朵里，收录了无数种声音，占据主导的，是刺耳的刹车声，另外，还有远近人们的说话声、惊呼声……

　　以他的智商，一时没想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是随着别克车头撞到他的腰，他痛得叫了一声，跌倒在马路上滚了两下之后，他大体明白了目前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事：他为了救那条他嫉妒地想要掐死的狗，结果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安西屡知道了，肯定会骂我个傻X吧？

　　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摇头叹息，说这个孩子的智商越来越退化了吧？

　　爸呢？他可能会哭，然后抱着我，说我的儿子真是命苦啊！

　　罢了罢了，不管这么多了，闭上眼睛就过去了。

　　荣威闭着眼睛，但是腰好痛，头好痛，手肘、膝盖都好痛。

　　但他坚持闭着眼睛。

　　直到别克司机下来死命摇他的肩：“喂——喂——你干嘛突然跑到马路上来？！”

　　“啊？”

　　荣威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人的脸。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衣衫鲜亮。

　　看他睁开眼睛，那女人终于舒了口气，又问：“你——能站起来吗？你叫什么名字？住在这附近？”

　　哦，原来我没死啊。

　　荣威坐起来，看看四周，挠挠头，站了起来。他挽起袖子卷起裤管看看吃痛的几个地方，虽然已经淤青，但没有流血。

　　“荣威，X校中文系大二学生。”荣威说。

　　“哦，荣威。你看，要么我送你去医院吧？”女人虽然这样说，但是一脸的不情愿。

　　荣威有挠挠头，抖了抖手脚，说：“不用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去医院。

　　“那……这样，”女人拿出钱包，塞给他两百块钱，说：“你受惊了，去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吧。”

　　“啊？”荣威没想到自己只是在地上滚了两下就赚了两百块，他傻傻地看着那女人，心里盘算着这些钱可以买多少个肉包子。

　　“行吗？要不再给你一百。”女人看他傻乎乎的，怕是被自己撞坏了，想赶快脱身，又塞给他一百。

　　荣威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们就这样解决了，你没受什么伤，一切都正常，是吗？”女人问。

　　荣威又点点头。

　　女人再次舒口气，钻进车里走了。

　　本来围过来的人也都渐渐散了。

　　“傻子！”一个女孩的声音说。

　　荣威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看到了一个奇怪生物——奇妙的违和感再次升起。

　　那是一个黄毛蓝眼，戴着礼帽撑着阳伞，穿着膨大裙子的女孩子，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抱着那只哈士奇幼犬，又对他说了一句：“傻子。”

　　“啊？”荣威并不气恼，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智商确实比一般人低一些，所以他又应了一句：“哦。”

　　小狗还在低声呜咽，看来尾巴被拽确实很痛。

　　“让她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少说也得七八百，你就拿了三百块就算了？”女孩说。

　　“没关系。”荣威扬扬手，说：“我没事。”

　　“你以为我是关心你或者为你打抱不平啊？傻子！我是看你救了11，所以告诉你你应该能拿更多！”

　　“哦。”荣威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想过要跟人家要更多的钱，反正他也没准备去医院，这三百块，还不是白捡的？

　　女孩看他不说话，突然把哈士奇塞进他怀里，伸手抢走了那三百元，说：“看你那么喜欢11，租给你两天吧。它的名字是11。”说完，她转身就走。

　　来不及吐槽这个奇怪的名字，荣威追上她，说：“我们宿舍不准养狗。”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她已经把钱塞进口袋里了。

　　荣威见拿钱无望，只能说：“钱给你，狗也给你，行吧？”

　　女孩摇摇头，说：“不行，无功不受禄。”

　　“可是我宿舍真的不能养狗。”

　　“那你就偷着养。”女孩说着，拦下出租车，钻进车里，嘭地关上门，拉下玻璃说：“或者你把它扔了，任它饿死，我不会让你赔偿的。”

　　“啊？你真的是它的主人吗？”

　　女孩一眨眼，说：“现在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