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版城市猎人同人）七天》棠无

2、chapter2

　　直到夜幕降临，润成和副官走在往集市的路上，他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中午到晚上，润成一直认认真真地在李真彪的监视下训练，跌倒了就站起来，手破了就用拳头，直到满身汗水淋漓，顺着头发流下来刺痛眼睛，也没有说一个累字。不记得已经有几个这样的日子，每一次都得咬紧牙关撑下去，练得意识恍惚，手脚疼的失去知觉——每次自己都会在最后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溢出的愤怒，招式尽失，只是狠狠地打在木桩上，宣泄自己的压抑，而身后的父亲从不会对自己哪怕有一次纵容，总是加大强度，直到自己老老实实地认真起来——而这次，润成却收起脾气，直到累的快要晕过去，终于听到了父亲停止的命令。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回去洗个澡，睡觉吧。”李真彪淡淡的说，转身准备离开。一旁远远躲起来的几个孩子这时悄悄走近：“布蔡，我们要去放水灯，你去不去？”
　　早就累坏了的润成听了眼睛却亮起来，还没说话，就对上了父亲严厉的眼神：“还没累够吗？”
　　润成缓缓地低下头去，心里的失望和委屈却不可抑制的涌出来，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还是不行……还是不行……润成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咬着嘴唇，任泪水跌落泥土。
　　真彪的拳头紧了紧，看着这么委屈的儿子，不知道要说什么。
　　和两年前，自己撕掉照片的那晚，一样难过的儿子。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几声炸响，抬头望去，只见一盏盏孔明灯静静升起，更高的天际间升起一簇簇烟花，在夜空中遥远的绽放。彩色的亮光与烟雾在人们的视野里弥漫，缓慢，悠长，像一首夜曲，给地上的人们带来猝不及防的宁静与暖意。
　　那是属于水灯节的开幕式，像一个古老的传说，用烟花之绚烂，给人以虔诚的祝福。
　　李真彪只是抬头看着，直到光亮消失在视野，夜空恢复平静。似乎有喧嚣传来，远远的，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有那么一个瞬间，十二岁的男孩似乎在父亲身上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和平常那个坚硬而冷酷的父亲不同，虽然依然锁着眉头，却神情淡淡，略微仰起的脸上出现了一些……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仿佛带了一点点怅惘，却依然深沉得融进夜色，泛起清冷的寒光。
　　像是透过那些光芒，看到了还依稀记忆的过去。

　　然后他转过身去，声音低沉冷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叫你教官和你一起去。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否则，打断你的腿。”说着给他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警示的眼神，大步走开。
　　润成坐在地上，看着父亲走远，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呼——”又喘了一口气，润成再一次跌坐在地，“走不动了。”
　　同行的Ting看不下去了，“别撑了，我来背你吧。”他比润成大了几岁，说着又看了看副官，“叔叔不会向你爸告密的。”
　　副官也难得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拉起润成，帮他趴在Ting的背上。夜色越来越重，一盏盏孔明灯却接二连三地升起来，在他们的头顶缓缓移动，将夜空点缀的比白昼更加多姿绚烂。喧嚣离他们越来越近，润成在别人的背上迷迷糊糊的醒着，汗水在脸上滑下来，很痒。他听见女人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Ting的说话声，父亲的责骂声……仿佛很远，却又近在耳边。颠簸的梦境有些不真实，润成似乎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事。还有清晨那个有关父亲的梦。
　　“……Ting。”润成突然开口，“听说，在水灯节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对吧？”
　　一个男孩“哈”的一声笑出来：“我说，这种女孩子才相信的话，你也认真啊？”
　　“倒是有这种说法，”另一个男孩说，“是泰国好几百年的传统啦，老人们都说人们的愿望会被灯和船载着，升上天空或随着河流传达给神明。”
　　润成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恍惚的感觉轻了一些，人群的喧闹渐渐清晰，潮湿而略带凉意的夜风吹着自己，很舒服。想到热闹的集市里会有好多好玩的东西等着自己，润成就觉得疼痛变得微不足道，又浑身有劲了。

　　人群越来越密集，润成从Ting的背上跳下来，被眼前的景象搞得眼花缭乱。几个孩子早就兴奋地左窜右跳，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副官紧紧跟在润成身后，时不时的把这个激动的毛头小子狠狠拽回来。他的一只手不时摸摸右口袋里的手枪，苦着脸想着这简直比杀人贩毒的任务还难搞。
　　不过，他也无法对这番欢乐而热闹的景象无动于衷。
　　夜色渐深，而沿水的城镇早已变成金色的海洋，店铺里满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船灯，鲜花绿叶衬在木船上，在女主人灵活翻飞的手里盛放。年轻的男孩女孩笑靥如花，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在烛光映衬下更显艳丽；脚下的河流流淌着梦幻般的彩色，各式各样的船轻轻摇晃着，载着人们各式各样的心事与愿景漂向远方；而天上，繁多的孔明灯连在一起，像是金色的星河缓缓流动，任何人抬起头来都无法不被这情这景所震撼——那是人类最虔诚，最温柔的期盼。
　　润成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另一个梦境。这里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刺耳的枪声穿透耳膜，人像断线的木偶般在一瞬间被抽干生命……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也仿佛和这些人一样一直平凡安逸地活着，爸爸没有做危险的事，不会逼自己做莫名其妙的训练，有一个像Muong surin那样温柔地，有着轻柔手掌的母亲；自己也曾像他们一样，在水灯节和爸爸妈妈一起，为了一个平凡而简单的愿望升起一盏灯，再被他们轻拥着，亲手放开一只小船……

　　多年后，他被命运逼得无路可退伤痕累累，一个人的午夜梦回，还是会想到多年前的这个夜，它的梦幻和温暖绵绵不绝，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把心脏包裹得柔韧有力——他不知道，自己那无论经历了什么残酷都依然心心念念平淡生活的信念，就是在这个瞬间悄悄萌发，充溢他每个血管每根毛发，最终深入骨髓。
　　十二岁不经世事的少年，在这盛大的安宁中被莫名的情绪涨的不知所措，竟然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