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迷离》nemosue

1、第一章

　　正午的阳光照在光滑的玻璃上，斜射的角度映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看着玻璃的另一边，背后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忍不住好奇地转头打量，这样的三伏天，这个女孩子顶着毒辣的太阳在看什么呢？

　　她面前的一扇展示橱窗里，红色丝绸铺地，上面零零种种摆设着些许玩具，而其中以一只泰迪熊最为醒目，庞大的身躯几乎是成人的三倍，两颗黑溜溜的眼球透着琉璃的光彩，几乎快湮没在棕色的长毛中，五短三粗的身材端正坐好，越发显得其憨态可鞠。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色的彩带，吊着不大不小的一个卡片，$1000的字样犹为突出。

　　女孩吸口气，转头就走。

　　也许是这个头调的太快，她的眼睛没跟上速度，鼻子就碰上了让她哀号的电线杆。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理会周围的窃笑，她只是捂着鼻子，全神贯注地确定受伤的程度。果然，液体流动的感觉爬上鼻腔内侧，不一会，手上也弄的到处是血。

　　“Shit！”
　　恰巧今天没带纸巾，难道要她这个样子走两条街回去上课吗？千万不要。司知那个贱人看到会笑到抽风的。

　　她记得街角转弯处有一家快餐店，暂时去那里处理一下好了。正想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白手帕却伸到她面前，夜离抬眼一看。
　　一个很帅气的人。
　　他的短发个性地张扬着，肌肤白皙，一张脸似乎在对着自己笑，可笑得很假。
　　看到这样假的笑，夜离很有兴趣。她接过手巾，仰高脑袋用它堵着，防止更多的血液流失。她好奇的偏过眼睛，看着那个递手巾的人。
　　他也看着她，虽然在等待，可显得很浮躁。

　　她隔着手巾闷声闷气地说了句：“谢了。”
　　“不客气。”干净的声音，也很冷。
　　夜离调转目光，清了清嗓子。
　　没过多久血止住了，疼痛还是在的。她拿下手巾，亮白的暗纹上星星点点全是不规则的血渍。她看着那些红色，不是她想不顾颜面的还回去，只是他等在这里无非是想拿手巾。
　　还在想，那只手就伸过来毫不犹豫地扯掉她手里的东西，径直放进口袋，夜离瞪眼瞧着，心里觉得这人够直接。
　　这个与众不同的雷锋微微颔首转身大踏步离开。
　　夜离好容易收回神，突然瞄到地面躺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她捡起来仔细一看，是一枚厚重的戒指，瞧不出质地，上面的花纹繁复而古朴，正中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
　　她抬起头，人海茫茫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这枚戒指被她套了根绳子挂在脖间，绳子够长，因此埋在衣服里没被老师发现，倒是徐知鸢眼尖，大惊小叫起来：“殷夜离，你好哇！敢在学校里戴项链。”
　　“你给我收声！” 夜离咬了一口面包，坐在乒乓球台上晃荡着双腿，“找死么？”
　　“我看看，我看看。”
　　夜离逃过她的恶狼扑食，不紧不慢地说：“那位高僧说这佛像要被我以外的人见了，那人可得倒霉一阵子去了。”
　　徐知鸢石化，语气却有些怀疑：“哪有这种说法，你别想诓我。”
　　夜离又咬下一口，看着篮球架下拼命蹦跳的身影口齿不清地回答：“都说是高僧了。”
　　“……”
　　“……”
　　“真是佛像，不是别的什么？”
　　“也许是观音吧！我没瞧清。”说着就把领子一拉，作势把绳子往外扯。
　　“啊！不要不要，快放进去。” 徐知鸢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打颤。
　　夜离松了绳子，徐知鸢才放开她的手，嘘一口。
　　俩人就这样悠闲地看着操场，太阳变成了夕阳，像极了土产的鸭蛋黄。半晌，徐知鸢转过头看着夜离鼻子上的创口贴说：“三班有个叫杨中的想追你，托我带话。”
　　夜离那一双猫眼眯着她打量：“这次你要的什么？”
　　“厄……”
　　“林肯公园的CD？”
　　看着她谄媚的笑就知道是了，夜离说：“下次记得一式两份。”

　　“喂喂！夜离，” 她终于是追上了，“等等！”
　　夜离停下脚步，毫无表情。徐知鸢不可理喻地耸耸肩：“你在想什么，林宇博的长相身高家世功课体育都算优秀，难道还不够做你男朋友吗？”
　　“下次我约会的时候拜托你消失好吗？”
　　徐知鸢恍若未闻：“你到底要什么样儿的啊？真替你担心，这样下去一旦形成习惯就总安不下心了，你该不会是想变成老处女吧！”
　　夜离无奈的转身，看见一个男人抄着手正看她。
　　她呼吸一紧，下意识阻止了摸向胸口的动作，徐知鸢在旁边唧唧喳喳说些什么也没听清。她这才想起，约会的地点正是那天遇见的不远处，他的样子一看就是为了那枚戒指。
　　他走过来，礼貌的说：“你好！”
　　“好！”她笑得很假，和那天他的一样。
　　他确实问她了，她内心天人交战，掂量着把东西从内衣里掏出来是个什么效果……估计太轰动，还是算了。
　　她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那男子顿时失色，却压着情绪说：“你确定？”
　　她想这东西大概对他很重要，不自觉地伸手去抚摩脖间的黑绳，短暂地陷入思考中。徐知鸢却一下跳过来压住她的手：“夜离，你做什么！”
　　“……？”
　　“小心你的佛像！”敢情她还记得。
　　这一闹，夜离只好说：“对不起，真没见过。”
　　那男子掩饰不住的失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中：“如果你有任何关于戒指的消息，请马上与我联系，感激不尽！”
　　他对他鞠了一个30度的躬，在她的瞪眼中，又一次消失在人海。
　　徐知鸢大概也被震住了，好半天才伸过脑袋喃喃地念：“159****028，伍希”

　　看在他鞠躬的份上，她不惜暴露一次自己的小人身份好了。
　　她躺在粉色的沐浴池中，拿起手机拨下一串号码，在氤氲的水汽中闭上双眼，听着电话声“嘟”一下，再“嘟”一下，接起来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妩媚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风尘：“喂？哪位呀？”
　　“伍希。”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对方的语气突然一变，好似妻子与第三者在对峙。
　　夜离皱眉，手指滑到cancel键时，雷锋的说话声从那头传了过来：“谁让你接我电话的？！”他的恼怒显而易见，也没听清女人又嘟嚷些什么，电话就被抢了过去：“喂？”
　　“伍希么？”
　　“你是谁？”
　　“我……”话音戛然而止，她无意中睁开游离的眼，眼前突然的景象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沐浴池旁的窗户本来只是一个通风口，但因为楼层高，私密性极好，她特地要求扩到普通窗户的大小。若是遇上天气晴朗，可以看到窗外极亮的明星和弯月。
　　她的脸正对着窗户方向，此刻一睁开眼，窗外那颗绿幽幽的球体便立刻收入眼底。
　　那是什么！
　　它足有一个拳头大小，浑身发出火焰似的绿光，漂浮在空中。球体中央有一道细缝，正慢慢的张大。夜离一动不动的看着细缝张开，那里面充斥着黑色的浑浊，像流水似的变动。当细缝终于到一定程度时，浑浊“突”的不知道怎么一翻，一颗墨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上她，她身子一僵，意识过来那是一颗眼睛，非人的巨眼。
　　眼睛瞪着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但那专注的神情却空洞而虚空。
　　夜离的意识终于能够集中，背上渐渐地渗出冷汗，与池中的泡沫混为一体。她注意到，因为通风的关系，有一半的窗户大大敞开，如果此刻它要闯入，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一想到这点，她的心中似乎被一个膨胀的欲望添满：关上窗户，得关上窗户。
　　正当她准备一跃而起时，那只眼睛却突然“啪”的一下，就地消失的彻彻底底，好象她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她甚至没有眨过眼，它却不见了！
　　天人大战般疲惫，她的身体僵硬得陌生，手机也不知什么时候滑到水中，彻底报废。
　　她又恍惚了一阵，才慢慢起身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