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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其实,在我和小哥还有胖子他们从海底墓穴出来后乃至去云顶天宫前,我还去了一个地方,那就是秦岭。”
      吴邪一边灌着酒,一边淡淡地叙说着他和老痒去秦岭的事情,那次的事情在他看来就像梦一场。
      不过后来他还是无意识帮了老痒复制了他妈妈,后来想想,也许他昏迷前潜意识也制造了回去的路吧,不然老痒怎么可能把他平安送出来。
      听到那棵青铜神树的作用,在场的老江湖全都变了脸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吴邪……
      “我猜你们差不多都想到了,那之后,吴邪就拥有了那种物质化的能力,虽然很微弱。”吴邪推开空掉的三个空瓶子,又拧开一瓶,“本来以为这辈子可能都用不到这个能力的,但十年前小哥留下鬼玺消失在青铜门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此时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听不到。
      吴邪再次灌下一大口酒,澄色的酒渍顺着苍白的下巴滑落,最后隐入深色的衣服中。
      “小哥的离开只是一切的引子,当时濒临崩溃的吴邪发现所有人都瞒着他一个惊天秘密,这其中就包括他最信任的三叔和小花。”吴邪突然嗤笑起来,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其他人,“也许你们会说,撒谎和隐瞒是为了他好。但我只知道,你们压垮了他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小哥消失在青铜门的一星期后,不知什么原因,吴邪身体的尸化猛然加速,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到处都可以闻到禁婆身上那种特殊的香味。”
      “吴家和解家都不肯讲出当年的秘密,他一边独自调查,一边觉得绝望,终于……疯了。”
      吴邪随手把空瓶推开,一不小心却把它碰落到地上,清脆的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凭空为此时增添了一抹悲凉。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出现了。”吴邪苦笑起来,“你们知道吗?当时他见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求我杀了他。”
      “当时的他已经看不出原样,身体和皮肤严重缩水,头发疯长,看上去就像是裹在头发里的骷髅怪物,哈哈哈……”吴邪突然笑起来,却像哭似的,“比我这个死不了的怪物更像怪物。”
      “没错哟,我死不了,就算是把我分尸了,我也可以在最短的时候内还原到最佳状态。因为我是他物质化出来的生命,只要他一天不想我消失,我就得永远维持这个样子活着。后来,我们两个怪物就开始住在一起,奇怪的是,从我出现后,他身上的尸化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的消失。”
      “他最重要的几段记忆全都消失了,因此从疯子变回了正常人,但是在不久后,他开始时不时昏睡过去。”
      “一个月后,他对我说,想把当年失忆时盗过的墓重新走一遍,那样或许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我悄悄带着他从杭州离开了,反正三叔你们也只会认为我是伤心难过想出去晃晃。”
      “第一站是山东的鲁王宫,他说他记起了一个叫闷油瓶的好看男人。第二站是被毁掉的海底墓葬,在水下呼吸对他或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然后他记起了云顶天宫那扇青铜门和一个叫张起灵的男人背影,还有在秦岭那棵同样巨大的青铜树。”
      “第三站还是去了秦岭,他想起了会物质化出另一个自己的原因,然后一直对我道歉。第四站跳过了云顶天宫,他说那里要最后去,我们去了塔里木盆地的西王母城,我和他找到了张起灵那把黑金古刀。然后我们去了巴乃的张家古楼,出来的时候,他说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最后,我们去了云顶天宫,那时候他已经快失去意识了。我知道他不会再出去了,所以一边抱着他通过地下宫殿,一边毁掉了这唯一的通路。”
      “在青铜门前,他对我说他在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张起灵,所以想在这里陪他。他说他终于明白小哥为什么要不停地追寻记忆了的感受了,他说他对你们的隐瞒已经无所谓了,他说要好好谢谢你们照顾了他几十年,他说他觉得很幸福,他说他对不起父母,他说……”
      吴邪不停地重复着那似乎刻入骨髓的话语,就像魔咒一样,原本静静听着他叙说的几人都颤抖着手,同样捧着酒瓶猛灌。
      “我还记得他最后那个笑容,无关环境,无关面容,漂亮得让我无比羡慕。他物质化我的时候,并没有把他的感情也一并复制过来,所以我永远都笑不出那种美吧!”
      “那么小哥就是这么发现不对的吗?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就不是吴邪?”
      “最后他对我说,我不是怪物,我就是真正的吴邪,请我帮他圆一个叫做十年的梦。”
      “我点头答应了,把已经变成空壳的那具身体杀死,然后焚烧殆尽,一时间,那个地方满满的全是他的香味。最后,我把他的骨灰装到瓶子里,和那柄黑金古刀一起留在了青铜门前。”
      “沿着他特意用能力留下的另一条路,我从长白山回来了,然后顺利接任了三叔的位置,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吴邪把颈上那个一直很宝贝的透明瓶子摘下来扔到桌子中间,一时间,竟没人敢碰。
      “吴邪和张起灵的十年之约已到,我已经把他的愿望都做到了,现在是提问时间,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吴邪再次看了看钟,早上5:00,天马上就会亮了。
      “大侄子,其实那个尸化……”解连环突然急急出声,但他马上就被人打断了。
      “嘘!”吴邪依旧是用食指抵住唇的动作,效果还是相当好,“三叔,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该知道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我没有任何兴趣。”
      这句话砸下来,解连环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潘子担心地护着他,因为他看上去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我只有一个问题,五年前北京那次大屠杀是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解花语突然问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五年前震惊黑白两道惨不忍睹的大屠杀一直是一件悬疑诡案,找不到杀人凶手,找不到替死鬼,更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唯一和他们有过接触的便是已经接手了吴三省势力的吴邪,但他偏偏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据,于是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是我啊!原因嘛,他说吴邪是个怪物!”吴邪神色漠然,“当初他尸化的时候我太年轻了,没怎么注意四周,一不小心就被其他人拍到了当时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然后被他用照片威胁,我就顺手了结了他。”
      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都对那件惨案提不起任何同情的情绪了,人本来就是冷漠的,心总是偏向自己人这方。
      “小三爷,我也有个问题?”原本看起来很这次事件没什么关系黑瞎子突然出声,“为什么突然告诉我们这些事?”
      “对啊,小天真,不,吴邪,你不说的话,根本没人会发现。”胖子有点不解,这不像是吴邪的做法,“我胖子只知道,吴邪就是我的好兄弟。”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的,想让你们也试试被隐瞒的感觉,但小哥却感觉出来了。”吴邪耸肩,推开空空的一箱啤酒,就算喝了那么多酒,他仍是一点醉酒的样子都没有,“我突然替他有点不值,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们比较有趣,这算是我代表吴邪做出的报复。”
      吴邪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看着所有人,表情淡然地注视着他们。
      “三叔很早以前就告诉我,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但我觉得被重要的人硬生生拒绝在真相之外,哪怕是为了他好,那也是一种背叛。不过那个笨蛋一点都不怪你们,让我觉得很嫉妒,也很羡慕,我是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感情的怪物吧。”
      吴邪在那里自我嘲讽,有人想说什么,但却被一人的黑色杀意湮灭了。
      “那条路在哪里?”桌上的那瓶骨灰被张起灵紧紧握在手里,“你们把我带出来的那条路在哪里?”
      “你想回去?不可能了。”吴邪耸耸肩,再次看了看钟,然后伸手拉开了旁边的窗户。
      清晨的阳光细细密密地撒下来,昏暗的街道一点点变得明亮,吴邪淋浴在阳光中,像期待什么般伸出了手。
      “为什么?”这次是所有人的大合唱,虽然目地并不相同,但他们有同一个愿望,想把吴邪的全部骨灰都回收回来。
      “因为梦该醒了。”
      吴邪微微笑着,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青涩的身影重合了。
      “他的愿望和能力能够让我维持十年和你们一起渡过的梦,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所有关于他物质化出来的东西都会消失,包括那条唯一通向青铜门的路。”
      五、四、三、二、一……
      吴邪在心里默默倒数,那一瞬间,他伸出的手似乎碰到了那张和他一样却让他无比羡慕的笑脸。
      吴邪,我来接你了。
      嗯,我等你好久了。
      ………………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阳光撒下的地方,明明刚刚还有个微笑的人儿,一眨眼间,便如空气般消失了。
      “吴邪!!!”
      几人撕心裂肺,几人悔不当初,几人掩面而泣……
      张起灵在吴邪消失的瞬间就闪到了窗户边,只是伸出的手没有抓住任何东西,然后他一言不发就跳窗而出,消失在七弯八拐的街道中。
      解雨臣也是同样伸手想拉吴邪的动作,只不过慢了两拍,颓然垂下的双手引得大脑空白一片,但马上就被从小训练出来的理智压了下来。
      他自嘲一笑,觉得很悲哀,就算情感接受不了,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残酷的理智。
      他也很想学张起灵不顾一切追出去,但终究什么也没做。
      “三爷,三爷,你振作点!”潘子对着突然昏倒的解连环又是按摩又是掐人中,场面不是一个乱字可表。
      “我操,这是什么事啊!”吴邪消失得太快,直到现在胖子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摔了好几个酒瓶。
      “真是没想到,小三爷没折在各种凶险的斗里,却还是比我们这些人先走。”黑瞎子可惜地说,表情什么的都隐在那副大大的墨镜下,他是所有人中和吴邪相交最浅的一个,但那样的人没人会讨厌吧。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如果你们有兴趣再去长白山一次,叫上我好了。”黑瞎子潇洒地一挥手,离开了这个只待了一晚的楼外楼,也许今后他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吧。
      还算正常的王胖子和潘子一起把解连环送到医院,而解雨臣不知抱着什么心情,挑下了去吴家报信的重任。
      和吴二白的谈话怎么开始的他忘了,怎么结束的,他也忘了,他只记得从吴家出来的时候,外面很应景地下起了雨。
      解雨臣挑起好看的眉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曾经有人说过,小花的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
      既然哭不出来,笑也是一样的,这不是解家的花爷,而是作为小花的自己。
      张起灵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在清晨无人的大路上,他熟练地来到吴邪的住址,吴邪曾经留给他的备用钥匙还好好待在原地。
      这个地方和他离开前一样没变过,只是家具上面铺了淡淡的一层灰。
      张起灵直奔吴邪的卧室,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本厚厚的日记。
      略微翻了翻,上面的字迹既潦草又扭曲,就像刚学会写字的生手。雪白的纸张不知沾染上什么液体而变得皱巴巴的,泛起了黄,但他不会认错,那是吴邪的笔记。
      上面写的是吴邪失去所有记忆后,为了找回记忆而作的记录,从字里行间中可以看出,他当时的状态非常不好。
      一口气读完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基本算是一天一夜没进食没饮水的某人一直待在这个冰冷的房间发呆。
      他知道,他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以前他一直追寻着那渺无踪迹的记忆,觉得那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想想,他早就把吴邪放在第一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那个人说,你消失,我至少会发现的时候?
      恍惚着,不知年月几何。
      曾经失忆有个家,现今空有回忆,无处归。
      张起灵是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惊醒的,那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嘴唇干裂,胃里没有一点食物。
      闯进来的那个人张起灵有点印象,是吴邪铺子的一个小伙记,他曾见过几面。
      对方闯进来的原因无非是前老板的住所门没关好,他进来察看。很明显对方还认识他,嘿嘿一笑就聊起了天,说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叫吴邪的人。
      冰冷的房间早已没有人气,他固执地等在这里,直到心泛出凉意。
      吴邪,我好想你,怎么办?
      当天,他带着那本日记和黑金古刀消失在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进入青铜门的方法还有一种,那是只有张家当家才知道的地方,而且很危险。但是现在的张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所以无所谓。
      再次潜入湖底,残破的张家楼底另有乾坤。
      九死一生,张起灵拖着许久未曾进食的身体趴在他守了十年的地方喘息,无奈,他再也没力气推开那扇青铜门,只好靠着它坐下。
      一切就像回到了十年前,他被关在青铜门内,吴邪被拒绝在青铜门外。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抱有希望,他还记得他对他说。
      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然后看到对方泪流满面的脸,坚定地进入了青铜门内。
      意识已经模糊,身体的痛楚早已麻木,恍然间,他似乎又闻到了那种诱惑至极的香味。
      就像灵魂出窍,他似乎看到了门的另一边坐着另一个和他姿势相同的人影,听到了对方隔着青铜门不堪清晰的声音。
      “小哥,我在这里一直陪你好不好。”
      “好。”
      他张了张嘴,缓缓闭上眼。
      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梦,那么请让他一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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