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爱你吗》涵宇

4、四、对手

　　七月初的一场大雨，浩淼的让整个茶巢居有些水乡的意味，那些茶树肆意的享受了一场天地间的狂欢暴爱。我在想如果满园的茶树换成橄榄，那么茶巢居是不是会变成一艘诺亚方舟，载着我离开这个世界，到达远方。
　　我坐在二楼的窗前，看着迷蒙的天地间，阳光清透的穿射云层，像是穿刺洁白的心脏。然而流下来的不是血水，而是清亮的雨水。雨水过后，天空也并没有童话中的彩虹出现。只是照旧的热烈起来，仿佛一场欢爱后徒留的汗水，悲哀的佐证着那不过是一场不曾触及灵魂的物理接触。
　　天地间的一场交流就这样结束。童话果然是用来骗小孩子的。
　　“你带回了他，”泰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一幅铅笔画，良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走去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微笑，“你见过他了？没有被迷住吗？”
　　他转头看向我，一瞬间，眼神是我看不懂的幽深，“他是男人。”他默默地说了一句，转眼看向那幅画。我竟从那简单的话中听出一丝哀怨。
　　“好吧，他是男人。”我笑了，“那幅画就那么好看吗？”我问。
　　“嗯。”他轻笑了，“小时候不觉得怎样，现在却是越看就越是喜欢。最开始买到这幅画的时候，不知道是买了一个幸福。等到终于明白的时候，幸福却不肯跟我走了。”转头温柔的笑看我，“你说幸福会不会太调皮了？”
　　“呃？”我笑了，“嗯，说不定呢。”
　　他轻轻抚了一下我的脑袋，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那你说，幸福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等待呢？”
　　“等它自己想要明白的时候。”我歪着脑袋轻笑，“我们今天是要做现代诗的练习吗，师傅？”
　　泰武笑了。
　　“最近是不是很累，听说老爸把盟的事情几乎交给你了，好像你是他的儿子一样，人家都要吃醋了呢。”我娇笑。
　　“我不会抢夺你的东西。”他说。
　　“难道要一个女孩子做这些事吗？你不疼爱我了？”我靠在他肩膀上，“爸爸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啊。”趴在他怀中，抬眼望着画中女孩飘逸的长裙，还有男孩仰望的那片初夏的天空。抛弃了爸爸和我，抛弃了我们而离开的妈妈竟然画过这样一幅画吗？原来陪我长大的，不止爸爸，不止泰武，还有这么一幅冰冷的画啊。
　　“你真的需要我吗。”听见泰武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胸腔闷重的传来，我的泪水在他怀中忽然氤氲起来。
　　妈妈，妈妈，你不仅抛弃了我们，还在我唯一的爸爸脑袋中留了一颗让他疼痛让我恐惧的子弹。你竟是这样遥远而迫近的陪伴着我们。可知我有多恨你，爸爸有多爱你我就有多恨你。可知你的小女儿是怎样惊恐的长大的吗？你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舍得襁褓中的宝宝呢？
　　没有人肯告诉我答案，而我也并不需要。总有一天我会剥开血肉走进心脏，亲手摘下那开在跃动的刀锋上的花。
　　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妈妈。
　　*********** **********
　　“你不肯吃饭吗？”我轻柔的对着轮椅上的美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庄晓钟。”他抬头看我，脸上是淡漠的神情，“我并不想虐待自己，只是吃不下。”
　　“哦。”我有些失望的放下手中的清粥。对着这样美好的人，真的愧疚的让我不好意思抬头。
　　“你很美。”他淡淡的说道，“很温暖。”
　　我抬头看他。并不明白他对我的赞美是出于什么目的。前面的一句我当然赞成，后面的这一句我就不敢当了。温暖？只怕是暴戾吧。
　　他看着我，终于淡淡一笑，“你并不了解自己吧，有些人就是需要你的暴戾才能感觉到温暖，因为他们的心结了太多的冰，不是一个热炉就可以温暖的。”
　　“是吗？”我戒备的笑起来，“你很了解我？”
　　“并没有。”他转开视线，忘向远方，“你的眼神中有着某种你自己也不了解的温情的东西，就像是我的姐姐。”
　　“你有姐姐？”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提起姐姐时，脸上带着一种迷人的梦幻，引我思考，“她刚刚结婚了。”失落的语气。
　　结婚？
　　“你说的该不是庄弄月吧？”脑海中忽然一个激灵，我尴尬的笑着发问。
　　“你认识她？”真的是吗？
　　“没有啦，有过一面之缘。”我撇撇嘴角。
　　事情还真的比我想象中有趣的多哦。可是，是不是太过有趣了点？
　　“你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她很久没有见到我了，一定很担心的。”他握住我的手。这位先生，不要对我施美男计好不好啦。
　　“可是我还在等着黑泽来找我呢。”
　　“他不会来的。”
　　“难道他不爱你？”我惊讶的站起来。
　　“我是男人，他怎么会爱一个男人。”语气中有我听不懂的缥缈。
　　“那他为什么囚禁你？”
　　“那是因为欲望。”哦，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哦大哥。
　　黑泽不可能不爱他啊，他那么紧张的神情……那么你们两个是都不知道自己爱着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爱着自己？
　　哦，太复杂的逻辑。爱果然是天下最难解的题。我才不要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花费时间呢。“我不会放你走的。直到黑泽找我之前，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吧。”语气冷起来，我转身离开。
　　********* ***********
　　穿着白色长裙在校园晃悠的时候，很怕碰到言庆。黑言庆。黑泽的堂弟。从他那里得到黑泽的藏身处的。
　　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我只是习惯了这样生活。用一些手段，得到想要得到的一些情报。我没有想要伤害谁。对一个这样身世背景，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失去爸爸的女孩来说，不要苛刻她的温顺，对一个爸爸害怕自己死去时女儿无力生存，而狠心努力的从小严格训练的女孩来说，不要苛刻她的善良。她也有很多泪水，只是不能对着你们流淌。
　　所以可以原谅她吗？原谅她好吗？

　　忽然看见花圃旁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蓝衣的女孩。
　　“小玫？你在这里做什么？”
　　“呃，”她泪眼蒙蒙的抬头看我，“还不是黑言庆那家伙，根本不睬人家。人家鼓起勇气表白，他竟然说有喜欢的女孩了。呜呜，呜——”
　　我皱皱眉头。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方法。“小玫，呃，也许我可以帮你呢。”忍住，忍住，不要笑出来。
　　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通，看见她的小脸含羞带怯的红着，“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歪着脑袋问她。
　　她终于笑起来，甜美的像是枝头新绽的花蕾。轻点一下头，“我立刻去做。”开心的跑远了。
　　我终于禁不住笑起来。呵呵，齐襄叔叔一定想不到二十年后有人重蹈他覆辙吧？我倒是乐见这样的一对小情侣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能够拥有简单的快乐多好，可以简单的爱着一个人多好。
　　言庆，虽然你是被设计的那个，然而有一天你会庆幸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因为这份礼物的名字叫做幸福。被幸福处心积虑的设计难道不是最幸运的事吗？可知，小玫才是真正的乖乖女？
　　而我，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媒婆了？”身边坐下一个白衣的男生，哦，我是这样的招蜂引蝶吗？不是说白裙的女孩是纯真朴质不被亵渎的吗？
　　“刚刚。如你所见。”我认命的摇头。
　　“你会不会做我的女朋友？”他问。
　　“我还不认识你。”
　　“我们经常在一个教室上课。”
　　“抱歉，我和很多人经常一个教室上课。”
　　他轻轻的笑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可爱，可是又该死的让人忍不住怜爱。”
　　“如果这是赞美的话，我就接受了。谢谢。”我起身准备离开。拜托，不要被我发现你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我真的不想死后下地狱。
　　“所以我的幸运之处就在于没有爱上你。”他站起来，拦住我的路。
　　“但是却想占有我？”我冷冷的发问。也许庄晓钟的话是正确的。只是欲望。
　　“你这样的冰雪聪明。”他轻佻的抚摸着我的长发，狭长的丹凤眼，美丽光洁的额头。
　　“抱歉，我并不想被你占有。”我挣脱他的手，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稳稳的站定。原来是有功夫的人。而且不在我之下。我警惕起来。
　　“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我呢，我可以满足你任何的要求，譬如你想要以这所学校的推荐生身份去留学，譬如你想去的国家恰好是新西兰……”语气轻轻柔柔的，带着蛊惑。
　　呵，遇到对手了。
　　新西兰？他知道我多少？！我即刻退到一米之外，用一种打量野兽的眼光看着他，“你想得到什么？”
　　“你。”
　　真是坦诚。
　　“你不想利用我吗？我比这所学校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势，当然我是说在所谓的白道上。”他柔柔的笑着，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有一种威仪。
　　他一定是知道我的。
　　“你真的是世家子弟中的败类。”我娇媚的笑了，“但是抱歉得很，我对你没兴趣。”
　　我离开。危险的东西当然要离他越远越好。
　　“我会等你的，Hellen。”身后传来他笃定的声音，让我拼命忍住怒意。
　　这只是一个插曲罢了，我不要放在心上。难道今天的插曲不够多吗？
　　无耻的家伙！

　　一脸怒意的回到家，守门的伯伯告诉我，我有访客。
　　“是个很高的男生吗？很结实的样子。”我兴奋的叫道。
　　伯伯微笑着点头，兴味的看着我离开。
　　好吧，你要多想我也没办法，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呢。今天够倒霉了，终于有好事降临，我当然要好好的迎接。
　　黑泽，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客厅。
　　“好久不见了。”我一副主人的姿态招呼道。
　　“他人呢？”他问道。果然情深。两个笨蛋。
　　“她的地址呢？”
　　“我说过我不是她的儿子！”他怒火中烧。让最理智的人失去理智，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啊。我得意地笑起来。
　　“难道你不姓黑？”
　　“我只说我不是湘晚的儿子，没说不是黑椽的儿子。”他真的生气起来，“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智商啊，当年你妈妈被她抓来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那时候湘晚根本不可能有我这样大的孩子。你明不明白，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死了！”
　　“呃，”我愣住了。那时候我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呢。那么……
　　“抱歉，那你也一定知道湘晚现在在哪里吧？”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一直周游世界，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晓钟在哪里！为什么你要这样的关心别人的生活，难道你不知道你爸爸的病情，难道你就不想在他死前为他做点什么！为什么只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他那样的在我面前吼起来，也许因为暴怒，然而竟然冲撞着我的心脏。
　　“我爸爸他怎么了？”
　　“呵呵，”他嘲弄的笑起来，“连我们这样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你身为女儿自己却不知道吗？你以为一个脑袋中带着一颗子弹过活的人会多么能等待吗！我刚刚看见他了。刚从医院回来。”语气有一丝的平和，“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他知道我做的事？”我惊叫起来。
　　“拜托，小姐，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教父？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可以瞒过他的眼睛吗？拜托你长大点！”
　　我挫败的讲不出话来。本想要得到一个地址，却只是得到了一顿教训。
　　“你难道不懂回头看看那些一直注视着你的人吗？”他最后说。我的心竟然在这一刻开始疼痛。我是不是真的很任性？以为自己做的很对，结果不过是别人包容下的纵容。“你应该去找的不是湘晚，而是你的妈妈。教父需要她。你，难道从来不需要吗？”
　　好吧，黑泽，是谁教你跟我说这些话，我就不追究了。因为你的这些话让我心痛了。“你走吧。”我说，淡淡的没有表情。
　　“晓钟呢？”他不甘地问。
　　“送走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坚持要自己离开。”我坐着，没有思想般的沉静着。
　　“你就让一个腿不方便的人……你这个妖女！”黑泽恶狠狠的吼了一句，愤然而去。

　　是的，我是个妖女，是个坏妖女。这个坏妖女没想到自己的这次狩猎，得到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她一直在制造着血淋淋的伤口，自以为很快乐。她以为自己瞒得过父亲，却不过是让爱她的人看着她无知的残忍着。
　　我发疯一般的跑向一楼的那间画室，那个被封锁的画室。
　　我曾无数次徘徊在外面不敢走近去的画室。爸爸，我要走进去，尽管你悲哀的封锁了它。也许这一次我依旧是在犯一个错误，可是，如果不继续犯错的话，我前面的所有错误和自以为是不就毫无价值了吗？
　　我要找到答案，我不要再等待。因为爸爸，你不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