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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别人看不出钟会的变化。只是觉得钟大人在去了一趟山阳之后似乎变得更加精神了,公干起来愈加心狠手辣,雷厉风行。还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八卦人士知道钟大人自回来之后一下子变得风流不羁,在青楼里面穿梭得甚是频繁,而且所招侍的全部是男色,从来不近女色。

      所有人都觉得钟大人变得更加明确了,是恶棍就彻彻底底的恶下去。弹劾官员---一边受贿,一边将对方至于死地。有人还传说刚被满门抄斩的徐大人,就是遭了钟大人的陷害。钟大人因看上了他家的儿子,那个据说是京城第一美少年的徐公子,就强占其为自己的男宠。后来,儿子的事情被徐大人知晓了,徐大人不堪忍受,于是惹怒了钟大人,被安了个罪名后,徐府上下几百人口就全部被斩杀干净了。

      钟毓本来很担心弟弟。尽管他上次拒不见他十分无理,但是钟毓还是心疼弟弟的。只有他在弟弟从山阳回来的第二天,在朝堂上只瞄了弟弟一眼,就发现了在他体内发生的剧烈变化。而且,钟会还在竭力掩饰,他甚至在笑,对着邓艾笑。邓艾没法,只能跟着回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钟毓于是下朝就赶着过去问弟弟怎么了。钟会只是淡淡地说自己累了,而且司马昭立刻又要召见,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好了。钟毓于是又急了,嘴唇发紫,直接诘问:“士季,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对头!”钟会本来都已经背转身去了,听闻这话,于是回了头,略带惊讶地看着哥哥:“我很好啊!”钟毓冷笑:“你还想骗我,你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换的!”说着走上前去,直接将弟弟的身体扳过来对着自己。

      钟会面无表情的看着钟毓。钟毓盯着弟弟的眼睛。但是过了一会,本来很确定的他也开始动摇了,从弟弟平静的脸上似乎看不到那第一眼就体察出来的脆弱和崩溃了。于是,他只能将手从弟弟身上放下,退后几步,说:“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钟会一直看着钟毓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谁也不会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人最终都是要自己独自咀嚼吞咽痛苦的。

      然后,钟毓又听说了关于钟会的流言,对弟弟的感情便一下子从怜惜变成了憎恶和恐惧。他认定弟弟已经变成了整个洛阳最大的危险,而自己除却躲避,已经别无他法。

      当然在躲避之前,他也还是最后试着挽救一下钟会,那就是痛斥他一顿,让他不要再夸张行事,否则绝对会变成被君王嫉恨的对象。

      “你好自为之。以后尽量不要来找我,我有孩子,而你也算他们的叔叔。”这是哥哥钟毓最后对钟会说的话。

      钟会还是面无表情,他耸了耸肩,然后亲自送哥哥离开自己的府衙。哥哥最后还愿意冒险来自己的府衙一次,足可见对自己已是仁至义尽了。

      晚上在青楼喝花酒的钟会偶尔听到了嵇康的名字,然后酒一下子就化成泪,一滴滴流进胃里------滚烫地搅动着,翻滚着,蠢蠢欲出。

      青楼上的人只要偶然有一人提到嵇康,那么关于他的话题便源源不断了。嫖客,妓/女和小倌合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有洛阳的少年为了追随嵇康,苦寻嵇康多年,如今疯疯癫癫,只有自己将自己烧伤方可缓解心头那求不得的伤痛。妓/女和小倌还十分关心嵇康的相貌。追着那些见过嵇康的客人打破砂锅地问,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那些客人无论口才多么好,在描述到嵇康样貌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口拙,胸中辞藻再多也不够用,连嵇康万分之一的风华都描述不能。

      然后,同去的一个官员小心翼翼地看着钟会,压低声音参加关于嵇康话题的讨论:“钟大人,鄙人最近听闻山巨源大人给嵇中散写了一封劝其出仕的信。钟大人觉得嵇中散会不会就此顺水推舟地出山为官呢?”

      钟会手中的酒杯停滞了,他抬眼问那个官员:“什么时候的事情?”旁边还有个同来的官员,见钟大人感兴趣了,连忙谄媚地提供最精确的信息:“也就是前两天吧,是送的快信。现在估计嵇中散已是收到了。”旁边的官员眉头蹙起,心想这个谄媚的不地道,这个消息明明是我先提供给钟大人的,于是立刻又抢着提供背景信息:“山巨源大人也是出于无奈,据说写信是晋王大人之前特别授意的。再说,目前,嵇中散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出山为官,如果抓住此次机会顺水推舟,也许尚有一丝转机。”另外一个官员瞪着眼睛争着把评论也做了:“但是这样一来,名满天下的嵇中散也就丢了他拒不入仕的孤高名士风范,估计得大失颜面。”那个官员咬牙切齿地笑着辩论:“这就好比鱼和熊掌,颜面是鱼,性命是熊掌,姚兄觉得名满天下的嵇中散会做何选择呢?”

      钟会可不管这两个官员有陷入一场清谈辩论的危险,他倏然站起身,铜质酒杯落在地上发出脆响,酒水顺着他的衣襟淋漓而下。两个官员仰着头,每人嘴里都能塞一个鸡蛋。“钟,钟大人?”他们本能地茫然地发出一致的疑问,但是钟会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和十年前初见时一般,钟会又骑着马连夜疾奔。胃里,酒化作的泪还在奔腾翻滚,钟会咬住嘴唇集中精神克制住这些眼泪不要从口中喷洒出来。其他的事情,他不去想,他只只知道驾着马飞驰。

      马哀鸣着,但还是很卖力地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山阳。钟会将瘫软在地的马留在竹林中,然后撩起锦袍,踏着满地冰冷的秋霜,快步走向嵇康的家。

      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钟会的大脑颤动不已。于是他出色的大脑在一瞬间喷薄出了很多纷乱的想法,他想控制都不能。

      “他一定受不了了,连山涛都这样逼迫他,他又如何能受得了!”“我也许能和他说明一切,我要告诉他,我不会像山涛那样最终也选择背叛他。我愿意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和他逃走,我们可以逃到关西的戈壁,抑或是江东的水乡。”“我要让他知道,他现在的那些所谓至交都是不能长久依靠的,只有我!我可以!”“我要告诉他,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的。。。”“我要告诉他,为了他,我甚至可去死!我可以忍受这个世界没有钟会,但是我不能容忍这个世界没有嵇康!”。。。。。。

      深秋的风很寒冷,钟会又衣衫单薄,他从青楼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取厚一点的外褂,但是他丝毫没有感到料峭的夜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如打了鸡血一般,全身微微发颤,一双眼睛像得了肺痨的病人一般汪着水,折射了皎洁的月光,清澈雪亮。后来,钟会在他生命最后时刻曾经温柔地回忆起这一夜,他认为这夜是他一生中最愚蠢,却也是最勇敢的时刻。

      雪月,秋风,无花。钟会的影子单薄又纤细,他终于走到嵇康的门前。颤抖地伸手,他想去叩门,然而,却先一步听见了一个声音,“叔夜!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于是,在那夜严重丧失判断力的钟会,一下子就放弃了叩门,他闪躲在门边,开始很失风度的听墙根行为。

      因为,他听出来,那个声音是山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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