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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乱舞(爱爱) ...
长门政也终于还是在太郎离开十乐两个月后撒手人寰。而自皋月开始由关东西北向东南方向迅速蔓延的霍乱也不失时机地降临了京都江户的周边各地区。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十乐的上空。一时间人心惶惶。
江户城门紧闭,严格控制出入城的情况,试图把瘟疫的传染隔绝在京城之外。猫泽爱就这样与长门太郎断了联系。这场突如其来灾难在猫泽爱破碎的记忆中并没有记载,陷入孤立无援的打击让她措手不及。
到了叶月(八月)间,北方大量流民向南涌进。附近的十乐寺把村里尚未染病的孩子都接进寺中保护起来,猫泽爱也是其中的一个。一些年幼的孩子因为害怕而整夜的哭泣。小爱缩在房间的一角,心里满是对明天的惶惑。
月末时疫情还是趋向于稳定。四处奔走的一些游医和从解禁的江户出来的药师们也陆续到了附近,聚集在十乐寺。猫泽爱无法静心地呆在孩子中间,便跑去前院帮忙,给出诊的郎中带路,或是帮着煎几帖药。都是在照料长门政也时熟悉了的活,因此也不觉得很难。
这时的医药还是以草药为主。一向学什么都很慢的小爱对医药方面的吸收能力却顺畅得惊人。于是一个姓藤原的老郎中便开始把她带在身边,让她打打下手,不时给她讲解着关于草药的知识。这样的日子充实起来。她让自己忙到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这是长门政也死后她的心情第一次得到平静。虽然死亡的阴影依然存在。
这样的一个月后,肆虐了关东地区5个月的霍乱终于完全平息下来。游医们相继离开,孩子们也被送回村里。原本安静幸福的小村户户是恸哭的声音,许多人家已是人去楼空。幸存的大人们分别收养了那些已经无家可归的孩子。猫泽爱住在长门的邻家。这家里温婉的姐姐曾经教她和歌,那些感伤而美丽的句子她还记得,只是教歌的伊人已经逝去了。
对于一切都平息下来的安定,猫泽爱再次陷入无所适从。好在这次的茫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大雨的天气,意外的客人来访。叫藤原的老郎中慈祥的询问,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江户,我教你学医。
去而复回的藤原让猫泽爱着实吓了一跳,却也带给了她新的希望。身无长处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但终究是没有归属感。她对医药方面的知识有着莫名的熟悉。藤原说她是天才,而她却知道,自己没了记忆的脑子中,有着很系统的关于医药方面的知识,虽然……里面大部分的东西和现实的情况显然对不上号。
猫泽爱便这样和藤原离开了十乐,这个她居住了4年的村子。她脑海中关于自己的全部记忆都在这里。于是难免依依不舍。空落荒芜的大宅子里早已没了人居住的痕迹,她站在长门家的门口,紧咬嘴唇。
这里是她的家,她想,她,或者太郎,总有一天会回来。
总有一天。
她握着手中的油纸伞,随着藤原转身离开。所有的行李,只是身上鹅黄色的和服和颈间的琉璃。雨帘腾起水雾。渐行渐远的身影便模糊于大雨之后,再看不清楚。
==========琉========璃========失========索=========
江户的夜晚寂静而且美丽。漆黑的夜空中有无数明亮的星,紧紧相连,却又独自璀璨。藤原屋有临街的二层楼面。透过木制的窗,是街对面的护城河沟。街边的垂柳的影子与黑暗相溶,饶是月光再皓亮,也辨不清晰。临街的店家点起灯,河面上便有了依稀的光线,可见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猫泽爱在藤原屋打烊后总会趴在窗前张望。起初是毫无目的地发呆。这样的行为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逐渐演化成了一种习惯。她从没留意过十乐的夜晚。同一片星空在长门家是否会更加漂亮,现在已经无从去比较。
虽说是天皇脚下直接管辖的京城,江户的治安还是一天天恶化下去。幕府的军队日渐涣散,无业的浪人到处挑衅滋事,有权有势的官僚或武士开始横行无忌。藤原屋以及其他一些医馆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起来。因为各种原因被打伤的人每天都有很多,这还只是能看得起医的。医馆总是很早开门很晚打烊。也有半夜叩门乞求救治的人。对此藤原老头从没有过抱怨。他说世道便是如此。然后叹气。
多数时候猫泽爱会跟在藤原身边帮忙打下手,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伤比较轻的就由她独自治疗。照顾重伤而在医馆留医的病人也是她的工作。刚开始时也有人对她产生质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她的进步,很少有人再会提出“一个12岁的小孩能作什么”类似的问题。
藤原常常会偷偷把收到的诊金原封不动地还给伤者。来藤原屋就医的多数是穷人,无权无势只能任人欺凌。这些诊金也许就是那一家人之后很多天的饭钱。老头试过把诊金降到最低,对于实在揭不开锅的穷人家,甚至完全免费。然而这样试行了不出一个月,老头就被几个没见过的中年人“请”了出去。再回来时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猫泽爱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是城里几家大些的医馆聚在一起商量些事情,叫他过去。然后也不说谈了些什么,便默默地走向后屋照料病人去了。猫泽爱趴在窗户前面想了很久,无非是诊金的事。你说你降低诊金是为了病人着想,可别的医馆只会认为你是在狡猾地跟他们抢病人。这种事实在不好说,解释也是越描越黑。何况藤原屋的病人确实是多了。猫泽爱不知道怎么为什么会明白这些,有种司空见惯的麻木。她想藤原是医者父母心,只是其他人的想法不是她说了算。医者,也有是后爹后妈的。
那些终归是猫泽爱的想象,老头沉默,她也没心情去求证。诊金还是调回了原本的价位,老头送还诊金也好象成了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只是藤原屋的病人并没有减少。江户这个城市毕竟还是日益混乱了。
在如水的月光下散步于大街上那简直是天方夜谈的事情。虽然在十乐的时候猫泽爱和长门父子经常这么干。
猫泽爱叹气。两年了,她来到江户两年,却从没遇到长门太郎。她想他该不会已经死在那场瘟疫吧……然后又嗤笑自己的想法。她这样孱弱的孩子都可以逃过一劫,何况太郎。于是便安下心来,继续等待某一天的重聚。
若不是知道这样的幕府即将走到终点,而纷杂的乱世已将悄悄到来,猫泽爱真的会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在藤原屋里忙碌却又平静地生活下去。
一年一度的夏季祭典是猫泽爱最期待的事情。还住在十乐时,每年长门政也都会带着她和太郎赶到江户去看。热闹的人群,绚丽的烟火,各式各样新奇的游戏,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兴奋不已。太郎说只有这时的猫泽爱才表现得像一个孩子。长门听了儿子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快乐的女孩。他想起那另一个可怜的孩子,想起猫泽爱和她在一起时明媚的笑颜。然后一口喝光酒盏里的清酒。
长门的这些想法太郎不知道,猫泽爱更不会知道。她有时也想长门政也对她的这些怜爱,会不会是把她当做死去的幼女的替身。然而相处得越久,她越明白,猫泽爱就是猫泽爱。即使长门政也把她当作女儿,也从不曾期望她改姓长门。
隔壁居酒屋的老板娘送来了一套淡蓝色的和服,袖口和下摆有极浅的大片的樱花。太郎离开十乐那一年的夏天,病卧在床的长门许诺等他的病好,就带她去江户看祭典。那时他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新的衣服,鹅黄的底色上有淡绿的细长叶片,看起来显得十分活泼。
午后的阳光明媚,猫泽爱换好和服后站在长门面前转了两个圈,已经长至腰间的黑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那一年的祭典有没有因为瘟疫的原因而取消猫泽爱并不知道。长门政也就在那个明媚的午后带着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猫泽爱伏在长门尤有余温的胸前低声呼唤。
长门先生。
长门先生。
父亲……
然后大雨打湿了长门政也的衣襟和猫泽爱的脸。屋外的空气干燥阳光灿烂。
那件鹅黄色的和服现在还收在猫泽爱的衣箱里,只是两年的时间她已经长高长大,那件她从十乐穿出来的衣服已经小了。她收下那套淡蓝色的和服,就坐在藤原屋的门口发起呆。对于两天后就要到来的祭典,充满期待和矛盾。她的记忆是如此之少又是如此之珍贵,她害怕祭典的热闹会让她想起或者忘却。
藤原从后屋过来的时候看到猫泽爱还在对着和服发呆。他走过去揉乱猫泽爱随意扎起的头发,成功地把她从天外神游拉回了现实。
“小爱想去参加祭典吗?”他问。
猫泽爱目光黯淡地摇了摇头,双手放在蓝色的和服上,小心地抚摩。
“江户的祭典很有名。”藤原在她身旁坐下,露出慈祥的笑容,“去年的小爱就没有去吧?”
“还是留下看店吧。万一像去年一样,有谁病情恶化……”
“今年祭典的时候店里没有留医的。”藤原打断她,“山下先生也已经痊愈,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猫泽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又很快暗下去。她咬咬嘴唇,还是摇头。
“一起去吧,就当是陪我这个老头子好了。”
“……嗯。”她低下头,小声地答应,然后抱着和服跑上楼。
会……遇到太郎哥哥的吧。猫泽爱抱紧怀里的和服,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这么大的祭典,哥哥一定会去的。
==========琉========璃========失========索=========
祭典的前一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整个江户的街道仿佛是为了迎接祭典特意洗刷了一遍。随处可见积水的水洼,干净透亮,倒映着一块一块的湛蓝的天。白日愈加明亮,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大雨带来的并不都是好心情。因为骤变的天气染了风寒的也不在少数。藤原独自留在店里为病人调配草药。他把猫泽爱推给居酒屋的老板娘,然后许诺说天黑之前一定会赶过去。老板娘的儿子石田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于是中午才过,穿上淡蓝色和服的猫泽爱便被老板娘牵着手带上了街。身后跟着的是居酒屋的伙计丫头,以及开张用的推车。
很多商铺都会在祭典上摆上临时的摊位。酒铺、茶铺、小吃铺,可惜没有药铺。一路上听到身后的伙计们在议论往年的祭典,偶尔几个丫头也会插句嘴,说些从客人那里听到的关于今年的传言。
“听说今年新田屋不参加祭典。”
“哎?为什么?”
“我还期待着遥小姐的舞蹈呢!”
“就算她们来了你也挤不进去。”
“怎么能这样……对了,今天领响的烟花据说是从国外买回来的。”
一个话题就这样很快被另一个话题岔开。其实他们到了祭典一忙起来,什么歌舞什么焰火都是无暇顾及的,所以议论也就仅仅只是议论而已。发表完了感慨就过去了,自己说了什么转天就连自己也不记得。老板娘走在前面听着议论,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回复偶尔遇到的熟人的问候。
但是第一次走出藤原屋,接触到如此大规模的闲话的猫泽爱显然还没有适应话题如此频繁的跳跃。她听到新田屋的名字,自然地联想起几年前和长门父子一起来看的那场歌舞伎的表演。好象确实是叫新田屋的样子,主人是个美丽的女子,名叫伊吉遥。
对于歌舞伎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猫泽爱始终学不会欣赏。她完全无法从中看到美感,也更无法体会那些看得如痴如醉的人的心情。但是对卸妆后素颜的伊吉遥却是印象深刻。
那是怎样一张动人心魄的脸,眼角眉梢中满是魅惑的水波流转,薄的嘴唇若有似无的含笑,显得高雅而疏离。如此极端的两种不同感觉,在矛盾中奇妙得融合,形成了女子致命的美丽。她随意地坐在长门政也身边,神情轻快。
“政也,你家的爱爱和我家加纳年龄到是相近哦。”
她捧起猫泽爱的脸仔细端详,那样的表情快乐地像个孩子。长门政也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回话。一旁的太郎不着痕迹地把猫泽爱拉到身后。
“小爱只有7岁。”于是引来了遥莺啼般的笑声。
至于长门政也是怎么和伊吉遥认识,并且如此熟捻的,猫泽爱不知道,太郎也说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遥坐在长门身边,小口地抿着盏中的清酒时,就会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种暧昧的协调。但也只限于每年祭典时的那一面。其他时间长门都留在十乐的家里,而新田屋,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样想着想着,蓦然回过神来。身后的伙计们的议论已经不知道扯到了哪里。他们已经走到祭典的区域附近,街上认识的人多起来,各个临时的铺子都在进行准备。一些认识猫泽爱的也会轻松的打起招呼。
“哟,爱爱也过来啦?”
“今年老头舍得把爱爱放出来了?”
“呵,这不是藤原家的小小姐吗?来来来,这边来吃串鱼烧吧!”
猫泽爱笑着推辞,居酒屋的老板娘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藤原家的小小姐”是藤原屋附近的人对猫泽爱的戏称。府邸在江户城西的藤原大名,家里有一个和猫泽爱年龄相仿的孙女。传言虽然年幼,但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许是出于上层阶级的恭维或是什么。真正的“小小姐”他们都是没有见过的,怕是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藤原老头和大名虽然是同姓,但没有任何的关系,加上猫泽爱温婉的性格比较讨喜,附近的人便开始用这个称呼开起玩笑来。时间一长,这个称呼便成了爱称了。
到了居酒屋事先划定的临时店铺位置,老板娘交代了儿子几句,就带着伙计们忙起来。叫做石田树的少年带着猫泽爱从东街逛到西街,玩得倒也开心。只是随着参加祭典的人越来越多,她和树之间拉的距离也大起来。猫泽爱努力扒开人群寻找树的身影,然而终于还是在人群中彻底走散。
到底是谁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啊。同样是元服的年纪,自家的太郎哥哥明显要细心的许多。猫泽爱手里捧着路过丸子店时老板硬塞的几串虾丸,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多吃点,吃完大叔这里还有。”卖丸子的大叔热情地招呼。猫泽爱坐在摊铺前的长凳上,犹豫着不知道那些粘满酱汁的丸子要怎么下嘴。以她以往的经验,这些酱汁最后的归处毫无意外都会是她可怜的和服前襟……在第一次把自己的衣服弄得乱七八糟后,每次出来吃东西,太郎都会带上几块干净的大的手帕。太过于依赖别人的结果,就是自己并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
“呐,这个给你。”一个温和而干净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猫泽爱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是一个穿着短襟单衣的少年,17、8岁的模样,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脸上是真诚的微笑。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方巾。
猫泽爱愣了愣,显然没明白少年的意思。
“这个酱很容易弄到衣服上的。”见她不接方巾,少年笑着解释起来。他把方巾展开,然后铺在猫泽爱的领口,固定好,一如往年太郎的做法。少年的手指细长干燥。一切的一切,让猫泽爱有了眼前是长门太郎的错觉。
“这样就不会弄脏衣服了。”少年拍拍猫泽爱的头,心情大好的转身离开。老板过来收起他吃完后的托盘和串丸子的竹签,猫泽爱这才发觉少年之前一直坐在她的身边。
还真的是,一陷入自我世界,就会把周围的一切忽略的严重呢……猫泽爱自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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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了老板的丸子,猫泽爱起身告辞离开。倒是不着急回石田家的酒铺。时候已经濒临傍晚,因为夏季的原因,暮色尚未降临。一下午的时间在毫无意识的闲逛中消磨过去。一直紧绷的生活节奏突然有了短暂的停顿,疲惫和困倦感便铺天盖地的汹涌过来。猫泽爱在人群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想自己难道真的就是劳碌命,难得放松了却反而无所适从。
路边又有人叫着“小小姐”在招呼她。猫泽爱停下张望,是一处简单干净的茶铺。老板有些面善,或许曾经光顾过藤原屋。她笑着回应,本想打了招呼便继续前进。
“刚刚石田家的阿树从这边路过,说是在找你。小小姐看到他了吗?”茶铺的老板问。
猫泽爱茫然地摇头,于是老板继续说。
“听说刚才藤原屋送进去了什么病人。藤原先生托话说让你自己好好玩,可是阿树找不到你人了。”
就是说,藤原不会来陪她看祭典了。猫泽爱顿时沮丧起来。她搞不懂,为什么不论是谁,每次对她的承诺,到最后都会变成食言。长门的许诺如此,太郎的许诺如此,树的承诺暂且不说,连藤原的许诺也是这样。
“先到这边来坐坐。等一会阿树找不到人回来会路过这里。”茶铺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猫泽爱点点头,走到空着的桌前坐下。然后趴在桌子上,失落,却又无可奈何。老板端过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她抬头道谢,却在另一张桌子那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伊吉遥。依旧不施粉黛,依旧艳若桃花。她带着含蓄的笑意在倾听,旁边叙述的少年,有着同样精致但英气张扬的脸。是那个在丸子铺递给自己方巾的少年,猫泽爱了然地低头喝茶。难怪面容气质都如此出众。原来是新田屋的人。
“阿树要定亲的事,小小姐知道了么?”没有察觉猫泽爱飘远的视线,放下茶杯后就坐到一边的茶铺老板随意的问。猫泽爱沉默半晌,终于消化过来问句的意思。
“定亲?石田君不是只有15岁么……”这个年龄就定下终身的事,似乎是有些早吧。
“已经元服,就算是成人了。况且也只是订下来。”茶铺老板解释。
“女方呢?”想了想,猫泽爱好奇的问。
“听说也是哪家店铺老板的女儿,年龄更加小些。”这次回答的是茶铺的客人。猫泽爱记得他是石田家的剧酒屋的常客,虽然叫不上名字,但很面熟。
“再过几年,就该到小小姐订亲的年纪了。”不知想起了什么,茶铺老板扭过头突然对着猫泽爱感慨。
“我还早……”猫泽爱不自然地抽动嘴角。这哪里是应该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的话……难道自己平日里给他们的感觉真的太过成熟?
“也不早了,我听说藤原大名家那位真正的小小姐也已经开始物色未婚夫婿的人选。”客人的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茶铺老板的兴趣。两人三言两语地聊起来,被忘在一边的猫泽爱小口抿着清茶,也不插嘴。
无非是政治联姻,生在高位之家的子女,几时婚姻有过自由。猫泽爱这样想着,总觉得如此之早便订婚这样的事放在那位藤原公主身上,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一般。
“小小姐……其实该叫公主才对。”
“藤原家已经开始没落了。将军不信任,手下的武士有异心,天皇又不关注。别说公主,大名的名位都有危险。”
“所以才这么着急找救命稻草?”
“其实也不会亏。小小姐这才多大,据说就已经出落得十分动人。”
动人可不一定是好事。听到这里的猫泽爱心想。身为大名的孙女,生得动人了或许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可以换得家人势力的巩固,运气若好,兴许还会成就一段佳话。只是,若生在平凡,或者贫民之家……红颜,不单是祸人,更是祸己。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的猫泽爱会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伊吉遥。如此曼妙出众的女子,身为舞伎的辛酸,旁人怕是无从得知。然后目光移向曾温和待她,给了她太郎一样错觉的少年。
谁想少年刚好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目光交接。少年的脸上绽放出晴朗的笑容。猫泽爱忙移开视线,脸颊翻上可疑的红晕。伊吉遥疑惑地顺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低着头的女孩子映入眼帘。
于是笑靥在脸上瞬间冰结。
“爱爱……小爱?”她慌忙站起来走到猫泽爱身边,无视周围人目光中的惊异,动作之大连茶杯碰翻水洒一身都没有发觉。“爱爱,是你么?你还活着?”
“嗯……伊吉小姐……我还活着……”猫泽爱的声音细如蚊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抬头面对伊吉遥。
“爱爱……”伊吉遥发出轻叹,她捧起猫泽爱的脸,仔细端详一如从前。
“政也他……”酝酿半晌,终于开口。
猫泽爱从她手中挣脱开,没有回答。浓的悲伤突然从心底泛起,胀得猫泽爱心口生疼。
没有等到回答,已经料到结果的伊吉遥颓然坐下。猫泽爱看到一颗眼泪,从舞伎的眼角涌出,沿着美丽的脸颊滑落。
“我先回去了……”这样的情形让猫泽爱下意识地想逃离。她匆忙地向不明就已的茶铺老板颔首,然后便要离开。
“爱爱。”伊吉遥叫住她,原本动听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沙哑,“你现在……和太郎在一起生活么?”
心口的疼痛愈加剧烈。猫泽爱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人群。
再慢一点……如果再跑慢一点的话,恐怕开闸的泪水一旦汹涌,便再难止住。
==========琉========璃========失========索=========
猫泽爱独自在并不算拥挤的人群中行进。豆大的泪滴毫无知觉地就此滑落,拼命擦拭却已来不及。
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拼命地叫她。
爱爱,爱爱。
宛如在梦境中无数次听到的略带稚气的声音。那样的焦急,却又那样的惊喜。
她茫然抬头四顾,却不见任何熟悉的身影。
声音也终于消失在人海的喧嚣当中。如此昙花一现般,恍若幻觉。
“小妹妹,你迷路了吗?是不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猫泽爱扭头看去,是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没……”她敛了泪水,小声回答。
“叔叔知道他们在哪,带你去找他们吧。”男人用着商量的语气,却拽起猫泽爱的胳膊便要走。猫泽爱拼命拉扯,察觉到情况不妙。
“叔叔是爸爸的朋友吗?”停止挣扎,猫泽爱换上一副年幼无知的表情。
“是啊,小妹妹的爸爸让叔叔来接你回去的。跟叔叔走好不好?”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诱拐?不会这么倒霉的吧?猫泽爱被拖着走的同时,脑海中飞快盘算着此时大叫救命而路过的陌生人会出来搭救的几率。太渺茫了,在这样一个当街杀人都可以扬长而去的城市,除非周围有认识自己的人,否则……她无力想象。
男人会不会有接应的同伙在?这周围没有认识的人路过,看来只有想办法拖时间。猫泽爱想着,拽拽拉着她的男人的衣服。
“叔叔,爸爸让你带的面具呢?”她用很单纯的声音问。
“什么面具?”男人一副好心大叔的样子,让她直觉地想吐。
“爸爸不是说,会买那个白色小猫的面具给我,让我在那里等他吗?叔叔没有面具?”她吸吸鼻子,原本就是强忍的眼泪这下毫无顾及地倾泄出来,“叔叔不是爸爸叫来的吗?怎么不买面具呢?我不要!我不要和叔叔走!”
然后她使劲拍打着拽她胳膊的男人的手。男人的力量勒得她的手臂生疼,她想借此挣开男人的拉扯。男人显然没有搭理她抗议的意思,虽然还保持着好心大叔的假面具,但已经有些不耐烦。
“松手啦,叔叔松手!我要面具!我一定要面具!”尖细的声音引来了路人无数的目光。虽然里面的冷漠让猫泽爱心寒,但毕竟还是让男人的手微微松敛。
“叔叔只是忘记要买了,现在就给你买上。”
拉着猫泽爱大步走向附近的货郎,于是一个白色小猫的面具出现在猫泽爱的手上。男人拉着孩子继续行进。猫泽爱在心里诅咒自己,为什么不要个绿的猪或者蓝的狐狸。如此轻易就能买到的东西完全没有给她争取到什么时间。
眼看男人要从大道拐进小巷,猫泽爱的心跳也加快到了及至。她突然站在原地,指着对面货郎的摊铺大喊起来。
“风车!我要那个风车。”
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使劲把她往路边拽。猫泽爱知道若是被拽进小巷,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要完蛋,于是拼尽全身的气力来挣脱开男人的束缚,同时哭闹尖叫着。
“爸爸说过会给我买风车的!”她尖起嗓子带着哭腔,“叔叔不买的话我就不走!”
不知道这样的拖延有没有用。她站在街的中间哭闹,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回首。接应的人没有出现,现在街上人依然很多,男人大概不会用强。没事时明明很多熟人,现在却一个也没有见到。
男人的火气已经无法再隐忍。猫泽爱觉得自己随时有被他一巴掌打晕的危险。她佯装被路人撞到,稍微后退一些,眼前一亮。脸上立刻堆起天使般天真的笑容。
“哥哥!”她向正走过身边的少年扑过去,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仿佛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一般的依赖。被女孩子突然缠上的少年只是微微一愣,继而温和地笑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摩挲猫泽爱的头顶。
“爱爱跑到哪里去了,哥哥找了你半天。”少年的声音依旧是清澈干净。
“哥哥,这个叔叔说认识我们的爸妈哦。”猫泽爱撒娇似的带着淡淡的鼻音说。
“是吗?”转向男人的少年声音变得危险,“原来阁下是家父朋友?”
男人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凶神恶煞。他穷凶极恶的靠近却被一把锋利的刀刃阻断。一直别在少年身侧的刀不知何时出鞘,速度快得猫泽爱只看到寒光闪过,下一秒便映在了男人愤怒到通红的脸上。于是红的脸色立时转白。
“我倒还不知道,家父有江户的朋友。”明明是温和平静的声音,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猫泽爱抓着少年衣服的手沁出冷汗。
原本害怕男人会突然动粗,却四下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江户的居民若说热情,对于彼此相识的人确实也足够的热心。但若说冷漠,对于当街遇到危险的陌生人,却是可以麻木到眼见被杀都无动于衷。长门政也死去的妻女既是例子。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的猫泽爱也略有感受。
然后,分别在丸子店和茶铺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猫泽爱的视野。即使被陌生的女孩子突然抱住,少年的脸上依然带着淡定的自若的微笑。她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少年的衣服,心里是不安的忐忑。
看起来如此文弱的少年,自己的求助,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担心在刀出鞘的那一瞬被打破。少年的声音随和,但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滚。”他的刀稍稍从男人的颈间抬起。即便如此,刀锋所带来的寒意依然令男人不禁颤抖。亦或者,寒意的本身,来自少年的气势。
男人落荒而逃。猫泽爱松开紧握的手,觉得有些发麻。
“谢谢你。”脸上属于孩子般的表情褪去,她恢复了原本神色的沉静。猫泽爱用平和温婉的声音开口。这样的谦和疏离,与前一刻的活泼完全不同。突然的转变让少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于是愣愣地点点头,和刚才同样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可爱。
“举手之劳。”少年收刀回鞘,“晚上不安全,小孩子一个人还是多加小心。”
猫泽爱看着手里的面具,默然颔首。她把怀里男人买的东西毫不怜惜地甩在地上。彤红的眼眶微微刺痛,又有想要流泪的趋势。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
“下午的时候……谢谢你的方巾。”强忍回落泪的冲动,猫泽爱礼貌地致谢。
少年依然微笑。话说出口,却是猫泽爱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爱爱要不要来捞金鱼?哥哥请客。”
于是这样跳跃的话题让猫泽爱的大脑稍微短路了一下。
“我想……我还是回家吧……”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在这里游荡下去。
“需要我送你吗?”少年提议。猫泽爱摇摇头。
“不要紧……自己也是可以的……”
“那么还是小心。”他想了想,接着说,“遇到坏人可以大叫。”
猫泽爱再次颔首致礼,便要离开。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伊吉小姐是这样叫的。”少年回答。
脑海里浮现伊吉遥带着泪花的脸,猫泽爱神色寞落。
“新田屋的人是允许随身带刀的吗?”她略带疑问。少年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猫泽爱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然后低头离开。
这样的告别给她本来就不能安定的心情增加了一分奇特的空落。她理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因为少年是新田屋的人,自己虽然和伊吉不亲,却毕竟共有着和长门父子相处的记忆。猫泽爱其实是喜欢伊吉遥这个女子的。只是此时的见面,除了带给她关于失去的疼痛,别无其他意义。
她转身,少年还站在原地,带着灿烂的笑颜向她挥了挥手。她试图牵起淡淡的微笑,终究还是笑得勉强。她想自己是不是至少应当问问少年的名字,毕竟一天里三次不约而同的遇见,他还帮了自己的大忙。然而只是萍水相逢,再见本就是无期,何况即使见到,也难免已经忘却。
于是垂下眼帘,回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身后不远传来女人惊慌的声音,下意识的再次回头。神色大乱的伊吉遥不知从哪里跑来,正抓住少年的衣服,惊恐万分的表情。少年收敛了脸上的温和,目光一时凌厉起来。他在伊吉遥的带路下跑进人群之中,瞬间被吞噬了身影。
再见,陌生人。猫泽爱在心里安静地说。
突然觉得……太郎这孩子根本就是某爱的保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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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 终于码完一章
这章码的纠结死我了……
10章稍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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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乱舞(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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